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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第 45 章 ...

  •   我不是我是
      打从那少年蹦出来救我,我就知道,他也不是好惹的主。但凡一些自命不凡的家伙都一样,随时干干净净嫌弃这嫌弃那,即便嘴上不说,我也能从他目光中读出来,毕竟我从小到大都是瞧人脸色吃饭的,这点本事若没有,还怎么在王府混下去。
      我想赶紧摆脱他好去找小姐,便对他一谢再谢,然后分道扬镳。幸好他未作纠缠,要不然我还得费心甩掉他。
      我在与小姐约好的地方等了很久,也不见小姐人影。眼看天快黑了城门将关,心里着急,可又拿不定主意,即不敢贸然回府,又不敢轻易离开这里。直觉上小姐要么出事了,要么就是有意不管我了。若是前者我很害怕,若是后者我很伤心。
      错过了回城的时辰,依旧不见小姐,我只好认命,打算明日一早进城回府。
      夜晚一个人露宿荒郊,正有些害怕,忽闻到烤肉的香味。那香味令我一个劲地吞口水,闻着味我就找到了烤肉的人,一见是救我的少年,立刻上去见过。一来晚上有个伴,二来肚子着实饿了。
      他显然看出我饿了,递过来一只鸡翅,我也不客气,狼吞虎咽地啃了起来。他虽未说什么,可显然有点看不下去,我不由自主地啃得慢了些。
      我天生没那福气慢条斯理地吃饭,做奴才的,时刻都要以主子为先,大小姐又不像二小姐那么喜静,以至于平日里能安心吃个饭对我来说也是件奢侈的事,大多时候都因赶时间而狼吞虎咽。所以从来也没在乎过吃东西的礼节,何况今日肚子很饿。
      他一直盯着我,我吃到一半的时候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可肚子实在饿,便转过身去背对他继续啃。吃完之后,又转过身来盯着他手中的鸡腿看,然后见他颇为犹豫地将仅剩的半个鸡腿递了过来。我抢过来便吃了。这一次,他有些瞠目结舌。
      夜晚风声大作,各种奇声异响轮番上阵,若非有他在,我早就吓破了胆。
      他其实蛮会照顾人的,所坐地方,即为我挡住了风的来源,又让我触不到火星。见我偶尔哆嗦,他将篝火挑得更旺,还轻声问我:“冷吗?”
      我摇了摇头,我不冷,只是有点害怕。
      他又说:“我叫阿移,你呢?”
      我老老实实告诉了他我的名字:“我叫阿秀。”
      岂料,却听他说:“我知道,你是南院大王的女儿。”
      多年的训练,无论是谁,只要在我面前一提到小姐就会让我自动心生警惕,言辞倍加小心。所以我咽了口口水,垂头不语。
      “你为何离家出走?你打算去哪?”他又问。
      虽然他长得很无害,可只要事关小姐,我都不敢乱说。所以我依旧沉默。
      他也没有追问,只是古怪地看着我,我不敢抬头,便靠着树开始假装睡觉。没过多久,我果然睡着了。梦里我抱着一只巨大的鸡腿,没完没了地啃,好似永远也吃不完,我满足极了。

      难道辽国的小姐都这样?
      所谓将门虎女我见过,所谓大家闺秀我也见过,可吃我吃剩的鸡腿,睡觉打呼噜,还抱着我的手臂蹭来蹭去流口水的小姐我真没见过。我一夜没睡,总是担心她会朝我的手臂咬上一口。我不禁暗道,难道辽国的小姐都这样?我有些不敢相信。
      心中对父亲有些怨怼。父亲怎么会想到要我娶这样一个女人,若真娶了他,我一辈子都会遭人笑话。
      我一边深深地怨着,一边又觉得不太对劲。可我亲耳听到南院大王府的丫鬟喊她小姐,也亲眼看到她从南院王府后院跳出来,还有南院王府的侍卫边追她边喊她小姐,应该不会有错。
      仔细回想方才,我问她是不是南院大王的女儿时她目中闪过惊诧和防备,看来她还是有些城府的,并非表面这样大而化之。可是她说自己叫阿秀时那么顺口……,这个……难道是她早就想好的假名?
      我暗自分析,如果这就是南院大王的女儿,那么我不娶她,父亲也一定不会怪我。不过为了完成父亲的吩咐,我必须将这个女人带回西夏,让父亲亲眼瞧瞧,她配不上我,届时再不娶她也有了说辞。如此打定主意,我又想,要想带她离开辽国,或许并非易事,我该怎么办呢?
      阳光升起的刹那,鸟儿也开始鸣唱。林中的清晨潮湿中又略有一丝清甜,她抱着我的胳膊睡了一夜,我半个身子都麻了。其中几次试图抽出胳膊都被她死死抱住难以挣脱,只好放弃。期间最让我惊讶的是,和我这般拉扯她竟然不会醒?!
      眼看天已大亮,我决定叫醒她,就在我努力叫醒她的同时,她忽然撒娇地说:“小姐,就让阿秀再睡一会儿,就一会儿。”
      我怔了怔,察觉出她言语的不对劲,趁她尚未清醒,低声试探道:“你说的小姐,可是耶律倾朵?”
      她点了点头。
      她竟然点了点头!
      我顿时推开了她,气怒交加地吼道:“你说!你究竟是不是南院大王的女儿!”
      刚醒来的她尚有些懵。我不耐烦地又一次大声问:“你说啊,你究竟是不是南院大王的女儿?!”
      在我看到她眼神中的惊诧和防备时,我知道,我太过莽撞了。不管她是或不是,我都已打草惊蛇。
      果然,她不仅没有回答我,反而起身开始收拾包袱打算走了。
      一方面本就对这件事心存怨怼和不耐烦,一方面又不能真的胁迫她回答我,虽然已对她是否为耶律倾朵起疑,但心底还是希望她就是耶律倾朵,也免得再麻烦,眼下只有我二人又是荒郊野外,索性直言道:“我是西夏王的儿子,此行的主要目的就是求取南院大王的女儿耶律倾朵为妻。你是她吗?”我早已打定主意,不会为了银、夏两地的管理权就出卖自己一生的幸福,索性等她回答。
      闻言,她呆呆地看着我,也不知心里在琢磨什么,就在我不耐烦想要吼她时,她终于开了口:“我,我是……”

      金蛋脱壳
      我看着草从中的一男一女,和魏中等人一起,暗暗等待着女子的答案。她究竟是不是南院大王的女儿?如果是,我会怎么做?如果不是,她想必也和南院大王有些关系,这问话的少年又是何人?为什么会如此质问这个辽国女子?
      女子不知为何没有说话,兀自怔愣了一会儿,竟开始收拾起了包袱。
      那少年似乎急了,言道:“我是西夏王的儿子,此行的主要目的就是为求娶南院大王的女儿耶律倾朵为妻。你是她吗?”
      不只我,魏中亦吃了一惊。魏中看向我,我暗自思忖,虽然西夏王李继迁最近向宋频频示好,可其狼子野心早已昭然若揭。这些年,他时而近宋时而奉辽,于辽宋之间虚与委蛇得利不小,若是能抓其子回宋为质必是大功一件,只是,此人真的是西夏王的儿子吗?他又为何一定要娶南院大王的女儿?以他的身份完全可以求取辽国的公主。再看这自称是南院大王女儿的女子,即不美貌又显得有点傻,以他的身份怎么会娶这样一个女人?我心下生疑,便对魏中摇了摇头,示意他暗伏勿动。
      这时便听少年问:“你愿不愿意和我去西夏?”
      少女呆了一下,随即奋力摇头,早先粘在头发上的枯草也被她生生摇下了几根。
      “那你想不想嫁我?”少年又问。
      少女又呆了一下,好半天没有回应,反而低下了头去,我以为她是在害羞,岂料她竟开口说:“我饿了。”
      不只少年呆住,我也呆住,暗想此女子或许并非外表看起来那般好糊弄,后又听少女说:“我昨晚就没吃饱。”
      少年回过神来,眉头蹙得更紧,却说:“我去打只鸡,你在这等我。”
      烤好了一只野鸡,少年分给少女一半,少女毫不客气地吃了起来,一边吃还一边盯着少年手里的半只,少年目光流转,一边细嚼慢咽,一边道:“你要是和我去西夏见我父亲,我包你天天吃山珍海味。”
      少女目露渴望,可终究还是低下头去没做回应,兀自摆弄着手里剩下的一根鸡骨头,良久方问:“你真的想娶我吗?”
      少年点头。
      少女道:“只因我是南院大王的女儿?”
      少年又点头。
      少女看着手里的鸡骨头,轻声说:“我不是小姐。”
      少年扶额,显然并不意外,反而似受不了似失望又有些烦躁地问:“那你是谁?”
      “我觉得你这人其实不错,即救了我又给我做吃的,应该不是坏人。所以我决定告诉你真相。”少女破釜沉舟,少年屏住了呼吸。
      “我真的不是小姐,我是小姐的丫鬟。其实这都是大小姐的金蛋脱壳之计,我只是小姐计中的一个蛋。你明白了吗?”少女手里还拿着啃得光光的鸡骨头,很认真地看着少年,好似在说着非常严肃的事,见少年面容呆滞,反问道,“你懂什么是金蛋脱壳吗?”
      金蛋脱壳?金蝉脱壳吧!少年似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顿时哭笑不得。
      少女却在这时问:“你还吃吗?”
      少年见她渴望地盯着自己手里所剩的半只鸡,不禁目露萧索,黯然道:“你不是蛋,我才是那个蛋。”
      少女疑惑地望着他,好似奇怪为什么他会争着当蛋,这时便见少年抱住自己的脑袋,沮丧地捶了起了起来,“笨蛋,笨蛋,笨蛋!……”
      少女似乎看不下去,只有开口阻止:“别,别打了,我不要你吃剩的鸡了。”少年似乎打的更凶了,少女急急道,“真的别打了。你这么打,就算是蛋也会疼的。”
      我在暗处瞧着,已经明白了大概,不由得也有些哭笑不得,同情起少年来。人生有时就是这样微妙,一时的疏忽或许就是一生的错过。
      这时又听少年问:“那你们家小姐呢?”
      少女答:“这我不能告诉你。”
      少年抽出剑放在少女脖颈上,少女一边哆嗦着一边说:“就算你杀了我我也不说。”说着说着就哭了,“我原以为你是好人,才告诉你实话,没想到你是坏人……”少女哇哇大哭,少年傻眼了。
      “别哭了!”虽是吼的,可显然心软了,少年收回了剑,梗着脖子说,“带我去见你家王妃。”
      “王妃只爱王爷,你别痴心妄想了!”少女义正言辞地道。
      少年崩溃了,好似再也无法与少女多呆片刻,当即转身就走。
      少女觉得自己没说错,提起包袱,朝另一个方向而去。二人竟就此分道扬镳了。
      少年俯身上马时,忽有一物掉在地上,是一把匕首。少年发觉了,下马去取,拿在手中摆弄时,我看清了匕首,同时亦大吃一惊。那匕首竟和我父亲的遗物极为相似!因尚有距离,我不敢断定匕首是否真的一模一样,可心中依旧惊疑不定,直觉告诉我,这并非只是巧合。
      我命魏中回去看看,绑着的阿朵和阿仁是否还在,匕首又是否在阿朵手中,而我则和其他随从暗中跟着少年到了南院大王府墙外,远远地看到他立在墙角发呆。
      魏中折返回来,证实了匕首在阿朵手里,他们二人尚被看押,即如此,少年手中的匕首是巧合还是他与父亲有什么渊源?
      我躲在暗处,揣度着是否寻机接近少年。
      天暗时,少年离开。我揣测少年必会去客栈投宿,如此立命随从前往包下上京最好的客栈。

      寻得故人
      父亲的任务我完不成了,我有这种预感,索性也不积极起来。眼见天暗,腹中饥辘,便想找个好点的客栈歇息。向路人打听到上京最好的客栈,入内一问,得知客满,正有些烦躁今日诸事不顺,便见一众人等入得厅来,为首锦衣男子与我温润言道:“同为路人,相逢是缘,给这位公子腾间上房。”
      我见此人言谈不俗,又逢诸事不顺,忽闻此言,顿时对他心生好感,便道:“萍水相逢,在下不能无缘无故受此恩惠,如不嫌弃,今晚就由小弟做东,与兄台同饮一杯。”
      他也是个爽快人,当即应允。
      酒桌上,我们同用辽语,我说我叫阿移,他说他叫阿惟。
      阿惟是个博学的人,给人如沐春风之感。我二人言语投机,酒过三巡,他称兄,我自称弟。
      他说他是宋辽边境的商人,此番来辽是做绢丝布匹的生意,我说我家住南京某村,仗着年轻离家四处游历刚巧至此。
      我二人相谈甚欢,一直聊到深夜,第二日午后同膳,又相携出游。
      包袱我丢在客栈,只带了银钱和父亲所予匕首在身。
      阿惟见了匕首甚是喜欢,拿在手中看了又看,我见他如此喜爱这柄匕首,心中暗道,若此匕首不是父亲之物,送他也无妨。正怕他觉得自己小气,有心解释又不好开口,便听阿惟问道:“这匕首打造得着实精致,其上镶嵌珠玉,想必价值不菲。”
      我借机道:“实不相瞒,此物乃小弟之父的旧物。此番出门,家父特许小弟随身带着,并以此物寻得故人。”
      “故人?”阿惟问道。
      我不便细说,只点了点头,阿惟也没细问,将匕首还与我后,并肩与我行于街头。
      这时却见街头一阵骚动,竟有兵丁横冲直撞,拿着画像四处寻人,其中还有一个熟悉的声音。我认出那是阿秀。
      阿秀带着哭音寻人便问:“有没有见过我家小姐?”
      我心里一惊,有心避过阿秀,瞄了眼兵丁手里的画像,这时便听阿惟道:“为兄忽然想起尚有要事须办,怠慢之处,晚上为兄做东再与移弟同饮几杯赔罪。”
      我心里也正有事不便言明,自然应允,阿惟便先走了。
      画像上的女子我不认识,但我知道,画中女子想必才是真正的南院大王的女儿耶律倾朵。
      父亲交予我的任务虽然心有不愿,但毕竟不能不了了之,我正暗自思忖,便听一女子问道:“小哥,你手中的匕首,可否借来一观。”
      闻声,我转头望去,见是一个带面纱的妇人,妇人身后跟着几个年轻女子,其中的阿秀正瞪着眼睛瞧着我,我心中一凛,立刻猜出此人身份,南院王妃。
      方才阿惟将匕首还与我,此刻匕首还在我手中,此匕首本就醒目招人眼,当下不只王妃注意到了这柄匕首,路人也纷纷驻足指着这柄匕首夸赞。
      我没有犹豫,当即把匕首交到王妃手中给她一观。
      她轻轻地抚摸着这柄匕首,似想起了往事目光略显迷离,片刻,也仅仅是片刻,她便问我为何有此匕首,我坦言道:“父亲交代,以此匕首来上京寻得一位故人。”
      “寻得故人如何?”王妃问。
      我丝毫不惧,坦言道:“求娶其女。”
      王妃显然一怔,继而轻笑一声,道:“不巧小哥来得迟了,我的女儿已经许配他人。”
      闻言我心中暗喜,不管她说的是不是真话,但因是她亲口对我所说,我也好与父亲交代了。我已猜出她的身份,心中欢喜,却佯装吃惊地问:“夫人就是这匕首的主人?”
      王妃敛眉一叹:“我并非此匕首真正的主人,不过,却应是你父要寻的那位故人。”她将匕首还于我,温婉言道,“以小哥的身份不应在此久留,还当速速离去。”
      我见她要走,忽然出口问道:“你没有什么对家父说的吗?”
      她止住脚步,沉默片刻,轻摇了下头,便又提步离去。
      我怔怔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此行虽未娶得耶律倾朵,但我想父亲要我此来的主要目的或许已经完成。如此不再多想,大步回了客栈,原想与阿惟辞行,后想了想,萍水相逢,又何须太过纠缠,不如洒脱离去,所以只托掌柜告知一声,便即远去。

      你怎不真死了
      夜幕再次降临时,身体的虚弱让我顾不上小姐的矜持,换着各种姿势以便能舒服一点。手臂早已僵硬,长时间被堵着的嘴麻木得都没了难受的感觉,便愤怒地蹬了几下腿。可就在这时,忽觉手指被什么东西触碰了一下。因为双手已麻,那种触感并不明显,可我还是回头看向了萧伯仁。
      发现他正试图用石头割断缚住我们的绳子,只是那石头着实不怎么锋利,我全然没抱希望。
      时间点滴过去,绳子竟在萧伯仁的坚持下一点点有了松动的迹象,可就在这时,锦衣男子突然回来了。
      一路风尘,他显然来得比较急。利落地翻身下马,大步向我们走来。
      我直直地瞪着他,“呜呜呜……”了几声,试图将他的目光全都吸引到我身上,心里七上八下地感觉着萧伯仁试图隔断绳子的摩擦。
      果然,我成功地吸引住了锦衣男子的目光,他径直来到我面前,扯去了堵在我口中之物。
      我直直瞪着他,想说话,可面部酸麻有些不听使唤,便见他似笑非笑地道:“耶律倾朵?”
      我大吃一惊,心道,他怎么知道我是谁?
      “没想到真的是你。”他轻轻一叹,“我原想着放过你们,而今看来,却是不能了。”
      “为,为什么?”我道,“我和你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为何一定要杀我?”
      他一叹:“因为本王是宋国的靖王。”
      什么?大概不只我惊诧万分,萧伯仁亦难掩惊诧。
      “我们虽然无仇无怨,可我们的身份注定了不能共存。如果你们只是寻常辽人,倒也罢了,可惜……怨只怨,你们与我一样生在帝王家。”他抽走了早先送我的匕首,看了眼萧伯仁,“想必这位就是国舅爷了。”
      他虽然在笑,可我却已看得毛骨悚然。
      他叹息一声,起身看向了远方,低低吩咐道:“杀。”
      剑光闪过时,我被萧伯仁护在身后,危急关头他使力挣断了绳子,手腕清晰可见雨痕和血迹,虽然带着我勉力避开了致命一击,但还是为了护我身上中了一剑。
      萧伯仁反应极快,不待锦衣男子等人有所反应,已抱着我跃上了锦衣男子的马匹,夺路而去。与此同时,他向空中掷出一物,只见半空中突然出现一道亮光,百里之外亦看得清明。
      我们没命地奔跑,可没过多久,马儿渐渐停了下来,我正想问怎么回事,便见萧伯仁突然从马上摔了下去,我大叫一声,也翻身下马,我以为锦衣男子绝不会放过我们,必会追来,所以当时以为必死无疑了。可即便这样,我也没想过丢下萧伯仁。
      看着他苍白的脸,满身的血,我心慌意乱得只知道哭,他却挣扎着抓住了我的手,低声问我:“如果还有机会活着,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在这样的时刻,他对我说这样的话,怎不叫我心酸,我反握住他的手,如誓言般对他说:“我愿意,我愿意嫁给你,你一定要活着,否则,否则……”我忍不住痛哭失声,“否则谁来娶我?!”一想到他就快死了,我只觉从未这般彷徨过。
      他用很低很低的声音在和我说着什么。
      我附耳去听,突然,颊边被他亲了一下。
      就在我捂着脸又羞又恼瞪着他不知所措之际,远处传来纷乱的马蹄声。
      他当即叫我上马快走,可我只想和他同生共死,所以我毅然地留了下来。
      就在我想要拼死一搏时,却在晨雾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我当即大哭:“父亲!”

      运气太好
      魏中正欲上马去追耶律倾朵,我却抬手制止了他们。来时已有官兵进山搜寻,方才萧伯仁又放了信号引路,若因追赶他们耽搁时间,我亦会因此拖累陷入危险之中。当务之急不是追赶他们,而是赶快离开此地。
      如此我便带着魏中一路向南回了宋国。
      我以为中途辽国必会设重兵关卡抓捕我,没想到一路风平浪静,平静得让我起疑。
      待我顺利进入宋国,到了真定府与魏东等人汇合,方才真正放下心来。可我依旧觉得此事颇有蹊跷。
      一年后,我收到消息,萧伯仁娶南院大王之女耶律倾朵为妻。
      重想当日我身份暴露,萧伯仁不可能隐瞒我的身份,辽国知道我在境内必会设下重重围捕,这原本再合情理不过,可我却轻而易举回到了宋国,没有受到任何阻拦。此中若非有人相助,便是我运气太好!而我相信极有可能是前者,只是那人究竟是谁?
      我终其一生未能解惑,很多年后想起此事,也只和魏中言笑我运气实在太好。

      我是萧花儿
      当我听阿朵说宋国的靖王在辽国境内时,我顿时抓住要去抓捕他的韩隐。
      我和韩隐都知道,靖王赵惟正是燕王德昭的儿子,而燕王德昭曾禁锢我两年之久,这段恩怨,是我不愿提及的往事,也是我丈夫南院大王耶律斜轸(字韩隐)的一块心病。
      如今他的儿子出现在辽国上京不禁伤了国舅爷萧伯仁,还想杀我的女儿,韩隐如何能咽下这口气,新仇旧怨算起来,韩隐必不会对他手下留情,可我却阻止了他。
      昨日在寻阿朵的路上,我遇到了一个少年,他手里拿着的那柄匕首让我想起了往事。那柄匕首我可能终其一生也不会忘,我曾无数个日夜随身藏着这柄匕首寸步不离,一直依靠着它的存在,给我以生存下去的信念。
      这柄匕首之所以重要,并非它非常贵重,更非赠此匕首的人是我珍惜的朋友,而是因为只要有这柄匕首在我身上,我便可在危险时保存自己的清白和尊严。所以过了这么多年,我还是一眼便将这把匕首认出,而带着它前来求娶我女儿的少年,我知道,那是李继迁的儿子。
      李继迁为何突然出这么一招?我自猜不出其中用意,可当我确定那少年毫不犹豫地离开上京后,我只得摇头一笑。
      李继迁当年放我离开虽非本意,但终究于我有恩,我没有将此事告诉韩隐,否则他定不会轻易放过李继迁的儿子离开辽国。
      而今听闻又一位故人之子出现在辽国,我拖住了韩隐的手,将他拉回房间,与他道:“能不能不去抓他,放他离开?”
      韩隐紧蹙眉头,虽没拒绝我,但显然有些不悦。
      我熟知他的脾气,如此温言道:“当年他父亲虽然禁锢了我两年,可毕竟没有伤害我,而且当初若非他买下我,我可能早已身死在异国他乡。”
      韩隐紧紧抓住我的手,将我拥在怀里:“别说了。”
      “我有时候也会想,若非当初他没有伤害我,亦没有任由旁人伤害我,我可能已没有今天和你在一起的幸福。”我抱住他,柔声道,“当初他并不知我的身份,后来知道了,可他还是放我走了,于我而言也算有恩。”
      “你也知道,宋国的靖王是他唯一的血脉,这孩子身世可怜,出生那天其父燕王自尽,这些年在宋国多受排挤,也没有实权,就算活捉了他,对辽用处也不大。”他轻轻摸着我的头发,我轻声求道,“韩隐,放过这个可怜的孩子好不好?”
      良久,韩隐叹道:“你这是妇人之仁。”
      我瞧着他的眼,希望他继续说下去,因为我已经察觉到了他的松动,果然,他再次叹息,无奈地道:“我答应你。”我知道,以韩隐的身份,放过宋国的靖王会有多难,但他既然应允了我也必会做到。
      而国舅萧伯仁我之所以不担心,是因为他目前尚且昏迷未醒,待他清醒想必赵惟正也已走远。至于阿朵,我会交代她事后谎称惊吓过度,忘了告知我们此事。
      只是有些事情一直埋在心底,无从解惑。
      我一直奇怪,燕王何时与人有了儿子,又刚好在他自尽那晚出生?我只知道,当年他名下妾氏中只有依素雅怀胎九月即将临盆,可那个孩子并非燕王的儿子。还有,阿朵伤好后,自行打造了一柄匕首,竟有几分相似燕王送我那柄。我问她为何突然有兴致打造匕首?她说匕首锋利又精巧很适合她随身携带。我从她的目光中看出她没有说实话,却也没有深问,直到萧伯仁不喜她带着那柄匕首,提及靖王曾有一把与之相似是其父的遗物时,我才知道,阿朵是因为喜欢靖王身上的那柄匕首,所以才打了一个相似的。
      阿朵年轻,仅是个人喜好为之,但她哪里清楚萧伯仁会因此误解并大吃干醋,以为她不只喜欢匕首,还喜欢匕首的主人。以至于这两小个纠纠缠缠一年,才最终成了亲。
      可我却在想,为何赵惟正手中也有这柄匕首。莫非当初燕王打造了两把一样的?
      只是无论其后岁月有多长,这两个疑惑都没能有答案。
      可这些对我已然不重要,此生最重要的事,便是我看着韩隐与我一起变老,我看着我的儿女一个一个的成亲、出嫁、生子……
      我很庆幸自己可以活着可以经历这些,更庆幸着,此生有我想守护的人,也有人守护着我们。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第 4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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