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林童话］格兰迪姆》九月雪六月霜

2、第一个童话

　　女巫的惩罚无比残酷，然而对她的力量心生畏惧的人只来得及庆幸自己未受波及，又哪里生得起复仇的心思呢？国王和王后看着自己的大儿子如今的模样泪水涟涟，但他们除了怨恨可悲的命运外又能有什么作为呢？
　　“我可怜的儿子啊，我们的无知连累了你。若是我能对她多一分了解，便能够及时地提醒你了。”老国王愧疚地说道，“是魔鬼蛊惑了你吗？为何你要放弃我们商量好的食谱，加上这受诅咒的餐食？”
　　艾伯特沉默了片刻，以细长的舌头艰难地吐出人类的语言，“呱……那只是一闪而过……呱……的念头……呱……我不知道……呱……这是……呱……不幸的开端。”
　　“唉……唉……”又是接连不断的叹息。
　　因为青蛙不能够长时间地离开水，为了艾伯特为人形时养成的清洁习惯着想，每天都需要有人为他换几次水，前几日这个工作都是由国王和王后亲自完成的，然而随着国家事务的繁忙，这个任务便逐渐移交到了那些侍女的手上。
　　“虽然觉得王子很可怜，可是……”刚刚完成了这一工作并且今天还要去做一次的安娜压低了声音，向自己值得信任的闺蜜抱怨道，“可是那滑腻腻的触感实在是太恶心了，那绿色的皮肤，还有那双难看的突出的眼睛，天哪……我真的有一些受不了了。”
　　她的闺蜜顺着她的话细想了想，手上不由地起了一阵鸡皮疙瘩，正想附和，却发现有人正向这边走来，匆忙拉着安娜屈了屈膝，“西里尔殿下。”
　　“今天还是你去换水吗，安娜？”西里尔难得好脾气地问道。
　　“是的，殿下。”
　　“真是辛苦你了。”西里尔说道，“我想王兄心里也是心怀感激的。”
　　“我的荣幸，殿下。”
　　西里尔笑了笑，好像一点也没有听到两个女仆的不敬言语，就这样走远了。
　　安娜和她的闺蜜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虽然西里尔殿下比较严厉，但也没有传闻中那么可怕啊。”安娜感慨道。
　　她的闺蜜赞同地点了点头，顺着刚才的话题接着说道，“西里尔殿下的严厉也是必要的吧，艾伯特殿下就是因为太粗心才会受到这样的厄运的。”
　　“是啊，幸好没有连累到我们。”安娜说道，“我听说萨琳娜阁下的愤怒可惊人了。”
　　“的确如此。”
　　“唉……一想到今天晚上还要再去一次，我就觉得恶心。”安娜搓着手臂说道，“尤其是它呱呱叫的声音……那可真是烦透了。”
　　“真是够了！”粗鲁的声音在两个少女的身后响起，“你们既然这么不乐意做这件事便不要去了，你们这些忘恩负义的坏东西！无辜纯洁的羊羔表象下是恶毒的毫无同情心的蛇蝎！”
　　安娜和她的闺蜜都吓了一跳，待那骂骂咧咧的壮汉走远后才敢小声地议论。
　　“那是谁？”
　　“是艾伯特王子的侍卫长亨利。”
　　“他可真吓人……”
　　两名少女对视了一眼，不敢再多说什么，匆匆地跑向自己的岗位。

　　夜幕降临的时候，西里尔借口散心离开了自己的书房，他先去仆人的工作室转了一圈，确认安娜还在里面做活时才轻手轻脚地离开。
　　他并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打了一盆水，去了艾伯特的卧室。
　　“大哥，我来看你了。”他说道。
　　“西里尔？”从青蛙的面容上很难判断他的心情，但从他忽然停滞的游泳动作可以看出他对于来人的感情是非常复杂的。
　　“我很抱歉，大哥，我也只是听别人说的。”西里尔愧疚地说道，他慢慢走近了青蛙所在的水晶容器，“我没想到会把你害成这个样子。”
　　“呱……这不是……呱……你的过错。”艾伯特说道。
　　“在女巫阁下面前时，大哥你为什么不把过错推到我的身上呢？”西里尔问道。
　　“这……呱……不是……呱……理所当然的吗？”艾伯特道，“无论我……呱……说什么……呱……女巫都不可能……呱……原谅我了。既然这样……呱……我又为什么……呱……要连累你呢？”
　　“原来如此。”西里尔仿佛受教一般地点了点头，“委屈大哥了。”他说着，又向前进了一步，手伸入装满水的容器中，将那不过只有他手掌大的青蛙捞出，“大哥，你的眼睛还是蓝色的。”
　　“是吗？”
　　“是啊。”西里尔勾起了一丝笑容，“就像父王王冠上镶嵌的那颗最大的宝石一样的颜色……真的很像，难怪你一出生别人就说你是最好的继承者。”
　　“不过是说说罢了，如今能够肩负起这责任的人只有你了。”也许是变成动物后的副作用，艾伯特对于情感的感知比过去敏锐了一些，弟弟追忆的口吻给他带来的是从未体会过的悚然，但他努力劝慰自己这不过是对现状不安导致的多心。
　　“是啊，在你变成这个样子之后。”西里尔漫不经心地说道，“用着你用剩下的东西，我不是早就应该习惯了吗？次子啊，只有在长子遭逢不幸后才能够得到儿子应有的待遇。”
　　惊悚感越发强烈，已非思想能够控制的程度。艾伯特出于本能地想要跳出西里尔德手掌，却被牢牢地抓住，原本在剑术、格斗中都处于弱势的西里尔对于现在的艾伯特而言如同恶龙一样，他只需要再多一点点力气……
　　“青蛙会有窒息的感觉吗？这感觉和人类所能感受到的相同吗？”西里尔问道，“和我活在善良、仁慈、英明的艾伯特王子——蓝宝石国未来的国王身边时所感受到的窒息感一样吗？那些人是怎样愚蠢啊，一点点的恩惠就能够使他们的判断紊乱。你是最好的国王吗？一个连国中最有权势的女巫的喜好都不能够把握的好国王？我虚伪吗？答案是肯定的，但若是你们能够喜欢真实的我我又何必虚伪呢？还记得小时候的游戏吗？父王将宝石藏起，我在鸟巢中找到了它、拿出了它，他却因为你不愿意惊扰巢中幼鸟而称赞你、把宝石和更多的珠宝赏赐给你，你觉得这是合理的吗？这是公平的吗？”
　　他滔滔不绝地说着，艾伯特因他的话语而惊呆了，他从未想过自己的兄弟对自己会有这样多的不满，因过度的震惊他甚至忘记了挣扎、逃跑，只呆呆地听着西里尔德报怨。
　　“好在这一切都已经过去了。”西里尔笑道，“你的小手段我学得很快，在很长的一段时间我都会做一个‘好孩子’，至于更远的以后……那时候不会有人敢说我是‘不好’的。”他将另一只手覆盖在了抓住艾伯特的那只手上，双臂的肌肉收紧，向中间用力……
　　“您在做什么？！”
　　大门被猛地推开，紧接着是咣啷当的声音，冲进来的亨利将原本端在手上的水盆扔到一边，伸手拔出了佩戴在腰上的宝剑。
　　这一番变故出乎西里尔德意料，他手上一松，求生的意愿让艾伯特抓住了这个时机跳出了西里尔的手掌。西里尔“啧”了一声，也拔出了身上的宝剑，“你是要谋逆吗？亨利侍卫长？”他这样质问着，同时向亨利刺了过去。
　　他的剑法如同他本人一样阴毒难测，剑锋上又有巫师的法术加持，并不是亨利所能够抵挡，但这忠诚的侍卫也并非全然愚钝之人，他采用了防守并拖延的计策，把握一切机会将声势造大，以期将更多的人吸引过来。
　　西里尔看出了他的意图，冷笑了一声，“你确定让更多人过来后会对你更加有利吗？你难道没有想过这门口本应有的侍卫去了哪里？”
　　亨利这才如梦初醒，背后冷汗如雨。今时不同往日，艾伯特王子绝无继承王位的可能，宫中的仆人虽然不敢公然不敬，但绝不会像过去那样爱戴他，就如同今日的那两名侍女一样。与之相反，成为王位唯一继承人的西里尔成为了最受重视的人物，任何人都不会放过向他示好的机会。
　　他下意识地看向了艾伯特王子，他并没有逃跑的意图，而是担忧地望着这边。
　　‘王子不能再留在这里了！’亨利立刻下了判断，即便国王王后重重地处罚了西里尔，他们也不会让唯一的继承人失去性命，只要西里尔还活着，哪怕他不亲自动手，也会有无数想讨好新君的人前仆后继地想要用艾伯特王子的死讨好他。他已经不知道这宫里还有没有可以信任的人了！
　　下定了决心，他硬捱了西里尔一剑，抱起艾伯特王子，冲破了窗户向外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