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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2章 初试厨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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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阴荏苒,岁月如梭。
转眼间,距离周志国夫妇收养了二房周志兴夫妇的闺女,又过了12个年头。当年那个被张红厌恶至极,坚信她克父克母的女婴已经出落成了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取名周棠棠。
全家人都对周棠棠呵护备至,除了她的亲生母亲张红外。在她出生的两年后,张红又生了一个儿子。这个儿子是在张红以为的好日子里出生的,取名来福。自从有了来福后,张红便更是当没有周棠棠这个女儿了。
1972年的秋天,杨林公社下的第二生产大队种的小麦大丰收。为了赶在下雨前把地里的麦子都收上来,生产队的人每天天没亮就都爬起来了。
“今儿个星期六,又不上课,就别叫孩子们起床,让他们睡个懒觉吧!”包秀珠冲老大和老二的屋子喊道。周志国和李秀梅先一步披了衣服出来,周志兴夫妇也紧随其后。
早几年,周志业便已经大学毕业,留在了城里的学校教书。他虽然离开了家里,但老周家倒没因此冷清下来。家里由于这些年添了几个孙子辈,反倒更热闹了。
灶间里,早饭已经放在了桌上。一锅白山芋的稀饭配辣豆豉。
白山芋是早先地里收上来,晒干的。今年的天旱,白山芋竟都像黄山芋一般甜。下在稀饭汤里,连糖都不用放,这稀饭便有了一股甜滋滋的味道。辣豆豉是用酱油和五香的料腌制过的,简直是下稀饭的神器。
就着豆豉,包秀珠的儿子儿媳们大口大口地喝着稀饭,没多一会儿,锅就见了底。
咚……
远处传来一声撞钟的声音。紧接着,生产队各个喇叭里都齐刷刷地传出了歌声。
“东方红,太阳升,中国出了个……”
每天这歌放出来的时候,就代表上工的时间到了。周志国、周志兴两夫妇听了赶忙抹了下嘴,往地里赶去。
这天是收麦子的第二天,生产大队队长早几天就在动员会上和大家说过,这秋收秋种就像一场仗,好比“虎口拔牙”,号召大家“紧急行动,大打秋收秋种歼灭战”。
包秀珠收拾了碗筷后,也急急忙忙地跑去了地里,加入了“秋收战役”的行列。
举目望去,第二生产队的地里到处都是人,除了毛头孩子,全队人都被动员起来,在收麦子的第一线热火朝天地辛勤劳作着。
“棠棠,棠棠,快起来,”周小黑着急地冲还在里屋睡着的周棠棠喊道,“那个来福把稀饭都喝光了。”
周棠棠睡得迷迷糊糊的,乍一听见周小黑这么一喊,猛地惊醒了过来。连鞋都没顾得上穿,她就和周小黑跑进了灶间。果然,就像周小黑说的那样,周来福将包秀珠留给他们三人的稀饭,一个人喝了个底掉。
“简直是猪托生的!”周棠棠气得直跺脚,“他人呢?”
“喝完就出去了,八成是去水塘边玩了!”周小黑板着脸回道。他那一副正经的模样,好像小大人一样。其实,和周棠棠一样,他才不过12岁的年纪。
虽然周小黑也喊周志国夫妇爹娘,但他并不是他们亲生的。他是在一个下着大雪的冬夜,被包秀珠从野地里捡回来的。
那时,周来福还没出生,包秀珠就想着让周志兴夫妇养。平白无故的,天上掉下来一个大胖小子,周志兴起先还是挺高兴的。可张红一看这捡来的婴孩,通身的皮肤黑乎乎的,立时就不愿意了。硬说他是丧门星,死活不愿意。于是,又是心善随和的周志国夫妇将其收养了。
说来也怪,周小黑不但皮肤要比别人黑上许多,连性格也与众不同。别的婴孩,包括周棠棠,从小哭啊闹啊的,总少不了。可这孩子,也不知怎么的,打小一不哭、二不闹,让吃什么就吃什么,让往哪里一坐,便老老实实地呆在那里,半天都不动弹。
周小黑从来不和同龄的孩子玩。别的孩子都野在地里打滚时,他则老是背着手,像大人一样在田埂上来回地踱步,好像在思考什么了不得的大问题。有的时候,看天久了,他还会长叹一声。
起先,包秀珠和周志国夫妇都觉得周小黑怪怪的。但随着周小黑的年纪越来越大,他懂事听话,学校里的成绩也一直名列前茅。时间一长,不光是老周家,就连整个生产队的人对周小黑那异与同龄人的行为倒都见怪不怪,习以为常了。
“饿死我了。”周棠棠在灶台上碗盆里翻找着,饥肠辘辘的她期望能翻到点什么吃的。
“就剩这个了。”周小黑递了碗豆豉给周棠棠。
周棠棠直接上手,捏了两粒豆豉放到嘴里,咸辣的味道刺激了她的味蕾,让她更饿了。
“大料放少了。”
“胡说,你怎么知道的!”周小黑不信周棠棠的话,“我吃过,明明都一样。”
从小,周棠棠就觉得自己对于食物之间的细微差别有着异于常人的敏锐。每次包秀珠烧饭烧菜,味道哪里有了偏差,少放了什么,多放了什么,经她一尝,她立马就知道了。
见周小黑质疑自己,周棠棠便在灶台上翻出了一小罐油来。打开罐子,大料的香味立刻扑鼻而来。这是包秀珠专门熬的八角油。她舀了一小勺在辣豆豉里,搅了搅,又递回给周小黑,对他说道:“再尝尝看,是不是和以前的一样了。”
周小黑将信将疑地尝了一小口。出乎意料的,这一次的味道要比前面的浓郁香醇了许多,八角的香味和酱油的味道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它们裹在绵密的豆豉上,吃在嘴里,香浓醇厚,再回味时,那辣味又恰到好处地遮掩了豆豉本身过咸的缺点。使得整个豉酱可口了许多。
“确实好吃了不少,”周小黑实事求是道,“怎么好像比以前的还好吃啊。”
“要不,”受了周小黑的话鼓舞的周棠棠突发奇想道,“我来烧东西给你吃吧!”
“你行么?”周小黑才不相信周棠棠会做饭呢。从小,他就看着包秀珠几乎是将周棠棠捧在手心里带大的。不要说做饭,就连个碗,都没让她洗过。
“不试试看,”周棠棠挽起袖子,跃跃欲试,“怎么知道我烧得不好。别废话了,先帮我看看这里都有什么能吃的。”
早上起来到现在,已经过了正午了,除了几口豆豉外,没吃到半点东西的周小黑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无可选择的他只能抱着试试看的心理,给周棠棠打起下手来。
走到灶间的一角,周小黑一边翻查着一个油腻腻的筐,一边说道:“大蒜、葱、几个老姜,还一大袋苞米面。”
“嗯,我这里只有些山芋干,”周棠棠在另一个储存粮食的缸里翻着,“干豆角、梅菜,还有些端午节没用完的粽子叶。”
“那你是打算做苞米面饼呢,还是包粽子?”周小黑调侃周棠棠道。他觉得这些东西根本烧不出什么来。
“两样都不是,”周棠棠笑道,她的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你帮我把干豆角和梅菜泡了,用热水泡,这样快些。”
乡里人为了让食材保存的时间更长,会特地将其晒干,封存在袋子里。等到吃的时候,再将其泡水,使其软化后再烧煮。像茄子干、干豆角、梅菜等,都是如此。这些被蒸发了水分的食物,往往比新鲜的更香,其味道就像被提纯了的一样,只剩了浓香的精华。
在周小黑泡干豆角和梅菜的功夫,周棠棠学着平日里包秀珠生火的样,风箱一拉,将灶里的火升了起来。
锅烧得滚热的同时,周棠棠把泡软了的干豆角和梅菜切碎,又另备了切成片的生姜。整个动作一气呵成,一点都没有第一次下厨的样子,倒是在一旁打下手的周小黑手忙脚乱得厉害。
周棠棠见锅已经烧得够热了,便往里面滴了几滴猪油。猪油淌下了锅底,立时起了烟,周棠棠见准了时机,将切好的姜和干豆角、梅菜碎末依次倒进锅里翻炒,顷刻间,灶间里香味四溢。
当干豆角和梅菜碎末的水分被炒干后,周棠棠将其倒进了碗里。她另起了一锅,倒上水,水上放了笼屉。笼屉之内,是拌上了酱油和味精的干豆角和梅菜碎末。当水烧开后,周棠棠盖上木质锅盖,让碗里的干豆角和梅菜与猪油进一步地交融起来,使猪油中带着菜香,干豆角和梅菜里又添了肉味。
“这样就可以了?”周小黑以为碗里的菜蒸好了,就可以吃了。
“不,现在我来和面,”周棠棠拿了个篮筐给周小黑,“你去挖些土来。”
“要那些做什么?”周小黑觉着周棠棠做饭简直不按常理。不过,尽管他感到疑惑重重,却还是照着周棠棠的要求做了。
等他从外面挖了一筐土回来时,周棠棠的苞米面已经和好了。为了让苞米面更有粘性,她特地在里面加了马铃薯淀粉。乍一看她盆里和的面,橙黄橙黄的,粘性十足。
“现在我们做什么?”周小黑见周棠棠做的一切都很有条理,不像胡乱来的,不由得,倒是对她做的菜有些期待了。
“把粽子叶拿来,擦干净,”周棠棠看到锅里的菜蒸得差不多了,赶忙把笼屉拿下来,“本来粽叶应该水里煮下的,但是现在来不及了。”
打开笼屉,一股夹着豆角和梅菜味的肉香扑鼻而来。周小黑看到碗里的菜末,黑亮中透着一股酒红色,不禁连着咽了好几下口水。
周棠棠手脚非常麻利,她利落地捏了个苞米面团,像包包子馅一样,将梅菜干豆角碎末包了进去。面团外,她再裹紧了一张粽子叶。在粽叶外,她用棉绳将其扎得严严实实的。没多会儿的功夫,碗里的菜,盆里的面都没了,全变成了一摞摞的粽叶团。
当这些都完成了后,周棠棠开始将裹了苞米面团的粽叶团包进泥土里。周小黑要帮忙,她死活没让,说是怕被他搞砸了。所有裹了粽叶团的泥团,都被周棠棠包得很紧。
当这一步都完成了后,周棠棠将所有的泥团都扔进了灶里。她拉了下风箱,添了几根柴火,灶里的火烧得更旺了。
约莫一个小时以后,周棠棠熄灭了灶火,用根木棍子将里面的泥团给一个个掏了出来。
“这东西能吃么?”看着眼下这一团团黑乎乎的东西,周小黑不禁直皱眉头。
“有些东西不能只看外面,”周棠棠笑道,成竹在胸地在其中一个泥团上敲出了裂缝,“重要的都在里面。”
泥团被砸开,露出了里面的粽叶团来。周小黑闻到这粽叶的香味,霎时就忘了前面自己还嫌弃包在它外面的泥团的丑样了。
周棠棠将粽叶团递给周小黑,让他先尝尝看。他迫不及待地剥开粽叶,粽叶一开,立时露出里面澄黄的苞米面团。这颜色看得他食欲大振。他张嘴大咬了一口,一下子就咬到了其中虽然没有肉,却如同有肉香的梅菜和干豆角的馅料。馅料里,还隐隐渗着一丝汁水。这汁水里,既有苞米面的清香,又有粽叶的香气。
看到周小黑一脸满足的样子,周棠棠问她味道怎么样。谁知道,周小黑根本顾不上回答她,一连三口,就将手里的粽叶团给吃干净了。
突然间,外面轰轰隆的,接连响起了几声闷雷,紧接着,雨便刷拉拉地倾盆而下,就连天,都跟着暗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