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扯不断 理还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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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琳琳醒来时已经中午。天变得阴沉沉地，风萧萧地吹着，院中的枣树上，不时有叶子被吹落，打着旋儿地、晃悠悠地、恋恋不舍地离开枝头，回归大地。
站在廊檐下，看着远处不时有燕子低空掠过，空气中是夹杂着土腥味的湿润。看样子可能要下雨，拿出手机查看天气预报，果不其然，上面显示本地今日多云转中雨。
这场雨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来，乔琳琳有些担心林杨：不知他走到哪里了？
这时，乔玉玉从院外走进来，手里还拿着一把豆角：“琳琳，你醒啦，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
“睡一觉，心情好了，什么就都不是事儿了！”
“恩，我知道。姐，你刚刚去哪儿了？”
“去五叔家里。五叔有点脑震荡，医生让住院观察，大哥陪五婶回来拿些东西，刚又回医院了。”
看着乔琳琳的脸色一下子紧张起来，便知道她在想什么：”琳琳，别什么事儿都往自个儿身上揽，都是那徐家人不讲理，跟你有啥关系？
说着，举起手中的豆角给乔琳琳看：“刚五婶还说让我好好照顾你，让你别胡思乱想。瞧，这豆角就是刚刚从五叔家院外小菜园摘的。“
豆角，很普通的蔬菜，长长的、翠绿的、鲜嫩的。播上豆种，在农家小院外的墙根处，用粗粗细细的树枝搭上人高的棚架，豆角的藤蔓很快就爬上去，开出朵朵浅紫色的小花，待到花蒂落下，小小的豆角便钻了出来，争先恐后地长长、长长……
小时候，跟随奶奶播种豆角、采摘豆角的景象，蓦得闪现在乔琳琳的脑海中。在那个大棚蔬菜尚未普及的年代，农历春末时播种，它会成为炎炎夏日一道美味的凉拌菜品；夏末时再播种一茬，则会弥补秋日餐桌蔬菜的匮乏。
多久没有见到这农家的绿色蔬菜了，乔琳琳有些记不清了。儿时的回忆被勾起，原来这斩不断、切不烂的血脉联系，已经悄然渗透到每个人的骨子里。她努力让自己的心情愉悦起来：“姐，我想吃麻酱豆角了。”
“没问题，等着，尝尝我的手艺。”乔玉玉兴致勃勃。
说实话，乔玉玉做的午饭很简单：现买的面条、西红柿鸡蛋卤、切得粗细不一的黄瓜丝、凉拌的麻酱豆角，但乔琳琳吃得酣畅淋漓，且出了薄薄的一层细汗。
吃饭时，乔琳琳甚至主动和乔玉玉聊起了林杨。
“姐，我之前见过林杨的。”
“哦？”
“就在我们回老家的前一天，还是和他相亲。”
“啊？啊？怎么个状况？你，和林杨，相亲？”
乔琳琳将事情的经过简单说了一遍，引得乔玉玉一阵唏嘘。
“琳琳，我是说……如果……如果林杨真的还喜欢你，你真的……下定决心不再和他有纠葛么？”
乔琳琳停住筷子，抬头望着乔玉玉：“如果他今天不给我打电话，我真的已经下定决心了。可是……现在，我……不知道。”
她轻咬了下嘴唇，然后问道：“姐，你说……如果当年……没有出事，我和林杨……会有好结局么？”
“这个谁能说的准，就算那时你没出事，林杨能决定自己不转学、不搬家么？”乔玉玉叹了口气：“所以说，琳琳，人啊，还是向前看吧。”
饭后没多久，这场雨终于落了下来。细密的雨丝敲打在窗棂下，透过玻璃向外望，好似透过泉涌般的泪眼在看这个世界。
一层秋雨一层凉。穿着薄薄的外套，乔琳琳仍感觉清凉仍在往脖子里钻，不由地抱紧了肩膀。
或许是上午睡了一觉的缘故，当乔玉玉已经午睡酣眠之时，乔琳琳很精神。
她想到姐姐刚刚说的话：人要往前看。是啊，人生无法回头，即使走过的路荆棘满地、鲜血淋漓，如果不想选择死亡，就只能向前、向前。
那一年，自从醒来后，她就整夜整夜的做梦，梦到自己漂在河里，梦到郭雅雯沉在水底的某处冲自己笑。所以，她非常害怕睡觉，失眠摧残着她的神经。直到出院后，徐慧佳妈妈捧着徐慧佳的照片堵在自己家，直到爸爸妈妈卖掉房子赔偿徐家，直到搬家到Z市，她的症状才逐渐好转。
从生活多年的家乡乍然来到陌生的城市，即时有姑姑的帮衬，生活的压力也很快袭来。刚过不惑之年爸爸为生活奔忙着，两鬓也过早地染上白霜，原本挺直的腰背更是佝偻了起来。
那时，妈妈每天要操持家务，照顾自己，更是隔一段时间便去医院复查一次。她清楚地记得，每日早上梳头时，妈妈掉落的大把头发。如果不是有一天的意外发现，她还不知道，当自己夜里睡着后，妈妈却还要眼不错地盯着自己好久好久。而这，只是为了，当女儿噩梦惊醒时，第一时间得到妈妈的安慰，不再害怕。
也就从那时起，乔琳琳暗下决心，自己必须走出来，否则全家都会被拖死。她不想死，更不忍父母为自己受苦；她要战胜那个梦魇，战胜所有的心魔。
如果没有林杨的出现，她已经几乎完完全全地成功了。可是，那一丝丝的恐惧，就通过这个缝隙，侵袭而来。
在经历了最初的彷徨、退缩之后，她仿佛又看到了曾经的自己：我想要幸福，所以我不再害怕！
林杨一路打听找到乔琳琳二叔家时，才拨打乔琳琳的电话。将车停在门口，他一边等待电话接通一边敲打着门环。
此时已是下午四点多，比林杨预订的时间晚了近一个小时。这十年来，林杨回故乡的次数屈指可数。高速上还好，下了高速经过县城新修的环城公路，再然后是寻找去西樵村的路，加上雨天路况不好，很是费了一番时间。
“我到了，正在敲门，希望没有走错。”林杨在电话里说道。
很快，林杨听到院中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走来，门被打开，两个女孩迎了出来，一个是乔琳琳，另一个，林杨觉得面熟，却怎么也想不起何时曾经见过。
“进来吧。”乔琳琳闪开了门。
另一个女孩仔细打量了一下林杨，说道：“好久不见啊，林杨。”
“你是……”
看到林杨脸上的困惑，乔玉玉“扑哧”一声笑了：“就记得我妹妹，不记得我啦？我是乔玉玉。”
“哦，原来是老同学啊。”
进到屋后，乔玉玉招呼林杨坐到沙发上，然后去烧水泡茶。
林杨没有打伞，头发沾上雨水显得湿漉漉得，乔琳琳递给他一张纸手帕，然后坐到了一侧的沙发椅上。
茶很快端上来，是弥漫香气的茉莉花茶。经历过沸水的洗礼，花香浓郁、味道醇厚。
就在氤氲着茶香的时光里，林杨斟酌着言辞，想着怎样对乔琳琳说。
“赶了这么远的路，不是有事情要告诉我么？究竟是怎样重要的事儿呢？”乔琳琳望着茶盏，睫毛低垂，先开了口。
“哦，我觉得很重要。”
林杨动了下身体，直视着乔琳琳：“琳琳，我记得上周五见面时，你对我说，郭雯死了，尸体现在还没找到。”他停了一下，“可是，就在昨天，郭颂告诉我，他这次回国是参加堂妹的婚礼。”
堂妹？郭颂的堂妹？
“我和郭颂是朋友，彼此很了解各自的家庭。据我所知，他只有一个堂妹，就是郭雅雯！”
乔琳琳抬头望着林杨，眼睛睁得大大的：“你说什么？”
“琳琳，先不要急。这事情的确很蹊跷。你说郭雯死了，可郭颂却在昨天回来准备参加她的婚礼。我会陪你一起弄明白的。”
林杨安抚着乔琳琳的情绪，然后听到她喃喃地说道：“如果雯雯还活着，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联系我呢？我考上大学的那一年，还曾经跟雯雯妈妈通过电话。为什么？”
说完这些，乔琳琳便站起身，开门走到廊檐下，望着细密的雨丝发呆。
“琳琳……”林杨走到她的身边轻声唤道。
“林杨，你还记得那年的下雨天么，我们最后一次去九泉河边看雨。也是这样的绵绵细雨，一把伞两个人，你在说我在笑，那时多美好啊！”
“我记得。你当时还给我朗诵了一首小诗。”
“哦……”
是啊，那首小散文诗，乔琳琳亲手所写，念给心上的那个少年，留在了曾经的青葱年华：
青春如一扇半掩半闭的窗子，
只有将其打开，
才能感受到那份绚丽与多姿。
天空的窗子是太阳、是月亮、也是星群；
大地的窗子是山峦、是清流、也是阡陌。
种子鼓胀萌芽的冲动，
天空幻出彩色的虹；
清泉在海的摇篮种酣睡，
做着蓝色的梦；
少年采下晶莹的晚露，
聆听花开的声音；
窗子在梵阿铃上舒缓的小夜曲中开启，
夜莺的歌儿婉转，
飘进了少年人的心。
不要炫耀你长长的睫毛，
也不要牵挂那未干的泪痕，
青春的目标应在远方，
那里有许多许多憧憬的窗。
可是，林杨，你知道吗？我的青春憧憬的窗，在十年前的那个夏天，就终结了。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扯不断 理还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