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侠撞》烟雪

21、兴师问罪

　　话说唐宪正在房里为手臂上的伤换药，突然听到一阵响动，只见曦柏推开门，信步走了进来。
　　“诶诶，进别人房门不先敲门，不像你风格啊。”唐宪原本想调侃曦柏几句，但是看到他铁青的脸色，挂在嘴边的话硬是刹住了车，倒不是因为他同情曦柏此刻的神色，而是因为就他对这位老友的了解，除非是国破家亡，否则他永远都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念及他从前总是七分理智三分不屑的性子，唐宪还是忍不住问了句：“你没事吧？”

　　曦柏径直拿起茶盘里的茶壶，就着壶嘴，灌了满满一口的冷茶，然后才正色道：“成休和加董呢？”
　　唐宪耸了耸肩，说道：“还能在哪儿？雨云轩会老相好去了。”
　　“走，咱们上雨云轩。”曦柏二话不说，拉上唐宪就要出门。
　　“喂喂，我说你这个人今天怪得很。”唐宪连忙刹住脚步，问道：“你什么时候对逛窑子有兴趣了？”

　　曦柏无奈地吐了口气，说道：“我得到消息，月明珠在南宫家。”
　　“你是说武宗世家大理南宫？”这下连唐宪都严肃了起来，“你这消息哪来的？可靠吗？”
　　“具体的路上再告诉你，先赶到雨云轩叫上加董，咱们最好立刻启程前往大理。”曦柏说着，领着唐宪大步离开了霹雳堂分堂。

　　曦柏与唐宪此刻也顾不上所谓的“树大招风”，两个人在马厩里牵了自己的马，就向雨云轩疾风而去。可是当两个人赶到雨云轩门口，却被眼前的场景勒住了阵脚。
　　这个时候正是雨云轩灯火辉煌的时间，唐宪和曦柏不是没有见过雨云轩此时此刻的迎来送往。可是，今晚的雨云轩不仅门可罗雀，而且门外还停了好几匹雄赳赳气昂昂的汗血宝马，让两人一向自诩为良驹的坐骑相形见绌。
　　两人对望一眼，二话不说，翻身下马，径直走进了雨云轩的大门。

　　如果说雨云轩门外的景象煞是冷清，那么屋内的景象绝对算得上热闹了——大厅里挤满了人，站着坐着的都有，仔细一看，竟有两兵对峙的阵势。
　　唐宪眼尖，一眼就看见了角落的成休与加董，于是示意曦柏，走了过去。
　　王、李二人对曦柏、唐宪的到来不置可否，并没有露出什么惊奇的神色。

　　“这是什么情况？”唐宪用下巴指了指雨云轩门口的那一排人——只见那一排人统一着青灰色骑装，手里握着佩剑，笔直地站着，纹风不动，可见是训练有素，武艺高强。
　　“主人公在那儿呐。”李成休没有正面回答唐宪的问题，只是指了指大厅中央的圆桌。唐宪、曦柏二人顺势看了过去，只见圆桌旁坐了三女一男。
　　其中两名女子正是雨云轩的玉影与猫儿，而剩下的一男一女唐宪则毫无印象，他用好奇的眼神询问成休。
　　“大理南宫。”而李成休这次则没有拐弯抹角，十分直截了当地回答了唐宪的问题。
　　可是唐宪和曦柏闻言反而更加疑惑，两人面面相觑——怎么南宫家的人主动地从大理跑到杭州来了？

　　“影姑娘，此番打扰实在冒昧。”
　　曦柏和唐宪的思绪被清脆的响声打断，两人闻声望去，原来说话的正是圆桌旁的绿衣女子，只见她穿着绿色的轻便骑装，简单梳了个钟云髻，但是这并不影响她周身的闺秀气息——只见她一双大眼温润如玉，下巴尖尖的，一笑，嘴边竟然还有两个浅浅的酒窝。
　　唐宪双手一握，下了结论：是个美貌、气质兼具的美女。

　　可是曦柏更关心的是她怀里那把琵琶，那琵琶比一般的琵琶要小上一周，通体由紫檀木打造，在通火灯明下竟发出一股蓝蓝的幽光。如果没有猜错，她应该就是江湖人称魔音娘子的武宗家大小姐南宫椿。
　　而坐在她身旁的蓝衣男子，样貌竟与她有九分相似，不过眉间更多了些英气，眼睛里也不是温润的玉色，反而藏着一股不易察觉的戾气。

　　南宫家枝繁叶茂，不过家世与武学的发展都以宗家最盛，如今宗家当家的正好也是南宫全族的族长——在江湖颇有名望的南宫轩辕。南宫轩辕膝下两子一女，在武林中都颇具威名，其中以长子南宫宣文最佳。二十二年前南宫宣文与四川唐门大小姐唐逸喜结连理，一年后产下一对龙凤胎，取名为南宫椿与南宫藤。而这对龙凤胎不仅继承了父母的上乘容貌，在武学上也是颇有造诣，年纪还小就随父母闯荡江湖，年纪轻轻也就创出了名堂。南宫椿弹了手好琵琶，更结合了南宫家的祖传心法，自创了一套魔音功，于是江湖人送上外号魔音娘子，而其弟南宫藤则舞得一手绝佳的君子剑，于是江湖人称藤少。
　　看来那蓝衣男子应该就是南宫藤了。

　　“哪里。南宫小姐言重了。”有来有往，生意之道。看这阵势，玉影就知道是来找茬的，且不论她还好奇自己没找上这南宫家，这南宫家反倒找上门来，光是这南宫家一亮相登场的就是大小姐和大少爷，倒让她更为措手不及。
　　不过敌不动，我不动，乃王道。
　　而一旁的猫儿也是静待不动，眼观鼻，鼻观心，耐心地赔笑着。据她观察，这椿小姐恁个脾气好，虽是个女子，心气倒是四平八稳，不过这藤少爷就有点不及她姐姐了，这不——
　　“其实，此番和家姐，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嗯，急是急了点，不过口气还算客气。
　　“藤少有事不妨直说。”玉影做了个“请”的手势。

　　藤少看了眼姐姐，见姐姐并无不快，于是继续说道：“前几日，我南宫家祖传的白玉屏风……失窃了。”
　　猫儿和玉影闻言，十分默契地挑了挑眉毛，这白玉屏风在江湖上的名气绝不逊于月明珠，都说南宫家的绝世武学都藏在那白玉屏风里，此番丢了，看来南宫家必要在武林里掀起一阵风雨不可。

　　“丢了？”猫儿说着喝了口茶，口气里满是遗憾与惊讶，“不知道哪个贼人这么大胆，竟敢动武宗南宫的家宝。”
　　椿、藤二人对望一眼，南宫椿说道：“那一晚正赶上我爷爷八十岁大寿，家里的戒备也就因此松懈了，不想却给了贼人机会，将白玉屏风盗了去。我爷爷煞是生气，于是派我和弟弟出来捉贼。”
　　“那不知道雨云轩能帮上大小姐什么忙呢？”玉影依旧是一脸无懈可击的笑容，客气地问道。

　　藤少闻言从腰间掏出一件东西，“嗒”的一声，搁在了桌上。
　　而猫儿和玉影的神色也自看见那东西后有了变化。
　　藤少搁在桌上的东西是一个圆润的鹅卵石，用红线穿着，是挂在腰间的配饰。不过这并不是普通的配饰，山水涧总舵下分青龙、白虎、玄武和朱雀四堂，四堂底下各有弟子，弟子每年都会有品阶的考核，这品阶分为金木水火土五等，以金最高，土最低，不同品阶的弟子会佩戴不同刻字的腰佩，玉影和猫儿一眼便认出这鹅卵石是木阶弟子的腰佩。

　　“不知二位可认得这腰佩？”藤少的口气依旧客套，不过已透露出一丝丝的不耐与愠怒。
　　“认得，是山水涧木阶弟子的腰佩。”影子如实说道。
　　“这是我们在案发现场捡到的。”
　　玉影神色一凛，怒极反笑：“藤少还真是爱说笑，且不说山水涧的弟子这几日没有出门，就算有，我山水涧武学在武林也有地位，犯不着去大老远的大理，偷那重得要死的白玉屏风。”
　　南宫椿的表情依旧浅淡，她不在意玉影的怒气，只是轻轻地说道：“我听说，山水涧弟子众多，偶尔有那么一两个出了远门，也未必惹人注意。再说，这确实是我们在案发时捡到的。”
　　南宫椿的口气虽然不急不慢，但是字字有力清晰，听起来更有说服力。

　　“那就是有人故意要栽赃给山水涧了。”猫儿的眼神从来没有离开过那个腰佩，这是木阶弟子的配饰没错，不过这也不是不能伪造的。
　　“是否有人栽赃陷害山水涧，这我不得而知，不过这是我南宫家目前唯一的线索。”
　　此时还不等猫儿和玉影说话，只见二楼传来一厉喝：“你们当山水涧是什么！？”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一个火红色的声影从二楼飞了下来，落在藤少面前，抽出剑就指着南宫藤。
　　“小蕾，不得造次。”玉影连忙要去制止，可是却见椿、藤二人神色皆有些奇怪——只见二人惊讶地盯着小蕾，半天不能语言。

　　“木子蕾，原来你一直躲在这里。”良久，南宫藤好像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这下换小蕾一愣，她和这藤少绝对是第一次见面，可是他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就算是山水涧里的弟子平日也只知道她叫小蕾，极少有人知道她的全名，木子蕾。
　　南宫椿也站了起来，她看着玉影说道：“如此这般，如果阁下还是坚持白玉屏风丢失一事与山水涧无关，就未免有些强词夺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