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gl）》时斐

53、你就这么想逃开我吗？

　　“什么天噬？你说清楚一点。”虞亦嫣不由更急了几分，到现在为止，她虽然满头雾水，却也能隐约猜到青鸦的异能，此刻漫山遍野的乌鸦这般狂躁，莫不是青鸦出了什么事？

　　蛇神生性冰冷淡薄，平素寡言少语，总是一副漠然阴寒的模样，现在却紧张的浑身发抖，他苍白的手指紧紧扣着巨石嶙峋的棱角，狭长的眼眸望着鸦群涌去的方向，喉咙动了动，犹豫道：“雪女族妖灵者，可通灵，御走兽。这种天赋本就违反天道伦理，适度使用无碍，可若强行大规模催动，破坏了天道必将遭受反噬，这种极限催动异能的招式就是‘天噬’。若非逼入绝境，少祭司绝对不会用这招的……”

　　虞亦嫣感觉像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从头凉到脚，“……反噬的后果是什么？”

　　蛇神摇摇头，微怔道： “不知道，什么都有可能……”

　　虞亦嫣愣了好一会儿，咬咬牙，突然向回跑。

　　“少主！”蛇神上前拉住虞亦嫣。

　　“你放开我！”虞亦嫣回头瞪蛇神。

　　“你不能回去，少祭司说过，一定要将你安全送回灵域。”蛇神紧紧拉着虞亦嫣，原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更白了几分，“少祭司是为了争取时间才以身犯险，少主此刻回去，少祭祀的心血就白费了。”，

　　“什么少主！我不是什么少主！”虞亦嫣一把甩开蛇神的手，怒吼道：“我不知道你们有什么计划，也不管你们打着什么主意，我只知道我现在必须回去！你有本事就阻止我试试！”虞亦嫣此刻双目泛红，像一头发怒的雪狼，回头狠狠瞪着蛇神，那眼神威压摄人，蛇神竟一时不敢上前。

　　“小亦……”曲苓也被吓到了，颤颤着拉住虞亦嫣的衣袖。她自是不愿虞亦嫣回去的，可她太清楚虞亦嫣的性子，她这般决绝便再无回旋的余地，可她还是不忍，“你还伤着，不可勉强啊。”

　　“我的伤无碍。”虞亦嫣神情柔和了些，安抚似的拍拍曲苓的手，道：“她是我小姨，我不能不管。”

　　“让属下去吧！”蛇神见挽回不了局面，沉声道：“少主你二人沿着前路一直走，天亮应该就能到玉尧境内，找个隐蔽的地方落脚，属下随后去找你们汇合。”

　　虞亦嫣摇头，眸子落在蛇神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的脸，道：“你的右臂左胸后腰受了这般重的伤，回去只会送命。”

　　蛇神一愣，低下头不说话了。他穿着黑衣，天色漆黑，他又有意隐瞒，没想到竟还会被虞亦嫣察觉，“即便如此，属下也不能让少主去。”

　　“你既然唤我一声少主，那这便是命令。”虞亦嫣神色幽幽，望了一眼振北关方向，那边传来的嘈杂声更甚。

　　蛇神沉默了半晌，抬起左手，一只披着黑亮鳞片的小蛇钻了出来，冲着虞亦嫣吐着红信子。“若少主主意已决，属下只好从命，只是请少主带上黑郎，黑郎与属下心意相通，也好让属下能时刻知道少主的安危。“

　　时间紧急，虞亦嫣也来不及再耽搁，收了黑郎，最后对曲苓说了句“保护好自己“，便头也不回的极速窜进深林。

　　影影幢幢的树干在快速倒退，虞亦嫣脚下踏风，运起十成轻功，在漆黑的树林中仿佛最矫捷的白鹿。她的心跳很快，气息很急，似乎只有拼命加速才能缓解心底的不安。

　　快一点，再快一点……

　　她是回头去找，与追兵撞个正着，她也没有时间恋战，能躲就躲，实在躲不了便一招解决，她此刻起急发起狠来，根本顾不上那么多，赤红着一双眼，几乎人挡杀人佛挡弑佛。

　　来时的路她只花了一半的时间便跑完了。

　　冲出树林的那一刻，虞亦嫣愣住了。

　　眼前的振北关仿佛炼狱，厮杀已罢，千百具黑压压的尸身积满了山坳，四散各处，不止是人的躯体，还有无数密密麻麻死去的乌鸦，场面惨烈，令人作呕。残存的乌鸦盘旋在天际凄厉的尖叫着，血腥味浓烈冲天，红月当空，恍惚间，虞亦嫣竟觉得天地间都蒙上了一层血雾。

　　虞亦嫣失神的走下山坡，去寻找青鸦。她想要呼喊青鸦的名字，嗓子却像被卡住了一般，无论如何也发不出声音，她衣衫浸血，易容的面具划破了，被她扯下攥在手里，清丽隽秀的面容沾着血渍，神情有些木然，她缓步在成堆的尸身中，浑身颤抖，脚步踉跄，视线扫过一具具或惊或惧的脸。

　　没有青鸦，哪里都没有……不仅不见青鸦，牛鬼也不见了。

　　只有两种可能，要么二人顺利逃脱，要么被抓住带走了，若是被抓走，必是九死一生。

　　虞亦嫣越想心底越凉，心脏仿佛悬在刀尖上，只被一丝希望吊着。胡思乱想间，脚下突然踩到一个硬物，她有些迟缓的低头去看，银狐的面具在月色下泛着冰冷的光。

　　虞亦嫣呼吸骤停，继而蹲下身，手指发着颤去拾那面具，银狐面具上落着几滴鲜血，刺得虞亦嫣双眼酸涩不堪，那仅存的一丝希望也轰然倒塌。

　　小姨……

　　虞亦嫣悲痛难耐，胸中郁结，猛地喷出一口鲜血，眼前的景物开始模糊起来，她晃晃脑袋，只觉头疼欲裂，她将银狐面具揣进怀里，强撑起摇摇欲坠的身子，跌跌撞撞的往前走。

　　分不清方向也辨不得时间，虞亦嫣失魂落魄的走着，仿佛一具破败的人偶。走了许久，忽然眼前一黑，重重跌倒下来。

　　玉尧境内，一个不起眼的农院里。

　　“老头子，你看这丫头又发起呆了。”李阿婆转过有些臃肿的身子，偷偷望了眼里屋，一边剥蚕豆，一边压低声音对老孙头道：“这丫头醒了以后就这么看着窗外，一句话也不说，不会是个痴儿吧？”

　　老孙头顿了顿手下劈柴的活儿，也抬头看了眼，道：“不好说，我看这丫头的模样，怕是受了什么刺激。”

　　李阿婆点头道：“我看也像，也不知道能不能恢复正常。“说着叹了口气，将一个剥好的蚕豆扔进盆里，接着道：“喜子带她回来的时候，那家伙，浑身都是血啊，气儿都快断了，也不知道这么个小姑娘经历了什么可怕的事儿，真是可怜。”

　　“听说前段时间山里闹山贼，好多家户都遭了殃，这丫头会不会是从山贼手里逃出来的？看她这丢了魂儿的样儿，怕是家里死了不少人吧，唉。”老孙头说着也叹息一声。

　　顿了一会儿，李阿婆又道：“这丫头可怜，等她身子好了，不如就留在咱家吧。”李阿婆笑呵呵的冲老孙头挤挤眼。

　　“老婆子，你这话是啥意思？”老孙头不明所以，疑惑道。

　　“真是笨！”李阿婆骂他一句，索性也不剥豆子了，凑近老孙头，悄悄道：“这丫头模样生得标致，你没见喜子一看她就脸红啊？傻老头。”

　　老孙头恍然，“哦，你是想留这丫头当孙媳妇？那也得丫头同意才行，我看这丫头不像一般人，不一定看得上咱家喜子。”

　　“哎，你这话我怎么这么不爱听！我家喜子差哪儿了！孝顺老实，身强体壮，怎么就配不上这丫头了？”李阿婆气恼地推老孙头一把，“你把话说清楚，你可真是喜子的亲爷爷！”

　　“老太婆你别推啊！我这劈着柴呢！”

　　正说着，柴门被扣响。

　　两人对视一眼，警惕起来。李阿婆双手在围裙上蹭了两下，起身打开柴门小心翼翼望去，见三个长得跟天仙似的女子立在门前，不由楞道：“三位姑娘找谁啊？”

　　“我们在找一个姑娘，不知道阿婆有没有见过？”说着将一副画像打开在李阿婆眼前。

　　李阿婆一看吓了个狠的，这画像上的人正在屋里躺着，她挤出一个笑，道：“三位姑娘是什么人啊？”

　　“阿婆放心，我们没有恶意。这画中人是我家小妹，家中出了事故，不慎走丢，不知阿婆可有见到？若能告知一二，必有重谢。”

　　虞亦嫣靠在床头，视线透过柴窗呆呆望着天空，刚才老孙头二人的对话一字不落地落在她耳里，她都毫无反应，直到门被叩响，那三个人影出现在门口，她失神地双眸才猛地睁大。

　　门外站的不是别人，正是姜灵筠、青梅、默疏三人。

　　虞亦嫣捏着被角的手骤然收紧，心中的震惊几乎翻天，她怎么也料不到姜灵筠会亲自出宫寻她。

　　这几日的委屈心酸一瞬间爆发，泪水模糊了视线，她胡乱的抹了几把，透过窗扉去看，姜灵筠清瘦了不少，气色也不太好，不知是不是车马劳顿，不曾好好休息，不曾好好用膳。虞亦嫣心疼不已，她深深吸了口气，翻身下床，跑到门边，她现在只要推开这扇门，就能见到她，可当手触上门栓时，却迟疑了。

　　见到她，然后呢？且不论青鸦在大都国的追杀下生死未卜。姜灵筠是大都长公主，自己的身世还一团糟，她早已选择了一条与姜灵筠背道而驰的路，她既不能再随姜灵筠回宫，姜灵筠也不可能随自己流亡，相见又有什么用？

　　她的手在身侧紧紧攥着，攥到指节都泛了白。

　　虞亦嫣最终没有开门，她靠着木门缓缓滑坐下来，将头埋在双臂之间，听着她们说话，她想多听听姜灵筠的声音，哪怕多一句也好。虞亦嫣双肩颤抖着，泪水早已决堤，她咬咬牙，强撑着起身，翻过后窗，回头最后深深看了一眼，踏着轻功，仿佛一只翩跹的白鹤，消失在葱郁的林间。

　　“进来吧，人就在里面。”李阿婆打开门，她虽然有心留丫头当孙媳妇，但丫头的家人都找上门了，她也不好拦着，“丫头，你姐姐来接你了。”她朝里面唤道。

　　“哎？人呢？”李阿婆愣住了，床榻上哪还有那丫头的人影，“老头子，丫头人呢？”

　　“不知道啊！”孙老头也傻了，“刚才还在这儿，那丫头伤得那么重能跑到哪去？”

　　床铺还凌乱着，被单上残留着一片鲜红的血迹，那是虞亦嫣伤口渗出的血。

　　姜灵筠的脸色一瞬变得很难看。

　　虞亦嫣，你就这么想逃开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