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那一年 ...
-
距离南楚首都还有几里的大路上，一辆马车缓缓的晃荡着。车厢里，一个少女掀起帘子，看着已经能够看见的城池，深深的叹了口气。同在车里坐着的另一个青年男子见了，冲着对方微微一笑：“采倩，怎么了？”没错，这辆车就是从云南穆王府辗转绕路而来的穆澈一行人。除了他们俩以外，就是车夫大叔了。
这个车夫大叔也是个随性的人，听说车里乘客的身份后，到了云南穆府后，居然就住下，在穆澈的默认下，成了专职马车夫。按照他的话，拉谁不是拉活，跟着穆澈，他觉得合适。不说他，此时的采倩转过头，看向问话之人，脸还是一红。此时的穆澈改变了妆容，头发认真的用精致的发簪竖起，一身玄衣也被扔在了穆王府，换成了如萧平旌一般的装束，只不过颜色是纯白色，搭配着大红色，让人能眼前一亮的那种。
采倩不论看多少次，还是能回忆起当初她给穆澈换完衣服后，萧平旌那一瞬间的眼神。采倩那时才知道，长林二公子的眼睛其实是很大的，只不过平时笑吟吟的，把内双的眼睛挤成了一道缝。当看到萧平旌不自觉的吞了吞口水的时候，采倩当初不知道怎么了，居然本能的插在了二人之间，生怕自此失去了自家少爷。
回忆美好的事情总是给人带来轻松的感觉，采倩弯了弯嘴角，答道：“马上就要到郢都了，多多少少，还是会紧张。少爷不紧张吗？”穆澈听了，瞪了一眼：“叫我什么？忘了我现在的身份了吗？”“公子！琅琊阁出身的公子，我是你的婢女。新的身份已经记住了，刚刚口误。话说，公子此时已经把当年的事情已经完完整整的搞清楚了，你真的不和二公子认亲吗？！”采倩重复了一遍编好的身份，反问。
是啊，采倩得到了穆澈前段时间的任务，把蔺晨不告诉他的或不知道的情况也搞明白了，所以，作为当事人，穆澈已经完完全全知道自己的身世，以及当年的来龙去脉了。除了自己那以前不知道取了还是没有取的名字以外，都知道了，但是穆澈在穆王府的这些日子，完全没有打算和萧平旌摊牌的打算。
回头看向采倩，穆澈反问道：“难道你不知道平旌的性子吗？他能接受吗？”采倩想了想，点了点头：“是啊，按照二公子的性子，一定是逃跑，想再见不知道什么时候了。”穆澈这时却也说道：“不过，我不是也旁击侧敲了一下吗？”采倩恍然：“难道公子您向二公子的那个任务：让他问问长林王爷，当年那个孩子的名字，是这个意思？”
点了点头，穆澈答道：“当初平旌听了，确实是疑惑，但是却也没说什么。毕竟，这时长林府的禁忌，让他去问，打破禁忌，多多少少，都应该猜到些什么吧？！”“您希望结局如何？到底是希望他们猜到还是不希望？您就不期待认亲的那一幕吗？”采倩还是最关心穆澈的一个，虽然平旌也是，但是一个是平旌毕竟是小伙子，心思的细腻此时都被南楚的情势占据着；还有就是采倩的眼中，永远都是只有穆澈一个人的，不像平旌那种谁都帮谁都扶的大爱。
穆澈看着采倩，笑道：“认不认亲，又有什么区别呢？即使是现在，平旌不是还是和我很好？平章大哥，对于萧平旌是亲大哥，但是，我不认识他。而父王，以为当年我和母亲都已经死了，何必让他高兴后，再次送我走呢？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我有你足矣。”采倩本来想着，穆澈的想法很实在，想到了对方的身子，可能比他父亲走的更早，心里一阵忧愁。结果，都被那最后一句，有意无意的打散。
红着脸不敢看那此时与众不同的穆澈，采倩觉得对方太刺眼：“公子，你又取笑采倩。”采倩对自己的化妆技术在心里点了32个赞，此时的穆澈简直了——男女通杀。没错，萧平旌当时的那个表情，以及穆王府里那些个粗老爷们，再加上现在的自己以及那些个婢女，采倩对此次的计划真真的是太有自信了。
此行的目的，除了打探军情以外，接近敌方主帅更是最终的打算。宇文月，这个现年近三十的男人，野心勃勃一心想北上吞并大梁。要不是穆青顶着，他的大业早就实现了。不过此人并不是一个五大三粗的人，他文质彬彬，爱好琴棋书画。这次穆澈打扮如此，就是想吸引对方的注意，成为他的门客，从而打入内部。
“话说，这是敌人心脏，公子你真的一点都不紧张吗？”采倩成功的把话题拉回来了，虽然知道不必紧张，但是看着近在眼前的城门，还是不禁加快了心跳。看着有些忐忑的对方，穆澈安抚的摸了摸对方的头，这是他的习惯性动作，就像萧平章拍打平旌的左脸一样：“不必紧张，你知道的，这次的目的并不是那么重要。知道敌情最好，不知道就当来这里旅游一下就行。即使不成功，平旌那次不是也把军情分析的很透彻吗？”
采倩点了点头：“恩，二公子不愧是上过战场的，军事理论又承自家族，确实是分析的很好，而且穆管家也帮忙贯彻了起来。”说的理由很充分，采倩的心里也平静了许多。这时，穆澈撇了撇嘴：“话说，萧平旌确实是上过战场，但是结果呢？不是还是我冒险去北境把他从烟瘴之地中捞回来的吗？！”
采倩听了，捂嘴笑，回忆起那次的事情。那时平旌13岁那年，而穆澈则是刚刚年满12岁。萧平旌看着父兄建功立业，自己也觉得长大了，功夫承自琅琊阁，军事承自于自家，于是正直北境大渝人入侵我大梁。于是，萧平旌自荐，被分配到一个左路军中。好不容易，北境平乱，结果萧庭笙就收到了战报：“左路军遇大渝军奇袭被打散，平旌与一小队士兵与大渝兵交战，进入山岭腹地，失联。”
萧庭笙听了，哪里还坐得住，自家亲生儿子就俩，小儿子多年前就在这里附近失联，至今他都不知生死，而平旌又是在这里。要是出事了，如何向同样失联的夫人在九泉之下交代。北境梅岭地带，烟瘴之地，虽然平旌武功不错，但是没有补给的情况下，也撑不了多久。没看天气已经转凉，不久后就入冬了吗！
但是，找了多日，翻遍了周围的山林，人还是没找到。萧庭笙嘴里不说，但是心急如焚。萧平章这时也赶了过来，一同寻找。而琅琊山，说起来离北境也是不远，穆澈也是对这个挚友的动向了如指掌。得知多日寻无踪迹，穆澈也是坐不住的，备了个轻便的马车，带着必备的行礼——厚衣服、药、吃食，领着信鸽小白，独自奔向了长林军驻扎的甘州。
当几天后，萧庭笙得知的琅琊阁的人到来时，也是立刻出府迎接。这是家人的首次团聚，但是都不知道对方的身世。萧庭笙见到来人惊讶不已，看着来人的衣着、动作、行为举止和言谈，虽然是个比平旌还小的人儿，但是莫名的就和当年那个人重叠在了一起。而平章在一旁也是惊讶来人的年纪，后来想到了每次平旌回家都絮絮叨叨的人物，终是眉头舒展。
捅了捅仍然发愣的父王，平章作为晚辈的老大，做起了接待工作。几人来到了大堂之中，穆澈再次行礼道：“晚辈穆澈，先行失礼了。按照平旌的说法，估计您老人家也不会介意，小子就直入主题了。此次，晚辈来的目的很明确，就是帮助一起搜寻平旌。”萧庭笙看着来人滔滔不绝，风范不俗，犹如当年那个人，愣是不言语，呆呆的看着。
穆澈当然知道萧庭笙的震惊，好心提醒道：“我知道王爷心中所想，等穆澈把事情安排完，想必是有的是时间和您详谈的。”“哦，确实是我失礼，穆澈是吧，你是平旌嘴里天天念叨的挚友，我就直呼你叫澈儿了。”萧庭笙回归到了长林王的状态。终于是可以说话了，于是分析了现状，在地图上指指点点。
“具体情况就是这样，我们担心的，是平旌在烟瘴之地中能够坚持多久？！”平章代替父王解释完了一切。看着地图，听着平章的叙述，最终，穆澈反而是越来越放心了，弯了弯嘴角：“如果是这样的话，就没问题了。”“哦，澈弟看似胸有成竹，是想到了什么吗？”平章作为大哥，也随了父王称呼道。看着几人焦急的眼神，穆澈反而睿智起来，给了个眼神给二人。
对方会意，立刻支开了其他人，关闭了房门。此时就三个人了，穆澈严肃的说道：“接下来我会说一个地方，请二位在此次事件后，忘记这里。尤其是王爷您。”萧庭笙疑惑了：“哦，是什么地方？难道琅琊阁在梅岭里面有居所吗？！要知道，那可是烟瘴之地。”穆澈点了点头：“确实是无法居住，但是蔺爷爷当年利用自己的方式，开辟出了一小块地方，隔绝了瘴气。”
萧平章是进去过的，梅岭深处，那种地方，居然能开辟出一块清净之地，实属不易，于是问道：“能让老阁主亲自开辟的地方，一定不简单，想必是一个十分重要的地方。你告诉我们没事吗？而且，既然知道了，你也可以带我们过去啊。”穆澈听了，叹了口气：“我也想亲自去，但是平旌没告诉你们我的病情吗？”萧庭笙此时终于是有些明白了：“你的病情，平旌确实是说了，但是怕你不高兴，并没有细谈。但是今天，我见到你本人，确实是想到了一种罕见的病症。不知道~”
“哦，父王知道？”平章此时确实是惊讶了，父王不懂医理，但是单从对方的穿着就能知道，也是不符合情理的。萧庭笙叹了口气：“我只是猜测，不确定。”随后二人同时看向了对方。穆澈见了，笑了笑：“确实是火寒之毒。”萧庭笙听到这个，身子震惊的同时，晃了晃，吓得平章立刻扶住嘘寒问暖。
看着这样的萧庭笙，穆澈微微行礼：“这些事情，请恕晚辈明日再详谈。小子说实话，赶了几天路，确实是身体有些疲累。咱们先把平旌的事情办妥了，来日方长。”二人听了，都是明事理的人。萧庭笙亲自转移话题道：“既然澈儿提到了那处秘密地点，可见我们平旌也是知道的，而且会在里面等着救援吧？！”
话题成功回来，穆澈指着一个地图上的点：“这里，就是那个地方。离平旌失联的地方不远，以他的头脑，即使不知道此处，也能找到，并破解蔺爷爷的迷阵，进入躲避。只不过里面没什么吃食，所以也撑不了多久。稍后，我请求平章大哥，亲自带几个亲信，到这个地方看看，说不定有所收获。而如果里面没有平旌，也请平章大哥在此地稍作休整，此次我把小白也带来了。小白是我和平旌的私人信鸽，熟悉我俩。如果平章大哥在里面没有找到人，就在那块把小白放出来，小白会在附近找到平旌，然后带他过去的。”
“好，我这就去准备，即刻出发。”平章听完，立刻行动。穆澈听了，说道：“稍后我把进出的方法告知您，进去以后，请不要过多的打扰里面的主人。”萧庭笙听了，反问道：“哦，里面的主人，难道性格怪异？”穆澈听了，知道对方误会了，笑着摇头答道：“里面是墓地，三块墓地，蔺爷爷明令禁止王爷进入的地方。”
萧庭笙听了，立刻想到了什么：“阁主单单提我，不让我进去？！可见那三块墓地与我有关。不知道老阁主有没有说不让我知道呢？”穆澈当然知道对方要问，老老实实的答道：“蔺爷爷说，既然说到这个份上，您想必已经猜出个七八分，知不知道没有区别。他老人家说，如果您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但是请您一定要保重身体，为了需要您的人。”
萧庭笙听完自然是知道的：“我知道了，只是确认一下而已。其中两块，应该是夫人和令郎之墓吧？！”“什么？！父王！”萧平章被自家父亲的语不惊人而震住了。穆澈微微行礼：“请王爷节哀，当年由于有些原因，蔺爷爷亲自为二位下的墓。”萧平章听了，掉眼泪了，扶着墙道：“果然，母亲和三弟果然早已不在人世。我还一直盼着，盼着有一天~”
萧庭笙还是有皇族风范：“平章，够了。当年我们苦寻无果，不是早已经下了定论了吗？！只不过此时得到了确认而已。既然是老阁主办的事，庭笙我自是感恩。”继而，萧庭笙冲着琅琊阁的方向虚空行了一礼。平章此时也是缓过神，突兀的一愣：“不对啊，既然是家母和三弟的墓，老阁主自是应该允许探望的，为何不许父王进入？！难道和第三块墓地有关？”
穆澈听了，心中为当年还不是长林世子的长子点赞，心思缜密。看着二人又把自己当做了十万个为什么，穆澈心里苦笑：“王爷，最后一个确实是蔺爷爷不让打扰的墓地。墓的主人，就是他，您心里的那个人！”师傅，当年去北境驻守边关，原来是葬在了那里。“是当年那个人？！父王！”平章看着萧庭笙闭着双眼，留下两行清泪，也是心痛。
穆澈安慰道：“蔺爷爷的性子，您是知道的。想必就是不想让记得他的人再伤心，那也是他不愿看见的吧。那个人的事情我是知道的，毕竟是同病相怜，蔺爷爷也为此把给他的念想转移给了我。认我为干孙子，为我治病，教我轻功，想必王爷也是这样，才把平旌送去了琅琊阁的吧。”萧庭笙听了，睁开双眼，一阵清明：“多谢告知，平章，进去之后，替我向他们三个拜上一拜，其他的不用多提。话说，澈儿，你的身子~”
“要是一个月后，我可就来不了了，现在还好，多谢关心。等事情交代完，我就得先回屋休息了。”穆澈听见对方的关心，心里暖暖的，羡慕平旌有个好父亲。看了看天色，萧庭笙下令了：“平章，此时天色渐晚，你先安排澈儿，到东厢房我的隔壁住下，也就是平旌的屋子。孩子，那里离我近，如果夜里有事情，一定要喊我。对了，平章，去拿个火盆放在屋里。不，是两个，这样应该够了。”
无需多言，看来，这么多年过去了，萧庭笙还是没忘记如何照顾他师傅的。笑着行礼，穆澈知道，无需多言。安排完一切，平章就准备出发的行装去了，看着两个火盆中的火焰轻松的跳着舞，穆澈心里暖暖的，安心的躺在了仍然带有淡淡的平旌味道床上，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那一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