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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Chapter 2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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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面面相觑,其中的微妙滋味着实难以描述。
曾经并肩作战的队友摇身一变成为自己的老板,怎么想怎么诡异。
萧冉蹙眉,朝在座的唯一一位管理人员看去,却发现后者也是一脸“我是谁我在哪我从何处来”的状况外。
洛非最先开口,诚恳也直接:“我觉得你没那么多钱——不如请我们吃饭。”
其余人也拼命点头。
他这么说是有理由的,在LG朝夕相处的日子,深夜里廉价的大排档,超市里五十两件的衬衫……高午就如同任何一个普通的网瘾少年,没有半点不同之处。洛非想起最开始两人相依为命的时光,那些晦暗的,看不到尽头的迷茫岁月——如果高午真的是富家少爷,那段贫困潦倒如从云端跌落尘埃里的生活,他又是怎样熬过来的?
会不会比自己所承受的还要痛苦?
这顿饭吃的并没有众人以为的酣畅淋漓,明明是接风宴却硬生生吃出了压抑的滋味,好在当事人没有半点不悦,将话题轻描淡写带了过去,好似一场还未降临就被平息的风暴,推杯换盏间将众人的兴致又提了起来,结束时还颇有些依依不舍的意味。
不知道是谁顺势提出去KTV再续一波,得到了大部分人的支持,几个人大着舌头叽里咕噜地往前走。
高午走在洛非身边,两人之间的气氛很安静,却并不尴尬。
“在想什么?”高午轻声问。
洛非:“没什么。”
“没什么你一晚上都拉着脸?”高午调侃他,“怎么,不欢迎我?”
“没有!”洛非急忙反驳,“我他妈都快高兴死了!”
高午挑了挑眉毛,显然不信。
“……只是,方墨好像有点不对劲,”洛非迟疑着道,“我说不上来为什么,但心里挺不安的。”总觉得这个打野自闭了,会他妈一直在野区里采灵芝。
“方墨,”高午重复了一遍,不动声色道,“新打野,原来好像是OP的?”
“嗯,”洛非点点头,“我之前跟他闹了不少矛盾……但是现在好多了,算是磨合过。”
高午眼睛微微眯起,却瞧见洛非探头探脑地观察着自己,心里不免好笑:“干嘛?”
洛非轻声嘀咕:“我看你有没有生气……”
高午反问他:“我为什么要生气?我退役了,俱乐部找新的人代替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洛非哑口无言,半晌才闷闷出声:“可你如果去给别的中单打蓝的话我是会很伤心的。”
虽然很幼稚很自私,是幼儿园才能坦荡说出口的你跟我好就不能跟别人好的霸王条款,但就是抑制不住啊,如果有另外一个人能轻易取代我的位置,光明正大地站在你的旁边理所应当享受着以前属于我的东西,那么我之前付出的又算什么呢?
正因为如此明了,最终还是接受了别人的我,你会不会也感到伤心?
“你是在希望我生气?”高午直视着洛非的眼睛,像是完全看透了他在想什么。
洛非连忙摇头,王顾左右而言他:“看,ktv到了!我们进去吧。”
高午并不想将人逼太紧,挑挑眉也就随他去了。
反正来日方长,他有的是时间陪小孩慢慢耗下去。
高午站在洛非身后,看着后者蹦蹦跳跳小豹子一般矫健活力的背影,慢慢推门走了进去。
一群人喝得烂醉,姜泓最先抛弃了节操,搂着立式麦克风就开始唱《客官不可以》,一人分饰两角,上一句还雄赳赳气昂昂,下一句就掐着嗓子情意绵绵。
关键是,他没有一句在调子上,声音又大,简直魔音灌耳。
“客官不可以~你靠得越来越近~啊~”
萧冉捂住耳朵,在轰杂的音乐声中大吼:“谁去阻止一下他!!!”
“都怪我生的美丽~气质又多情~哦~”
原流坐在一边大喊:“你说什么!艹!我听不见!”
“把歌切了!快!”
“你现在哪里~我每天都在回忆~回忆搞笑的相遇~回忆悲伤的……”姜泓的歌声戛然而止,他睁大了眼睛去看屏幕,明明什么都没看清却高兴地一拍沙发,“这个好!《忐忑》!我会唱!”
“啊~哦~啊哦诶~阿里嘎阿里多阿拉……”
“操你妈的忐忑!那是老子点的雀跃!”何封头昏脑涨一脚没踢中姜泓踢到茶几上,把自己痛的嗷嗷乱叫。
洛非对唱歌没什么兴趣,用他的话来说就是老子这辈子有且只有一次唱过歌,就是小学班花做国旗下讲话的那一次。
“班花?小学?”高午挨着他笑,“你们小学就这么前卫的吗?”
洛非切了一声:“那是她自封的,我觉得她还没有前桌的王二丫好看呢。”
“那这个班花是怎么当上的?”
“……她家有钱,每人每天一根真知棒,两天就得到了全班的支持,王二丫还说自己没她一半漂亮。”
高午失笑:“你就被两根棒棒糖收买了?”
洛非瞪他:“怎么可能!我是那种人吗!全班唯一一个不承认她班花地位的就是我!”
“然后?”
“然后她找到我说如果我肯在她演讲那一天大声唱国歌就给我一盒进口巧克力……”
高午把头埋在洛非颈窝里,笑得肩膀都在抖。
“笑p笑!”洛非恼羞成怒,“她人很好的好吗!每天都给我带零食吃,坚持了六年!我就算不承认她的外貌美我也得承认她的心灵美了!”
高午终于止住笑抬头,表情极其严肃认真。
洛非:?
高午:“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洛非满脑子都是奥特曼站在电线上朝下面大喊的场景。
……你妈的,为什么!
DN基地
“……今天的比赛就复盘到这里,你们还有什么想说的吗?”教练岳毓将屏幕上的视频关掉,旁边的标注密密麻麻,满满的都是几分几秒谁做错了什么应该怎样打,哪里是转折点哪里打的还行但需要改进。
“迈克,”中单荆棘将桌上的水杯推向岳毓,语气温和,“喝口水吧。”
因为岳毓和著名美剧《越狱》的发音一模一样,跟他熟的人都喜欢半开玩笑的叫他“迈克”,岳毓本人也挺喜欢这部美剧,干脆将“迈克”用作了自己的英文名。用空无的话来说就是每次喊他的时候都有种身处福克斯河或者巴拿马索纳监狱的绝地求生感。
空无:还挺有意思的:)
岳迈克毓按了按太阳穴,将杯里的水一饮而尽。
“我知道你们心里都不太好受,让一追二,还是被这一整个春季赛都发挥失常的LG给碾压了——但我并不觉得这是件坏事,”他语气严肃,眼睛四下扫过,在每个队员的脸上都重重地停留了几秒,“春季赛你们打的很好,这个是值得肯定的,此战之前都是一路顺风顺水,于是哪怕我再怎么要求你们沉淀下来认真准备比赛,你们还是不可避免地飘飘然起来。”
“我说了很多次,LPL无弱队,再虚弱的猛兽也会反咬,猛虎搏兔亦需全力以赴,更何况是一直被称为老牌豪门的LG?”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更何况人家实力一直摆在那,只是新队员之间需要磨合,这次磨合好了,感觉上来火力全开——你们不就走远了?”岳毓说着说着自己都气笑了,“还有LG的萧冉,我是真没想到职业赛场上还能看见寒冰辅助——他偏偏还赢了,简直,”他摇了摇头,像是不知道该怎么表述,点开了那一把的视频,“简直是奇迹。”
没有人说话,荆棘面色淡然地垂首看向桌上的文件,空无一手支颌一手转笔,眼神飘向虚空,上单一如既往地没有存在感,落落神经质般啃咬着指甲,发出咔擦咔擦细碎的声音。唯有AD单烟双手交叉垫在下巴上,目光深沉地看向屏幕。
屏幕上,寒冰大招仿佛从天而降的正义制裁,奔袭万里而来,自己当场去世。
单烟眼神愈加晦暗。
正在打的时候或许不觉得,但是看比赛录像回放的时候就会发现许多当时注意不到的细节和自己仿佛受到了降智打击的变形操作。如果当时绕过那个兵就好了,再等一波团就好了,拿个红就不会死,换扫描排个眼龙就不会丢……
有多少早知道,就有多少悔不当初。
职业选手最害怕也最讨厌的,无非就是失败后的赛后复盘,那是一张明晃晃的耻辱榜,清清楚楚地告诉你,在几点几分,你的失误导致了全局崩盘,又是哪里哪里,你被对面谁谁谁单杀了却连闪现都按不出来,所有的一切都在嘲笑你——本来可以赢,最后却输了。
台前教练还在喋喋不休地讲解这一波的操作失误,单烟的心思却只集中在屏幕上,那裹挟着凌冽寒风的一箭,仿佛一路无声地咆哮着,气势汹汹,来者不善。
那一箭仿佛被无限重播,破开时间和空间的屏障,穿透残血的卡莎,也穿透了坐在会议室里的自己。恍惚间好像被这一箭狠狠打回了懵懂无知又愚不可及的孩童岁月,遥远记忆里总是呼啸着卷起落叶的寒风和视若美梦的少年眉眼。
……又那般清晰地浮现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