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祀》上痕

57、爱我别走（四）

　　我流泪，求你不要静默无声。
　　——《圣经》诗篇39-12
　　我听到了所有人惊讶到倒抽气的声音，显然已经知道事实的几个人站在那里静默无声，我看到沈程超的双手微微的颤抖着，有不明的液体从他的脸上滑过，留下了近乎完美的痕迹。要怎么样才能让我忍下心去，告诉他更为悲惨的事实？
　　沈复轻摇着头，一脸不相信的样子，我知道他不可能轻易的接受事实的，我也知道，他一直都在帮程超寻找真相，寻找，只要让我开口就可以解释清楚的真相。
　　这是讽刺，绝对的讽刺。如果不说，恐怕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吧？
　　“不……这不可能……Dark竟然……”坐到了身旁的椅子上，沈程超将头深埋到了双手之中，泪水从指尖轻轻的滑出，我的泪自始至终也没有停过，一直，在流。
　　到底，谁该来控诉，他的罪行？
　　突然开始抑制不住情绪，失控的状态，我霍然走到了他的面前，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程超自然是没有还手，愣愣的，看向一旁。
　　佐辰狐急忙过来拉住了我，将我按到了沙发上，却阻挡不住我对沈程超的嘶吼：“是你，就是你，是你杀了Dark，如果不是你，她不会死……”是的，就是他，我面前思念着Dark的这个男生，是他亲手葬送了飘雪的一生，她原本可以幸福的一生！
　　“你说什么？”沈复激动的上前来，抓住我不住的摇晃着，我却仿佛是失去了生命力的玩偶，任由他摇晃着，直到佐辰狐将他拉开，“够了，沈复，飘凌她现在已经够混乱的了。”
　　继续保持着安静，除了泪水滴落在地板上的声音。
　　我整理了一下刚刚失控了的情绪，缓缓的开口，讲述着，所有人都拼凑不全的历史：“Dark她，和佐辰狐一样，是被我爷爷收养的孤儿，他们从小和我一起长大，我们像亲兄妹一样幸福的成长着，一起跟着爷爷学习街舞，梦想就是，成为世界上最强的。但飘雪她注定无法完成这个梦想，大约四年前，她被查出了患有白血病，止血能力相当的差，医生禁止她再受任何的外伤，同样也禁止她再继续街舞学习，这对她的身体来说，存在着致命的伤害。但飘雪不甘心，她一定要让世人记住她的名字，于是，经过了爷爷和医生的同意，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参加全国性的街舞大赛——天骄杯。”
　　记忆逐渐的苏醒，仿佛自己又回到了三年前的那段时光，记忆纷飞着，掩藏不住的情感，在站满了人的宴会上蔓延。
　　“本来一切都非常的顺利，她不曾受过任何的伤害，安全的报名、训练、认识沈程超、想尽办法的努力让最有能力与她竞争天骄杯冠军的佐辰狐宣布退赛、Dance也因为个人原因最终决定退出，就当她顺利的拿到了天骄杯的第一名，顺利的成为了传奇中的一员的时候，沈程超，却是你杀了她。还记得当初她伸手接过奖杯，却最终退缩了吗？”
　　沈程超的眼神瞬间暗淡下去，悲伤到无以复加。真的，就是Dark伸手接过奖杯的那一瞬间，程超无意中用奖杯坚硬且锋利的底座划伤了飘雪的手臂，在她的身上留下了一条长长的伤痕，本就没有止血能力的身体，因为那一道不深却很长的伤口，葬送了飘雪的生命。
　　他杀了她，用最温柔的方式，让她解脱。
　　毕少影愣愣的站在那里，眼睛睁的大大的，没有泪水，却已经是被这无情的现实击垮，本就无法想象，竟是如此失去了她，他们最好的朋友。
　　我看到Amos眼里深深的惋惜，却不顾所有人的镇静，开始讲述了另一个事实：“至于艺欣……也就是Dance，死于三年前天骄杯开赛前的那场车祸……这……全都是我造成的……”如果当时不是艺欣想要将那个不被世人所允许的爱恋告诉我的话，如果不是我迫切的逼问，想要知道答案的话，我们又怎么会没有注意到对面逆行的货车，又怎么会因为躲闪不及，而发生重大的交通意外？
　　左臂上蜿蜒的那条伤痕，是我最痛彻心扉的记忆，它不光提示着我永远的失去了左手的神经线，同样也提示着我，因为我的原因，让街舞界的神明就此陨落。
　　原来，我们都是罪人。
　　“程超有好几次都说感觉我即像Dark又像Dance，因为我从小和Dark一起长大，自然会跟她给人的感觉比较相似，至于像是Dance……其实沈程超根本就没有见过真正的Dance，报名表上并没有照片、站在车前等你的人、还有最后一夜，帮你撞开门的人，统统都是我，当时的Dance，正躺在病床上，生死未卜……”
　　四周环顾着，顾不上面脸的泪水，所有人的目光中都是惊讶与悲痛，我不知道该如何抛出最后的秘密，这秘密本不能说，但这对任何人都不公平，在我看来，对沈程超的伤害，难道还不够深吗？
　　对不起了，何知非，最后的秘密，注定要击溃你和程超，但这是你们爱的人死前的心愿，她们，共同的愿望。
　　“知非，我想你一直都知道，Dance不喜欢你，但你也一直都坚持着留在她身边，直到她死前要求你来比赛现场看我，所以才离开的……”想到这里就感觉心痛，即使何知非不爱我也不要紧，为什么连当时更衣室里安慰的拥抱，都是靠Dance的施舍而得来的呢？
　　你说：一切都会过去的。我信了，但你对她的爱，却从来没有消失。
　　看着何知非点头认同我的话，小心翼翼的收起悲伤，转身向已经痛苦到无法言语的沈程超，抱起沙发一旁的垫子，小心翼翼的保护着自己，不再受到任何的伤害：“程超……我曾经告诉过你，Dark爱你，但这爱，跟她爱我、爱佐辰狐、爱少影、知非……是一模一样的……”
　　看到他震惊的抬头，我知道这话对他的伤害有多大，Dark对他的爱啊……
　　“你是说……她一直把我当朋友……是这样的吗？”颤抖着的声音，我点头，其实……真相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超乎了所有人的承受能力。
　　其实一直都不明白，当初的自己，是如何接受这个事实的。
　　“我想是的……”叹息，“最后的事实，也是Dark和Dance一直想让我告诉大家的，尤其是想告诉沈程超和何知非的话……”
　　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怎么可以伤害他们？如此无情的伤害那些本是无辜的人们？
　　“Dark和Dance……她们彼此相爱着，不管伦理道德、是否违背纲常，她们相爱着，如同情人一般……这，就是她们放弃你们的理由……”她们的爱是如此的惨烈，不知是不是上天的不允，注定要让这爱以鲜血为代价，不甚完美，却，痛彻心扉。
　　不再去理会他人的目光，径直离开了宴会大厅，大门关上，阻隔了一室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