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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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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没有人会愿意来我的生日宴会的。”爱德华多说,神色有些沮丧。他坐在桌面上,双腿晃动着,旁边是已经冷掉的面包,上面还放着一小捧蜡烛。
马克从一台老式的电报机上抬起头来,有些烦躁的看着自己的弟弟。
“你根本就不需要去在意这些事情。”
“别忘了我们的父亲,他是个混蛋,连我们的邻居都痛恨我们。”马克冷酷地说道。
“但我想要朋友,马克。”爱德华多说,用手背抹了一下眼泪,他咬着嘴唇,哭泣的样子简直让人心碎。
马克挫败的放弃了自己的事情。
他起身走到爱德华多面前,有些粗鲁地把那个小白痴毛茸茸的脑袋抱在怀里。
“听着,华多,我既可以是你的哥哥也可以是你的朋友。”
过了很久,传来一阵有些浓重的鼻音。
“恩。”
正文
“我今天见到了一个护士……”
“金发碧眼那种?”马克打断了爱德华多的话语,他已经超过二十四个小时没睡觉了,浓重的黑眼圈挂在他深蓝色的眼睛下面。
爱德华多盯着马克嘴唇上那点小小的死皮,然后张了张嘴:“你怎么知道?”
“我以为你在跟我说什么恶俗的战地小说。”马克翻了翻眼睛,然后继续忙碌于手里的事情。
爱德华多蹭过去,但又保持着远离马克半米的距离。他把玩着自己的瘦长的手指,那上面只有一点普通的老茧,整体看上去依旧好看的不可思议。就像那些上等人家的少爷一样。
“我想去当医务兵。”
他想追求她。
当爱德华多说出来后,与马克心里漫不经心的声音重叠在一起,然后,马克的动作变得缓慢,接着他转过头来,摘下了老旧的头戴式耳机。
“你见到一个金发碧眼的姑娘,然后你被她鼓动所以想去挨枪子儿?”马克的声音平静却冰冷,眼睛里聚焦着怒气。
“我没有被鼓动,事实上,她也不是一个姑娘。”爱德华多软软地说,他一边说一边靠近马克,最后离马克只有一手掌的距离。
他垂着头,高高的个子却依旧表现得像一头脆弱地小鹿一般。
爱德华多继续抠弄着自己的手指,这表示他非常紧张,与他而言,这也是一个艰难的决定。
“达斯汀也去参军了,上个月,还记得吗?就连肖恩,你说的,那个混蛋也是,我不想呆在工厂里继续被保护,我十七岁了,马上要成年了。”
爱德华多试图说出更多的证据来让自己的决定被马克接受。
但马克只是抿了一下嘴唇,然后露出一个苍白的冷酷的笑。
“所以这就是你要去挨枪子儿的理由?”
见爱德华多露出沮丧的表情,马克平静地转过脸继续手里的事情,动作快速,然后冷硬地说道:
“随便你。”
爱德华多苦笑了一下,最后低喃了一句:“马克……”
但马克没有回应,他那一向有些弯曲的背此刻挺得端端正正的,像是一面拒绝被触碰的钢铁城墙。
扎克伯格夫人不理解她那两个要好的儿子怎么会突然开始了冷战,直到晚饭后小儿子说出了自己的决定。
“这世界上想逞英雄的有那么多个,你就非得去掺一脚?”父亲讽刺道。
兄弟两个虽然小儿子容貌和身量更肖似父亲,但是个性却千差万别。
实际上,当尽管从懂事起马克就对自己的父亲露出厌恶的表情,但他们冷酷的时候神情简直一模一样。而爱德华多就像他们温顺和隐忍的母亲,脆弱,却又坚强。
“我已经报名了。”爱德华多说,尽量忽视父亲的话语。
“啪——”
酒瓶被摔在地上,发出一阵刺耳的破碎声,一点碎片溅到了爱德华多裸露的小手臂上,很快就渗出了鲜血。
桌子摇晃了一下,扎克伯格夫人发出一声短暂的尖叫,急急忙忙的跑去拿医药箱,在他们家里,这个是最不缺的东西。
“你这个小混球!”扎克伯格先生醉醺醺地说道,双眼赤红,他利落地抽出了皮带,很明显,他想要抽打自己的小儿子。
“你他妈的别想动他!”
一直没说话的吃着豆子的马克猛地夺过了父亲手里的皮带,他把它扔得远远的。蓝色的眼睛里酝酿着风暴。
“小子!你不知道我们现在必须让这个蠢蛋玩意儿醒醒脑子吗?”
扎克伯格先生厉声呵斥道,他站起来,但长期饮酒使得他原本强壮的体格早就垮掉了,所以他可笑地酿跄了一下。
马克神情尖锐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用不着你做什么,你从来就没照顾过我们。所以别假装拿起皮带抽到我们的时候你就是一个父亲。”
然后他拉起了爱德华多另一只完好的手,无视父亲的怒吼,然后跌倒在地以及母亲小跑的脚步声,把后者带回了房间里。
马克关上了门。
他感受到爱德华多的身体正在颤抖。
“他是个混蛋,但你是个白痴。”马克冷笑道。
“马克,对不起。”爱德华多说,低垂着头。
马克粗鲁地让爱德华多坐在床沿上,他翻找出一个医药箱,然后动作细致地给爱德华多处理那道擦伤。
月光从破旧的窗户中照射进来,十七岁的少年的手臂一点都不健壮,它们柔韧,像是春天新抽出的柳条。你可以说它漂亮,健康,却绝对不能想象这样一双手臂可以在炮火中充当武器。
“你会原谅我的,是吗?”爱德华多说,依旧低垂着脑袋,左手却抓紧了马克胸前的衣服。
“我当然不会,所以,你得好好的活着回来,这样我才有可能改变心意而不是每天都需要压制住自己想把你这个白痴的脑袋塞进马桶里冲走的冲动。”
这句话实在是太长了,但马克几乎是飞速地说完了。接着他的嘴唇闭的紧紧的。
爱德华多靠近他,就像他七岁时,马克把他抱得紧紧的时一样。
“我爱你,马克。”爱德华多轻声说道,他有些不敢睁开眼睛。
他爱着自己的兄长,也许从出生的时候就开始了。
爱上马克从来都不是一个结果,它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没有人会爱上自己的亲生兄弟的,你这个小白痴。”马克轻声说,同他平日里总是冷言冷语相比,此刻,在自然地光线下,马克·扎克伯格的神情简直温柔地像一弯月光。
爱德华多微笑了起来,因为马克的手也紧紧地抱着他。
继朋友之后,马克于爱德华多又有了新的身份——一位秘密的恋人。
当爱德华多在军营里因为不肯拿起枪支而被人殴打的时候,他把自己蜷缩起来,像一个婴儿一样,脑海里拼命的回忆着马克对他的触碰。
他们不能有什么亲密地信物,那会被人发现,所以马克找了一本圣经给爱德华多。
“我不相信上帝,上帝没时间眷顾我这样的人,但听说上帝总会比较恋爱笨蛋或者白痴。”
马克说这句话的人神情和以往的时候都不一样。
那里面潜藏着一些他拼命想要掩藏的情绪。
爱德华多是个温柔的好孩子,所以他只是赤着脚爬上了马克的老旧单人床,然后把自己塞到对方的怀里,在马克出声之前,他轻轻地把嘴唇贴向了马克。
然后他被抱住,马克笨拙却热烈的吻让他觉得迷醉。
“我会吃掉你的,不,也许我会把你这小白痴的脑袋打开,看看里面的脑神经排列组合是不是出了什么该死的问题……”马克喃喃道,而爱德华多只是紧紧地抱着对方以表达他的爱恋。
“你只会拖累我们。”当那个冷酷的男人丢下这句话的时候,爱德华多连呼吸都变得缓慢了起来。
他想念马克,这样冷酷的语调,可是,他们都不是马克。
那天晚上,爱德华多睁着眼睛,望着帐篷顶上幻想出来的月光无声地流泪。
上帝说没有人有资格随意去剥夺别人的生命,这是正确的。
当他的祖国被人侵略时,却保护她,这是正确的。
不缺怨恨那些殴打自己的同伴,因为他们的生命面向的是敌人的炮火,这是正确的。
承诺过不去拿起枪支剥夺别人的生命,无论敌否,这是正确的。
爱上自己的兄长,这是,不正确的。
可是,爱上马克,这是……正确的……
在军事法庭上,这些话语依旧支撑着爱德华多,在最后一刻,他改变了主意,不管在世人眼中,这是正确还是错误的,但在爱德华多心里,它们都是正确的,所以他必须捍卫它们,就如同捍卫他和马克的感情一样。
“我接受军事审判。”爱德华多平静地说,这个十七岁的少年长手长脚瘦的像一根玉米杆子,还有一双斑比一样的大眼睛。
他在所有人面前都是弱者的代名词,但他拒绝了和解,请求接受军事审判。
审判人员推了一下眼镜,决定仁慈地给这个孩子再一次机会。
“爱德华多·扎克伯格,你之前是愿意和解的。”他用一种以军人来说足够温和的语调提醒对方。
“是的,但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我接受军事审判。”爱德华多声音软软的,眼神却完全没有柔弱。
人群里开始有了细小的讨论声,中士愤怒的看着爱德华多,这个刺头儿,蠢蛋,无可救药的顽固!
就在这个时候,门被推开了,伴随着一阵呵斥和推推嚷嚷的,爱德华多猛地抬起头,因为他听到了那个声音。
“我有一封信件,我以生命当保在你们阅读完以后你们会有新的判决。”
熟悉的音调,却带着一丝颤音和喘息。
爱德华多望着马克,笑了起来,然后他得到了一个有些颤抖的瞪视。
小旅馆里面,床铺凌乱,瘦长的手指在一具苍白的身体上留下痕迹。爱德华多的双腿被打开,他双眼紧闭,明明这儿的房顶比军用帐篷更为坚固,但他却觉得自己看到了亮亮的月光。
他被抱得紧紧的,好像自己是什么珍贵易碎的珠宝一样。
爱德华多柔软的声音有些干涩,他一点一点地缓慢地亲吻着马克的皮肤,诉说着自己的爱语。
马克一句话都不说,只有间或的喘息声表明他也享受爱德华多的爱抚。
在最后要入睡的时候,马克敏感的耳朵捕捉到了爱德华多的低喃,他微微翘起嘴角,这比他翻译过得任何代码都要动听,然后,在疲惫中,他们在战乱中紧紧抱住自己的爱人陷入了沉睡。
炮火和硝烟。
马克的手指还有热烈的吻。
这些支撑着爱德华多度过那个令人胆寒的夜晚。
他不敢去想生死,因为他害怕自己只要一想就会被流弹击中。所以他让自己的头脑放空,正如他一直坚信的,那道光会指引着他,而事实上,在很久以后,爱德华多明白了——那道光从来都不是别的。
当他从铁索上下来时,当他耳畔间听到遥远的声响,当他睁开肿胀的眼睛,瞧见马克。
苍白的皮肤,像岩石一般坚硬而冷硬的五官,却生了一双蓝的过分的眼睛和红润的唇瓣。
就像是七岁那年,抱着他的兄长一样。
“你原谅我了吗?”爱德华多微笑着说出这句话,因为肺部呼吸到了太多的硝烟,所以与其说是话语,不如说是气流摩擦唇齿间的声音。
但马克灵敏的耳朵总是可以听懂。
“如果你向我保证你会活下来的话。”马克说,声音里头一次流露出一丝胆怯的意味儿。
“我会活下来的,我保证……”爱德华多呢喃着,但眼皮却越来越沉重,他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在铁索上的担架上一样。
他感受到了光。
他听到了风的呼吸声。
还有,他看见了马克苍白冷淡的脸,在他的呼唤下,露出一个淡淡的笑。
后记
“我简直不敢相信有那么多人会去参加。”有着一头小卷发体态风骚的男人摊摊手说道。
“我才是,简直不能相信你以前竟然这么恶劣,你那个时候告诉我们爱德华多的生日宴会取消了!”红头发的年轻人挥舞着手臂。
肖恩哈哈大笑,然后他一瘸一拐地往结婚现场的地方走过去。
“等等我,你这个瘸子!”达斯汀吼道,他拼命想要滑动自己的轮椅。
“还有一个月我就不是了,而你至少还需要半年,像上帝祈祷吧,亲爱的小达达,至少你保住了你的小达斯汀。”肖恩挤眉弄眼地大声说道,嘻嘻哈哈的引来不少路人的侧目。
达斯汀一头红发下面的脸庞涨的通红,他口齿不清的对肖恩破口大骂,直到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绅士点,士兵。”
“但肖恩绝对是个混球!”达斯汀像个孩子一样大喊,他一双大大的眼睛看着金发的年轻人,眨巴着双眼希望得到认同。
“他当然是的,我会和艾米丽护士说一下这个问题的。而现在,我们必须得加快脚步去参加他们的婚礼了。”
达斯汀不甘愿的嘟囔了一句,克里斯见状略微弯腰,在他可爱的小男友嘴唇上吻了一下,接着他低笑道:“半个月后我们可以试试小达斯汀是否真的好转了。”
达斯汀,战后获得荣誉勋章的士兵再一次涨红了脸。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