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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摔了一跤拔人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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统宣四年景阳镇
初春季节,天气尚不算炎热,偶尔几场春雨后还有些凉意。景阳镇算是南方小镇里面偏北的,一年到头也没见过雪。好在当今天下大势稳定,国泰民安。小镇上百姓也是淳朴,多以丝织茶叶为生,既无天灾,也无人祸。
行止抬头看了眼天色,暗想今日当不会下雨,紧了紧背上的背篓,一步一步踩着微湿的泥土上山。
行止看着就是个瘦弱没力的人,平日也不大说话。没事就患点风寒什么的,总之是小镇上有名的病秧子。为了生计,行止常上山采药,一部分用于自己调养续命,一部分拿去买卖换钱,偶尔也卖点字画什么的,倒也过得去。
走了一会,行止抬手拭去额上的虚汗,哎呀,太累了。为了采药,她已经进山很远了。啧啧,这日子,过得凄苦啊。
行止用手颠了颠背篓,罢了,今日就到此吧。转身准备下山,经过一棵大树旁时,也不知是人老眼花还是腿脚不灵便,一个踉跄就扑倒在地。
背篓里的药材洒了一些出来,行止一身浅蓝衣衫被泥土弄得东一块西一块,下巴磕在泥巴路上。还好行止机智地用手护住了脸。
阳光透过树枝的罅隙扑泻而下,映着古木的虬枝和苍老的树皮。行止在地上趴了一会,脑袋回过神来,觉得不该是自己不会走路的原因。于是抬头向后看了看,离脚跟不远处有块凸起的东西。
行止两手撑在地上爬起来,揉了揉下巴,一手泥巴糊在脸上。慢慢拾起地上散落的药材,方才向凸起的地方走去。
走近了,倒像是埋着什么。左右也不干净了,管他那么多。行止双手刨土,露出点黄白黄白的东西。行止抓着上面一截就往外拔,也不知土下面埋了多少,居然没拔出来,反倒把弱鸡似的行止累得气喘吁吁。
行止端详了一下,有点像人参。不过参花参叶怎么不见了,这么大个头的人参,要卖多少钱啊。额外的还可以买点猪肉,也不至于天天吃素了。
歇息了一会,行止拿出铲子小心翼翼地铲去多余的泥土,就怕伤到表皮,坏了价值。一个人蹲在那铲来铲去,折腾多半个时辰才算把那个人参拔出来。
人参多长于北方,这样野生的人参,南方着实少见。
东汉许慎撰《说文解字》:“参,人参,药草,出上党。”这是文献中对人参产地的最早记载。《神农本草经》载:“人参,味甘微寒,主补五脏,安精神,定魂魄,止惊悸,除邪气,明目,开心益智。久服,轻身延年。一名人衔,一名鬼盖。生山谷。”
这么大个头的人参,怕是几百年了吧,再多些时日也该有灵智了。
行止皱眉,可惜参花参叶不在,唉,平白损失银子了。
不过见到这么个宝,摔一跤也值了。很是愉悦地抓着人参,数了数根须。年份很足,品质上佳,是个好价钱。行止难得笑了一下,下巴上干了的泥巴开裂掉了下来。想想行止也是个斯斯文文干干净净的姑娘,为了一个人参,形象毁于一地。喔,还吃了一嘴泥巴。
好在行止性子冷淡,体弱不易动怒,虽然摔了一跤小心眼发作,也不过是对着挖出人参的坑狠狠跺了几脚,然后瞪了人参几眼,慢悠悠下山去。
快下山时行止把人参放进背篓,回家的路上遇见旁人疑问,也就笑笑,“不小心摔了一跤。”
镇西边的王大虎看见行止一身狼狈,放下手中的东西就上前。行止虽然向来话少,身子不大好,但也不与人结怨,样貌也生的极为好看。王大虎私心里是想要和行止作伴的。如今瞧见心上人这般,自是不能错过机会。
行止丝毫不觉得自身形象哪有问题,直言拒绝王大虎的帮忙,但王大虎还是凑上来,就顺手把背篓递给他背回家。等到了门口,行止接过背篓,一点也没有要请人进门喝口茶水的自觉,“多谢。”然后顺手关门。
王大虎还维持着抱背篓的姿势,盯着关上的门,脑中回荡着一声“多谢”,愣了一会才憨憨地挠头,走回自家铺子。
行止把背篓里的东西都倒到放药材的地方,就进屋清洗自个身上的泥土。这一路上上可把她难受死了。
那株人参静静地躺在那,周围一堆药材围着它。过了一会,人参旁边的药材开始干枯,变黄,渐渐地蔓延开来。人参变得越来越晶莹剔透。
行止那厢换了身衣裳就踱步出来,定眼一看,自己打算拿去卖的药材全枯死了,捡回来那个人参在一堆枯黄草药里泛着莹白。
唉,思量不周。这人参竟是已经开了灵智,多个几年机缘好的话就能成形了
行止提起人参,狠狠地对着底部打了几下。事已至此,也只能助这株人参一臂之力了。待它化形,定要还我上百草药!
行止提笔勾画一道符咒,又布置了一个小法阵,把人参放在法阵中。
只见似有风动,院中的树叶沙沙作响,花枝摇摆,天上的云也罕见地聚拢起来。行止蹲在地上,左手撑着下巴,看着天地灵气聚集到人参身上,渐渐人参的根须收拢起来,结成四股,顶端逐渐成球形,四股根须变短……
虽然此地已经是人间灵气浓郁的地方,但还是太少了。行止估摸着成形要一些时间,摸了摸干瘪的肚子,认命般地去做饭吃。心里盘算着,这些草药是作废了,日后怕是还要养个小人参败家。幸亏有些积蓄,撑得过一段时日。再不济,只能再卖字画了。
行止一边看着锅里清汤寡水的稀饭,一边想着穷困潦倒的生活。搅了搅稀饭,行止伸手从柜子里摸出一个馒头。
她也不是不想吃肉,只是实在不会做饭炒菜。以前隔壁李大娘还在的时候,行止都是每个月给点饭菜钱,然后去李大娘家吃饭。后来李大娘走了,行止在酒馆吃了几个月,就发现小镇上的人时常在背后说她:“诶,就是她,那个每天都在酒馆吃饭的人,哎呀,也不知道心里打着什么歪主意。”
按理说花自己的钱吃个饭也没碍着别人什么,行止也不在意旁人闲言碎语。偏生这家酒馆的少东家是个俊俏郎君,文学才识都很不错。行止偶尔也同他聊上几句。少东家自小就想当个漫卷诗书的书生,硬生生被他爹逼着经商。但心里的文学梦依然存在,行止一身淡然气质,谈吐不凡,少东家颇有几分相见恨晚的感觉。
哦,重点是少东家娶妻不久。行止又是个单身柔弱样貌好看的女子。
行止吃了几个月后,某天中午照常进门,门口小二就劝她别进去,少东家的女人找上门来了。
行止心道与我有何干系,右脚才迈进去,迎面就是一只手扇过来。照常理来说,行止合该是躲开的,但她脑子里还在想一会该点什么菜,头还没抬起来,脸上就清脆地挨了一巴掌。
这一巴掌力道可不小,直把弱鸡似的行止扇的往右倒了过去。幸亏门口小二机灵,急忙扶住她,然后得到少东家一个赞赏的眼神。
行止愣住,自她有记忆以来,还从未有人打过她……的脸!她虽然没有多么爱美,也不是个看脸的人,但谁还不要个面子啊。当下那个气啊,气得脸都白了。
少东家见得自己的知音被自家女人扇了一巴掌,上前一步保住自家女人往后退,连连劝阻,“休要胡闹!”
行止的脸上很快浮起一个巴掌印,红得着实显眼。眼前的女人还在挣扎,嘴里嚷嚷着,“我就要看看哪个狐狸精来勾引我丈夫,没点矜持……”
三秒后,行止转身出门。
小二茫然,少东家也一脸懵逼。这是什么情况?一走了之,这么好脾气?
不过马上他们就见识到了,什么叫做小心眼。
五秒后,行止跨步进门,左手一按,一张狗皮膏药糊了少东家女人一嘴,右手抬起,刷刷的几笔,在少东家女人额头留下一个王字,两颊各三道横杠。
行止收笔,像是还是气不过,一根毛笔直插\进少东家女人精心梳好的发髻里去。然后冷笑两声,才算了事,又跨步出门。
此过程不过眨眼间的事,少东家女人封了嘴呜呜地叫唤,又被少东家抱住动不了,只能看着行止大摇大摆地离去。
此后再无人敢去招惹行止,少东家女人是母老虎传开来。当然,行止也只能滚回自己院子里煮稀饭了。
行止摸了摸肚子,再度瞧了几眼锅里的稀饭,闭眼心里默念:不吃荤腥,不吃荤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