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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立此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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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新郎官,楚含章已经是做好了被人刁难的准备,又兼黛玉本身才华出众,所相交的也多是些不俗的女子,为此他拿出当日科考的认真尽头,足足写了几十首的诗词,以备着今日所用。
可是万万没想到,这为难人的关卡竟不是什么作诗写词,竟是些稀奇古怪的题目。像是什么今年雨水那日可有落雨,什么从林府前院到这里一共有几个转弯啦。
楚含章看着写在纸上的题目,不可置信道:“这算是什么问题?让人可怎么回答?”
被穆灵君等人差来拦路的小丫头笑道:“反正里面姑娘们就是这么写的?公子可有答案了?”
楚含章身后陪他来迎亲的小伙子们见楚含章为难,便道:“楚二,这纸上写的是什么题目呀?竟能把你大才子给难住了。”
楚含章把纸向后一递,哭笑不得道:“你自己看吧。”
那人快速看完后,没有说话,只是拍了拍楚含章的肩旁。
“这位姐姐,可还有其他的题目,咱换一个行吗?”想了想,楚含章笑道。
那小丫头摇了摇头,道:“公子,今日都是差不多的题目,换与不换都一个样子。”见楚含章苦着一张俊脸,小丫头心下不忍,笑道:“姑娘们说了,公子的文名朝野皆知,想来他们出的题目都难不住公子,所以她们就不考公子的才学。”
听小丫头这样说了,楚含章身后的几个小伙子皆是长处一口气,庆幸道:“还好还好,我们不像楚二,将来不必受此摧残。”
这些问题,楚含章实在是给不出什么答案,只好使用红包开路,利用男色惑人,外加迎亲团各位兄弟们的鼎力相助,终于通过了一个又一个的关卡,来到了黛玉的流芳居前。
穆灵君带着一众姑娘们站在门口,笑道:“楚公子,我二姐就在里面等着你呢。”见楚含章不由自主地朝院子里看了看,她含笑道:“这里有最后一个题目,公子若是答对了,自然就可以进门了。可若是打错了,那就不要怪我们姐妹们手狠了。”
楚含章忙掏出一叠子红包送上,笑道:“一点小意思,请姑娘们笑纳。”
穆灵君掂了掂红包,同样笑道:“客气客气。”同时把一摞子纸递给楚含章,道:“这里面有一张是我二姐亲笔所书,烦请楚公子找出来。”
终于遇见和文字沾边的题目了,这辨认字迹对他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楚含章信心满满地接过纸,待看清纸上的字迹后,顿时傻了眼。大大的白纸上,只有一个简简单单的隶书“一”字。
他犹自不死心地朝后面翻了翻,通通都是一模一样的隶书“一”字。他喃喃道:“我真是太天真了。”
楚含章身后的迎亲团已经是不敢再对这些题目发表任何意见了。同时他们的心中还升起了一种诡异的满足与优越感:我们是学问不如楚二,可是我们娶媳妇却不用像楚二这般艰难啊!
看着穆灵君等人没有半分通融的意思,楚含章只得静下心来,仔细地翻看这一摞子的纸。好在他和黛玉经常书信往来,对黛玉的字迹已是熟悉无比,慢慢的倒也筛选出去许多纸张来。
最后只剩下薄薄的三张纸了,楚含章反复对比着看了看,终于选定一张白色的笺纸,道:“就是这张了,这是林姑娘的字迹。”
穆灵君接过来,不置可否道:“公子可选定了?”又提醒道:“这可是一张素笺,我二姐向来不爱用这样的。若是错了,公子的荷包今日可要大出血了。”她扬起手掌翻了翻,笑道:“毕竟我们这里可是有几十号的姐妹们呢!”
楚含章却坚定道:“我认得林姑娘的字,就是这张了,再不改变。”
穆灵君口中啧啧叹了两声,偷偷看楚含章的神色,见他泰然自若,不禁无趣地嘟囔道:“真是的,还以为能坑你一把呢。”复抬头含笑道:“恭喜你了,楚公子。”
楚含章心喜,忙自袖中取出一张纸,道:“劳烦菇娘递进去了。”
穆灵君草草扫了一眼,笑道:“这是自然,公子且等着吧。”转身便走了,小丫头也忙忙地把门关上。
楚含章惊愕万分地看着紧闭的大门。
迎亲队伍里的梁寒见了,忙对身后的器乐班子喊道:“兄弟们,快快奏起来呀,催催新娘子,没看我们楚公子都着急了。”
乐队班子的众人齐齐吆喝一声,道:“好嘞!”随即,喜庆的乐声便响了起来。
流芳居内的贺兰听了,忙指挥着丫头给黛玉盖上鸳鸯戏水的红盖头,又叮嘱黛玉道:“玉儿别紧张,我让雪雁她们一直伴在你身边。有什么事情,悄悄地同她们说一声。”
盖头下的黛玉没有出声,只是点了点头。贺兰略略放下心来,对侍女三秀道:“你快厢房让大公子过来,好送他妹子出门呢。”
三秀急急忙忙地去了。贺兰对黛玉道:“好孩子,等会你哥哥背你上轿。到了楚家,有什么不习惯的,只管差人来家说,可别闷在心里。”
岳英英也道:“是啊,妹妹,那个姓楚的若敢欺负你,我定会打上门好好教训他一顿。”
贺兰拍了她的脑袋一下,道:“瞎胡说,你妹妹自然是夫妻和乐的。”
宋萱上前拉住黛玉的手,察觉她手心带着淡淡的汗意,忙笑道:“妹妹不是长日里嫌闺中束缚多吗?如今出了门子,倒是比先前更自由些。说不得以后我们还要蹭着二妹你的光好出去玩玩呢。”
一旁的宋夫人听见了,佯怒道:“你这丫头,说得好像是我对你管的多严,不许你出门似的?”
宋萱忙凑上前去,笑道:“我哪有这个意思?母亲冤枉我呢。”
见姑娘们都围在黛玉身边说笑取乐,坐在旁边同贾母一道吃茶闲话的贺老太太道:“老太太不去瞧瞧?婚姻大事,纵然玉儿再如何聪明,心中怕是也紧张的很。那些闺蜜姐妹们再如何逗乐,只怕都比不上您这位亲外祖呢。”
贾母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笑道:“她们年轻人在一起话更多些,我这个老婆子就不掺和了。刚才你们都没来时,该说的我都同玉儿说过了。”
贺老太太赞道:“老太太不愧是嫡亲的外祖,真是心心念念地关心着玉儿呢。”
想到自己心中隐秘的想法,贾母不自在地笑了笑。
岳铮是个英武俊朗的年轻人,身材高大结实,况且他自幼在边疆长大,还带着一股子有别于京中之人的粗犷豪迈之气。他径直走到黛玉面前,半蹲下身子,道:“妹子上来吧,为兄背妹子上轿。”
黛玉在雪雁等人的帮助下,稳稳地趴在岳铮的背上。因为贺兰同岳英英的关系,黛玉与岳铮虽没有正经说过多少话,倒也不拘束。
她趴在岳铮的背上,道:“有劳岳家哥哥了。”
岳铮却摇摇头道:“你是我妹子,说什么有劳不有劳的。你且放心吧,以后我和阿锋会常来看林叔叔,陪他老人家说说话。若你想家了,只管同楚二那小子说,让他送你回来,我已经同他说过了。”
黛玉猜测定是岳英英对他讲了昨晚之事,感激道:“多谢岳家哥哥。”
岳铮却不再说话了。黛玉便安心地趴在他的背上,盯着红盖头下的一小片土地出神。从今日起,她便要离开这里,走入另外一个家庭,同人生儿育女,共赴白头。
她正神游间,岳铮却停下了脚步,沉声道:“妹妹,来同林叔叔别过吧。”
闻言,黛玉忙子自他背上滑下来,跪在丫头们早就备好的红毡子上。
今日林如海一身簇新的绛色长袍,神采奕奕,丝毫不见昨夜的颓唐与落寞。他含笑接过黛玉奉上的茶盏,轻轻喝了两口,方道:“我儿今日就要成婚了,到了楚家要恪守妇德,孝顺公婆,和睦妯娌,同静之互敬互爱,琴瑟和鸣,夫唱妇随,不堕我林家清名。”
黛玉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方才道:“爹爹的教训,女儿铭记于心,定将依言而行。”
跪在黛玉身旁的楚含章也奉上一杯茶,郑重道:“岳父大人在上,能娶令爱为妻,静之必当珍之重之,敬之爱之,让林姑娘此生都无忧无虑,快快活活。日后若违今日之言,静之将受千夫所指,遭万人同弃。”
他的话音刚落,四面观礼的人群中便响起了低低的议论声。男宾客那里不过是说“楚家小子倒是难得的情种”“楚家小子话倒是说得漂亮,却不知今后如何”之类的话。
倒是女宾客那里,皆众口同赞:“楚家小子有情有义,难得的好儿郎。”
林如海放下手中的茶盏,定定地看了他一会,方才朗声笑道:“好小子,有你今日这句话,老夫把女儿交给你,也算放心了。但愿你一辈子都能记得今日的话。”
楚含章也叩首道:“晚辈自幼习圣人言,虽不敢同先贤相比,却也明白“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意思。”
看着黛玉坐进了花轿,楚含章方才返回自己所骑的枣红色宝马上,朝楚家而去。器乐班子见了,忙跟在后面,喜气盈盈地吹奏起来。
只是,谁也没有注意到在林府不远的拐角处,站在一个神情黯然,衣衫单薄的男子。他正痴痴地盯着黛玉所乘的花轿,一只手捏成拳使劲地捶在旁边的墙上。
待看到骑在马上的楚含章一派玉树临风、潘安再世的模样,他苦涩地张了张嘴,终又紧紧地合上。然后拢了拢身上的斗篷,又把风帽拉低了些,方才转身离去。
之后此人赫然正是荣国府的贾宝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