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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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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桃花刚刚包好骨朵,准备肆意开放。樱桃是被卖到烟雨坊的丫鬟,说是被卖到了这里,她却觉得反而是烟雨坊拯救了自己。如果没来到这里,她恐怕还要陷在黄生对她痴情一片的梦里,她为他愿意付出一切,结局却是黄生和自己的养父为了钱联合把她卖到了这里。她含恨着哭红了眼,本以为自己的余生不过会是个被人作践的模样了,没想到烟雨坊和自己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领着她的姐姐叫杏花,杏花说,虽然自己是丫鬟,却也不会逼迫她做什么辱了清白的事,这里的人都是讲道理的人,和外面那些假仁假义的书生可不一样。
她依稀记得杏花仰着高傲的头颅,叫自己抬起头来,擦干眼泪的样子。她那一瞬间忽然就明白了,女子活的有没有尊严和所处的位置并没有关系。
今天,她被派来照看一个哑巴。
额,是的,一个哑巴,她本是很好奇,烟雨坊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哑巴,还是要她和几个姐妹轮番照看的,只是杏花一个眼神就让她压下了所有的好奇心,闭气嘴巴,压下去想问的话,她拿好给那位“哑巴公子”所需的锦帕和换洗的衣物,便来到了练舞场。
烟雨坊的练舞场所在的位置分好几个地方,这位哑巴公子被分到了桃林那处,樱桃寻着记忆中的方向一点一点走过去,穿过层层叠叠的草木,眼前的景致渐渐清晰起来。弹琴的那公子唤作流水,是烟雨坊一级的琴师,也是烟雨坊的小主子。然而樱桃的视线在流水那里停顿了片刻,便被树下那个舞动的身影吸引了过去,那人离的较远,容颜依稀,一回眸一抬眼,确是极为清秀俊俏的模样。
那人手持白色丝绸,随着琴音舞动着整个身体;那人身子虽薄,却不难看出每一丝细密的肌肤里都充满了力量;他每一次跃起便带动着手中的丝绸,或将丝带高高抛起,或将丝带洒向远方,刚柔并济,转珠合安。琴音淙淙,林中那一抹身影,仿佛成了樱桃心口的朱砂痣,心脏随着他的每一次跃起而跳跃;她在季颜的身上,看到了梦寐以求的样子。
大着胆子渐渐走近些,“公子,我是来伺候你的丫鬟,名唤樱桃。”
时是季颜跳过一曲歇息的时刻,他无心其他,整个身体像是被拆过后重新组装了一般,累得很,看到了小丫头也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随后便倒在了树下闭眼小憩。似是一瞬间就睡着了般,流水知道他是为了拖延练习的时间,却也只能无奈的摇摇头。
回眸间却看到了樱桃眼里的灼灼其华。
“谁叫你来的?”流水挑眉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慵懒。
“回小主子的话,是杏花姐姐唤我来伺候公子的。”樱桃低眉恭恭敬敬的答道,却似乎脸上还残留着一抹红晕。
“杏花?”流水摆弄了几下琴音,复而又看向了季颜。那人还在闭目休息。
“樱桃,你可听说过当今的七王爷?”流水忽然问道。
“七王爷?”樱桃喃喃着这个名字,脑海中回想着关于这个人的一切。
流水扫了她一眼,淡淡的开口:
“传闻七王爷自小不受宠,却酷爱兵法,在十二岁那年以一己之力攻破跶满,这才得到了先皇的赏识。传闻这人乃用兵的天才,为人及其狠辣阴冷,在老皇帝驾崩后虽是依着圣旨将不满十四的太子推上了王位,却以太子尚年幼为名垂帘听政,各宫老臣自有不服之人,他明着将一道先皇圣旨公布于天下,曰奉其命为摄政王。在暗地里将这些老臣一一记下名字,不慌不忙的一个接一个的收拾。明眼人看得出来他这一方面是想削弱太子的势力,另一方面也是给了整个朝堂一个下马威。
我们这位襄王,性子阴的很,我劝你这个小丫头离这公子远一点。他襄王送来的人,我们高攀不起。”
言罢,流水示意的看向季颜,眼中的情绪不言而喻。
樱桃脸上的红晕渐渐退却,慢慢变得苍白。她微微俯身,“谢小主子今日及时警告,莫让樱桃走入歧途。樱桃也会谨记本分,老老实实伺候公子。”
而一旁小憩的季颜微微睁眼,眼中哪有半丝困顿的痕迹,眼底一片清明。
三月初五的傍晚,锦琛依着承诺派人进坊寻人,妈妈命人将季颜拾掇整齐,又唤樱桃伺候季颜沐浴、束发、穿衣。季颜始终低顺着眉眼,叫人看不清眼中的情绪。
“樱桃……”季颜动了动嘴唇,手不受控制的摸了摸樱桃的衣角。
“公子?”樱桃微微抬头,望尽了季颜的眼底。他似乎有话要说,却似乎在犹豫。
半晌,季颜微微叹了口气,动了动口,无声道,“无事,你……你可要过的平安。”
樱桃没想到等来的是这么一句话,一时间又好笑又感动,她唇珠含笑,“自是会平安,樱桃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公子……莫要忘了樱桃才好。”哪怕是一个小小的角落,能有我一丝丝的位置,就好。
季颜神色微微悲怆,点了点头。
只是不知自己能活到几时,罢了,能活一时,我心里便有你一寸。这世上待我好的人不多,这丫头每日与我相处端的都是一脸娇羞,待我确实不薄,每天变着法的给我送好吃的,给我捏肩,却从不与我对视、或是交流。我知道她是忌惮锦琛,便也忌惮着我。
只是两人不知道,终有一日,季颜的心被一个名为锦琛的人占的满满当当,不留下一丝空隙,像是扎根的木,根系吸允着季颜血,渐渐填满他整个心房。
季颜穿戴完毕,樱桃轻扶着他送上马车,眼中似有不舍,季颜没再看她,端坐在车内,他身着一袭白衣,质地十分轻柔,层叠的薄纱之间依稀露着肌肤。领口、袖口、脚踝处皆镶着铜铃,随着车位的颠簸,身上的铃铛也叮当作响,夜幕打下柔和的昏黄,他的肌肤却极为白皙,似是一具精致的玩偶,这人偶恰好还不会言语。
一旁的侍卫也暗自看了他两眼。
季颜略有思索,皱了皱眉头,选择了闭目养神。
马车停在了庆王府的府邸,通红的灯笼映着赤色光芒,迎面两个小厮面带喜庆,“恭迎襄王爷。”
来送锦琛的侍卫哭笑不得,这车的确是王爷的车,里面的人却不是,庆王府的小厮倒也机灵,看过一遍的车也能认得出来。
“里面坐的不是我家王爷,是我家王爷献给庆王的生辰礼物……还请两位先行带下去,好好伺候着,耽搁怠慢了都是脑袋的事。”
“这……”俩小厮面面相觑,这一日送礼物的人不少,可这送活人的,还是头一遭。两人又对视一番,也罢也罢,谁叫那是襄王呢,送的礼物奇特点也能理解。
俩小厮眼珠滴溜溜的直转,侍卫看的心烦,有些不满的皱起眉头,“怎么,不收?”
“自是收的。”俩小厮一起笑道,侍卫这才看清,这两人长得一模一样,居然是孪生子。
“把人交给在下便好,奴才自是会好生伺候着,不生差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