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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招魂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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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问前尘莫问君,神医难诊相思苦。偷得阎罗生死簿,箜篌一曲,魂牵梦引。
郑白琅看见的是王名之。
他五哥郑白洸的伴读。
五皇子的功课无论好坏,老皇帝都是要赞誉一番的,不管理由有多牵强,尽管文章狗屁不通,天子却说我皇儿的书法是更加长进了···
所以那些学士夫子也就不敢较真,再者能让天子开怀,这也是本事。
所以最自由、最放养的皇子的伴读,王名之自然是最轻松的,再者人家还有一太子太傅的老爹,谁敢上杆子班门弄斧?此二人的课几乎都在校场上。
与之相对应的最苦逼的当然是最晚进宫的伴读,杜端。
王名之拜东篱的江湖名号不是白来的,天生古道热肠,爱路不平就拔刀,特别是对待面容姣好的杜端,保护感油然而生,而且那份情感日久弥坚。
自打第一次见到小小年纪的杜端却要抱着堆得高半个头的书简去书房完成师父安排的功课时,王名之就时常记挂着,去书院的时间也比以前勤了不少。
他问:“你个头矮,应该少搬些多走一趟。”如此说着却直接帮人分担了一大半。
他答:“因为有人帮忙,何必浪费时间多走一趟。”
他又问:“要是没有遇见我呢?”
他笑:“会遇见的,谢谢名之大哥。”
“哦,你知道我,我也知道你,你是十皇子的伴读,小杜人。”
“名之大哥惠敏过人。”
虚岁已经十一的杜端看起来还是那么弱小,但精神很好,如花笑靥,已经过了很久很久没见过他这样的面容。久到郑白琅以为久居刑部大堂的杜端只会冷笑和嘲讽,原来他会笑,而且笑起来是这般好看。
郑白琅除了一份愧疚之情,居然也对王名之生了妒忌之心。
原来在杜端灵魂记忆深处,藏着的他与王名之的初见。
苟老道看着风吹帘起烟散,知晓皇帝心意不坚,于是进言:“陛下,这招魂之术,需得相思之人心无旁骛。”说完示意太医上前包扎伤口。
“朕适才看见了”,郑白琅一手支撑着头瘫坐在龙椅上,对着上前准备替他另一只手止血的太医挥了挥,丝毫不在意,继续以断指之血喂养蛊虫,并问道:“他为何又不见了?”
“今日是第一天,陛下的所见也只是如梦幻泡影的幻境,无需多虑。也请陛下早些歇息,这相思蛊一断,只能明日子时再续。”苟老道说完,径直把那装着法器的盒子收起,带走,里面出来需以相思血喂养的相思虫,当然还有杜端被风留下的那点灰迹。
“朕何时才能真的见到他?”
“恕老道直言,阴阳相隔,一切还得看天意,实不相瞒,老道年轻之时也曾替人招过一次魂,只是相思之虫还未孵化,那相思之人因相思之血尽而亡,所以老道再不行这害人之术。”
苟老道说完就带着太医离开,福公公也将幕帘放下,好让皇上安歇。
“杜端拜见十皇子。”
看见他恭恭敬敬地向自己行礼,郑白琅说:“你是我伴读,私下无人时,不用行礼。”
“谢十皇子。”今日是杜端再一次随着杜明昌进宫,只是这一次他离郑白琅更近了些。
“白琅。”
被人纠正,杜端还是问了句:“什么?”
被问之人解释:“我的名讳。”
杜端一笑,以礼回之:“那小宝无人时才能称白琅的名讳。”
郑白琅也大致听说过杜端小时候的事,知他说的是自己先前的乳名,于是说:“小宝?很适合你。”
“谢十皇子谬赞。”
“如果有一日,你可否还想回你本家?”郑白琅相问。
杜端摇头:“不想,既将我抛开,又何必再回。”
郑白琅转移话题:“你可愿意为我伴读?想必你也知道,我是最不受宠的皇子。”
“愿意”,杜端很是认真地回到,又说:“唯恐十皇子嫌小人身份卑微。”
他又说:你若忠心于我,他日我必定让你身份显赫位尊权臣。
他也说:你若信我,我必倾其所有助你完成你所想之事。
第一年,他们相敬如宾,彼此试探。第二年,他能知晓他全部的想法。第三年,两只无双鸟并立独行。第四年初,十皇子出宫建府,并与杜端断了来往。
因为一个大将军王的侄子都可以当街调戏一个皇子的伴读。
此事王名之第一个跳脚,直接打进魏将军府。
王学士府对魏将军府,一个文豪一个武将,千古教训,文臣武将天生八字不合。
魏漾占着有掌握天下兵马大权的叔叔,自然不怕一个小小伴读,于是对上门来讨说法的王名之没什么好脸色,顺道讥笑了一番,问是否调戏的是他的相好,还说:“如此佳人若真跟了你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还不如从了爷这样的爷们,教他体会体会□□的滋味。”
都说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
王名之见这道理果然不假,于是换了个名号,一拳把旁边应和魏漾的荤段子哈哈作笑的小厮打飞到树上,倒挂金枝昏了过去。
“在下拜东篱,请赐教。“王名之吹了吹拳头,抱拳行礼。
魏漾没想到王老头家居然还能出个练家子,一时也来劲了,冷笑一声,招呼也不打,直接奔了王名之面门罩去。此人虽酷爱花柳,从小在胭脂水粉中泡着,但也更是在棍棒底下长大,底子怎么也比常人厚上三分,再者他在众子侄中深得大将军王的喜爱,没有几分天赋,凭他这长相着实不大可能。
鲜少动真格的拜东篱虽说武功招式精绝,但没多少实战经验,自打回了京中,也就只能和五皇子过过招,两人行的都是君子之风,哪像魏漾此等只为胜算、不择手段。
不多时,两人都挂了彩。
恰好五皇子得空,去王府找王名之溜达,扑了个空,被下人告之去了将军府,于是就也去了将军府,一去就更不得了了。
刚一见门,就看见魏漾那个作死的往王名之身上放暗器,撒了一大把梨花针。郑白洸心中冷笑,敢当我面打我的人,我会让你死得很不舒坦。
二话没说,提剑加入战局。
二打一,魏漾自然讨不到好,一边拆招一边说:“不知五皇子驾到,有失远迎,此乃我与王公子私事,五皇子公然插手,怕是不妥。”
“本皇子都不怕,你怕什么?”提脚就是一腿,直接将人踹翻,又补了一句:“王名之乃本皇子伴读,还有我不曾知的私事?”
说完招招狠手,打得只能挡不能还手的人很是狼狈。
最后还是魏大将军出面阻止此事,并将魏漾带至塞外从军。
虽是五皇子郑白洸打了人,可老皇帝责斥的是郑白琅,还被罚了一月闭门思过,而后杜端也就深居简出了。
拜东篱时常去杜府,给他带点新奇的玩意,如同长兄。
再之后三皇子被贬,边疆风云又起,五皇子请命出征,王名之还是更喜欢做拜东篱,弃笔投戎随着一起,二人在大西北过了两年潇洒快活的日子。
留着太子在京中一人独大,所以后宫里的人就坐不住动了手。
老皇帝也开始看重六皇子,连着杜明昌也升了,杜淳参加科举也争气的探花及第,随着六皇子一起参办礼部事物,得了六品参干头衔。
杜端除了在书房看书,多半也就在杜淳办公的地方,帮他表兄私底下参谋参谋,而杜淳是一个很是乐意分享消息的人,在这里杜端把朝廷派系摸得彻底,毕竟凡事都离不开一个“礼”字。
看着皇帝家的国库都是如何分账到皇亲国戚手里,而皇亲国戚各地官员又是如何朝奉,奇珍异宝稀罕玩意最后又都到谁手里了,杜端是记得脑子里,一清二楚。他日,他作为刑部侍郎时,就只因一只前朝青釉花瓶就定了一个有政声有功绩的三品大员死罪,因为这花瓶是老皇帝赏给太子的。或许一切只因他嫉妒煦和公子的亲善,嫉妒太子妃可以得到郑白琅的青睐。
也正是三皇子之事让太子伴读赵承安与郑白琅关系拉进。
太子伴读的品行如何,作为曾经的太子太傅王老学士自然知晓。
煦和公子的名号自然是偌大个京城的小姐们叫出来的,用现在的话来讲就是一枚暖男,而且是出身世家、三观正直、富有同情心,见老皇帝如此偏待十皇子,却还让太子亲近这个十弟,顺带着也关照了杜端,时常送些文房四宝给他。
王老学士在朝之时评价:翩跹君子,莫过如是。
杜端却是打心底冷笑一句:妇人之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