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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错综复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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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夜渐凉,但欢庆的人群仍未散去。上元灯节已近尾声,可街头巷末仍是人声如沸,而一墙之隔的秦府之内,却是万籁俱寂,庄重肃穆,便是一根头发掉到地上,也能听到声响。
墙外几个黑色蒙面的身影早就等候多时,终于得了命令,像是几只瞄准猎物的猫,蓄势待发。
为首的一人立眉狭目,身手最为矫健,他先一步跃上秦府外院屋顶,身后几人则纷纷跟上。
严冬已暮,虽仍未降雪,依旧冰寒,常人若是受了风,恐要寒颤不止,再病上个十天八天了。而这些黑衣人却是一动不动,在屋顶上小心静立,谨慎观察着院中的一举一动。
不多时,为首那人便向身后略一点头,身后几道影子迅速反应,于那处为中心,向秦府院墙四周散开。每个院子屋上均站了两人,如此算下来,倒有十几个之多。
夜风中传来鸦声,三声短,一声长,连着同一个调子重复了三遍。
黑衣人同时相视颔首,跳进院中。
却仍是一片死寂。
秦燕本在书房看书,因着江钰自去着人安排,又有白芷从旁跟着,自然出不了什么问题,她擅长的是处理军务,而这些朝堂之中的风云变幻,她也自觉应付不来,交给别人去做,倒乐得清闲。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听见绿萝在屋外悄声禀报“姑娘,人都抓住了。”
秦燕从书上抬头,启唇轻笑,心情愉悦的将书本一丢,跟着绿萝去了前院。
看那满满当当一院子十好几个人,秦燕先是一愣,而后又笑了“看来卓天松还真是高看我秦府啊。”又见那些人都是两个两个分开绑在一起,有的身上有斑驳的白迹,有的鼻青脸肿口鼻出血,一片狼藉不堪之象,便听得白芷从旁解释道“还好江先生远虑,给每个院子里都设了机关,谁能想到这群贼人分作了两两一组,每个院子都不放过。”
秦燕皱眉“我那院子也去了?”
可她一直在书房,却怎么什么都未察觉?
“姑娘,江先生说了,你的院子是布防的重点,那人从屋顶上下来,还没落地就被先生的机关给打晕了,连叫都没能叫上一声。”绿萝掩着嘴,似是想到了那场面便觉得十分好笑一般。
秦燕闻言便抬头向江钰微微颔首,便见江钰抱拳浅笑,自有一些淡然自得。
今夜异动,江钰设置的奇巧机关算是立了头功,黑衣人甫一进院就被制住,偏偏还发不出声音,表面上是一副计谋得逞的假象,实际上早被擒了押在一起。本来黑衣人见院中戍卫并不森严,谁知一瞬间便被从暗处冲出的府卫围在了中间,刚想要逃脱,却见退路也被一直在外围伺机而动的暗卫断绝了。其中不乏张口欲呼者,只可惜第一个字还未出口便被割断了喉管,血溅当场,其余的便就不敢再去效仿,老老实实的被绑了个结实。
“可曾盘问了?”
穆诚闪身而出“盘问了,是卫国公府的人。”
卫国公府?
这倒是秦燕没有想到的。
“不是卓天松的人?”秦燕脸色微变却只见穆诚摇头“不是。属下在这群人身上发现了卫国公的府徽。”
“亦不是嫁祸?”
“亦不是,卫国公日衰,府上能用之人不多,属下都见过,这群人为首的,便是卫国公的亲卫。”
秦燕的眉头越皱越深,心下却知自己的确是“错怪”了卓天松。她从一开始便觉得想要算计于她的人是我们这位丝毫不加掩饰的八皇子,而跟卓天松相比,卫国公府竟显得阴险狡诈,不够坦然了。
难道是上次毁了卫清澄与晏家的亲事,卫国公怀恨在心?却也不至于搞出这么大的阵仗吧?去越王面前参秦燕一本还能让她受个罚俸之类的惩戒,贸然行刺这件事,要干好有难度,干不好就一定会出乱子,卫国公不傻,这样做又是何必呢?
“属下还在头目身上搜出了一封密件,是云州叶将军的快报。”
秦燕心下凛然,她前几日还曾计算过,若是叶启昭得了她的信件,想来也该回信了,这一向无事,秦燕还以为是自己的信件遗失,没能交到叶启昭手上,却不想是回信被私扣了下来。再看密件封口完好,又在头目身上,想必是今日刚刚送来,那头目还未及上交。
此信固然重要,现在却也不是在意的时候。
“将军何不听听,这些刺客都得了什么吩咐?”
秦燕听江钰出言提点,便点头看向穆诚,示意他接着说。
穆诚得令便道“属下查问得知,他们手上有一份秦府详细的结构图,将每个院子里住着谁,做什么用,都标注得一清二楚,”说着便双手奉上了从头目身上搜出来的地图。
秦燕接过,当即便有种汗毛倒竖的感觉。
那图之上,便是将秦府的一花一草都画的清楚。枉他秦府自诩铜墙铁壁,守卫森严,却没想到连卫国公府这种未有实权,日渐败落的王公家族都能轻易窥探秦府全貌,实在让人不寒而栗。
“他们两人一组,探查同一个院子。秦帅院中探取帅印,将军院中窃取军机,杂院饮食投毒,别苑欲伤二位公子性命。每两人得一道密令,只有为首之人知晓全部目的。属下对那人施以手段,才知其他院中不过声东击西,卫国公府实则意在我军驻军布防图。”
驻军布防图是一军戍卫、布防的详细图纸资料,每路军队只有一份,属于绝密,重要程度仅次于兵符。只要掌握了布防图,便是掌握了军队的命脉,如若对方是敌,布防图失窃便相当于将脖子伸到对方的屠刀之下,与送死无异。
秦燕冷哼一声“卫国公这是在觊觎我秦家军的兵权了?”话音未落就听墙外飘进一声声清晰的乌鸦啼叫,一声短,三声长,亦是重复了三次。
院中黑衣人听了皆是腰背一僵,但秦府护卫白晃晃的刀刃就在颈间,却也不敢应声求救。
“将军,我去将那放风的人捉来。”穆诚抱拳自请却被秦燕抬手制止,“不必,他们经久未回,那人想必早已警觉,此番不过试探,想来藏得隐秘,你去也白去。我们将这些人扣下,卫国公早晚会得到消息,来去都一样,便让那人回去报信吧。”
“穆诚,先将这些人都关进柴房,派人好生盯着,那头目再细细审问一番。此事重大,白芷,你去将父亲请来商量定夺。绿萝和紫藤着人将全府上下打扫利落,今夜之事,不得走漏半点风声。”
秦燕交代一番,众人应了声是后便各自去忙,一转头,又看见江钰自静立在角落处,含笑看着秦燕。
秦燕这才恍然,一拍脑门便道“瞧我,实在是对不住先生,夜深露重,不宜行走,先生又无近卫相随,不如今日便在我秦府住下,明日我定亲自送先生回端王府可好?”
江钰含笑作揖“如此便麻烦将军了。”说完笑意更浓。
紫藤和绿萝带着一些资历老的妈妈们从外院开始,一点点打扫着一番混战留下的痕迹。
妈妈们从睡梦中被吵醒,一个个闷声打着哈欠,一副不清醒的样子。紫藤则永远是精力旺盛的模样,追着绿萝问东问西。
“你倒是跟我讲讲,那个江先生到底为什么这么厉害?我连一声惨叫都没听见,那十好几个人竟然都给捉住了。”
绿萝性子软,被紫藤缠得实在受不了,这才放下手里的活儿细细跟紫藤讲了起来。
“就说南厢那个院子,贴着地面拉了好几道丝线,丝线连着弩,弩绑在回廊上。那些弩都是些陈旧玩意儿,连上丝线,灵敏得很,江先生便叫人装了好几簸箕的石块,吊在弩弓上,刺客跳下来之前先扔了几块碎石子,若是没有石块吊着,便会弓弩齐发,事前的布置就都没用了,还可能打草惊蛇。只有刺客的脚绊在丝线上,力量够了才会触发弓弩。那弓弩上也不是一般箭头,都是浸了迷药的粉包,那迷药还是红鸢之前配制的。”
“东边那个更绝,地上涂了几斤的香油,滑的站不住,两个刺客一跳下来便跌倒,偏偏还不敢大声呼救,只能一步一步自己滑到廊上去,廊上的石板底下也是垫了东西的,一踩上便从天而降一盆白面粉,本就沾满了香油的两个人瞬间就被粉末糊了一身,口鼻皆堵了个结实,声音自然也发不出来。”
“还有其他院子里的地上都铺上了一层细面粉,在月光下根本无从看出端倪,可一旦粘在了鞋底,便能得知刺客去向,还能清算可有人漏网逃脱,如此才将那些人一个不落全绑了起来。”
绿萝便这么说,紫藤也听得仔细,每多一句,紫藤就对江钰更敬重一分。
早些日子曾听白芷闲聊提起过江钰,只知道他是个白面书生,一副好才气,却没想到今日一见,也是潇洒俊俏。
这么想着,紫藤忽然“咦?”了一声,蓦然皱起眉头。
“怎么了?”绿萝相问。
“没什么大事,就是觉得江先生这样貌我似在哪里见过,面善的很。”
绿萝只当紫藤是记错了,并没放在心上,可紫藤却是一心一意回想着,越是想不起来越是心急,到最后......
便也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