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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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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蒋剑峰的戒备,慕边柳心里只觉得有些难受,蒋剑峰是他除了爹娘以外见到的第一个活人——而这个活人还是自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从阎王爷手中抢回来的,他对他有种独特的情感,就如同新生的雏鸟对于第一眼所见总有种难舍之情,着实不愿意蒋剑峰对自己总是有着说不出的隔阂,然而细细思量除了当初相处的三个月之后再无交集,如今再相逢他自是无理由全然信任自己,莫说信任,便是如今尚未与自己兵戎相接,也全是因了当初自己救他一命罢了。
慕边柳心里更是多了几分难过,有些着急该如何去取得蒋剑峰的信任,又回思起自己身上何尝不是有许多的不可告人,有这些不可告人在,自己和蒋剑峰恐也难以交心,而在这世上真的可以有能与自己交心的人吗?
慕边柳本就漆黑的眼在这深夜之中越发暗沉起来,他瞧着蒋剑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独孤堑告诉我,四象神器之中的凌光这几日内必会出现在大名府——我猜你也是得了消息的。这巨刀门所在之地刚好是前往大名府的必经之地,我料想你总会来此探望,所以来此碰碰运气,看看能否遇到你。”
蒋剑峰瞪着他许久,似乎想寻求破绽,而对于慕边柳对自己的了若指掌,他又隐隐有些不安,不管慕边柳对他是否有恩,但是对自己能如此看透却绝非一件好事,救命恩人又如何?当初他和二师弟小师妹何尝不是青梅竹马感情深厚,到头来将自己打入深渊的却是他最为信任的这二人!或许当年慕边柳救起自己不过是一时起意,然而现如今面对着四象神器也难保他心起贪念……
见此时夜雨已歇,慕边柳缓缓收起了手中的伞,轻声道:“蒋大哥不必如此防我,我并非为了监兵而来,你手中的刀于我并没有意义。”
雨后乌云渐稀,明月微露冷光,照在慕边柳身上,衬得他一身白色愈发仙姿玉质,便是见惯了方齐禾这样的白衣卿相,蒋剑峰也是不得不感叹慕边柳的皮相长得极好,不同于方齐禾的面带桃花虽讨女人欢喜却令男人不屑,慕边柳生了一对明亮的杏眼即便不笑眼角也带着春风,令人不由自主地放下戒备——不论男女。
慕边柳心中一番盘算,犹豫着开口道:“蒋大哥,我若真是冲着你手中的刀,在七星楼里便不会用内力震裂那张假琴,你仔细想想那张琴虽是假琴,却也是上等乌木所致,不会如此不堪一击……”
蒋剑峰想起那日那琴确实裂得蹊跷,纵然他的刀再了得也绝不可能一刀劈裂,可是如今慕边柳一解释,他更觉心惊,凭一己之力便将这上等的乌木震裂,这当是何等的内力!他遇到他的时候,他也不过十四五的模样,那时的他恐怕是没有这等功力的,而今也不过是五年的时间,他又是如何在这短短几年内做到这等的精进?而从慕边柳的字里行间透露着他是早已知道那琴是假的,他又是从何得来的消息?独孤堑告诉他的?不,并不像,依他先前的话语,显然他也是不知道独孤堑在七星楼,还是说他另有渠道?
暮然间,他想起了慕边柳姓“慕”——“慕”氏在大政曾经有过极其辉煌的过往,即便如他这样从不关心朝廷的江湖莽夫亦知道当年的慕氏是何等的权倾朝野,便是这四象神器也是自慕氏家族中流落至民间的,足见其当年之显赫。然而就在二十年前,慕氏一族却因谋逆之罪株连九族,一时之间犹如大厦倾塌,幸存者寥寥无几,便是偶有苟且偷生的也是隐姓埋名,自此之后不论是庙堂之上亦或是江湖行走都少有慕姓者。现今二十年过去了,虽然慕姓者不必再过得胆战心惊,在江湖上遇上几个姓慕的新秀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但是这个姓氏总是蒙着一层色彩,也更容易令人想入非非……
“你和这四象神器又有什么关系?”蒋剑峰探究地问道。
“家族渊源。”慕边柳对着蒋剑峰微微一笑,回答得十分坦荡,倒是叫一直揣测着的蒋剑峰有些愕然,“约莫在六十年前,慕氏有一个旁支迁徙到了大夏,在大夏定居,虽然是慕氏分支其实对四象神器所知也并不多。”
“你要寻这四象神器?”蒋剑峰皱眉问道,慕边柳说得坦诚反叫他不好再揣度,然而就算他是慕氏旁支,寻这四象神器也是极为凶险之事。
“其实我对这四象神器兴趣不大,之所以会如此关注,不过是因为蒋大哥你。”慕边柳明亮的眼忽地透过月光直视着蒋剑峰黑白分明的眼,蒋剑峰长得不像慕边柳这般温文尔雅,高大挺拔的身躯一看便知是个铁铮铮的汉子,只是浑身的煞气令人望而生畏——二十岁之前的蒋剑峰沉稳却也古道热肠,而二十岁之后遭遇了师父枉死、自己蒙冤、巨刀门灭门这一系列的突变,他心中的那把火是彻底被浇灭,剩下的唯有冷漠甚至杀人如蒿,但是纵然侵染了煞气他那刚毅的眉眼始终清明,或许是师父所教导的那些做人之原则他终是无法全然泯灭。而蒋剑峰这双黑白分明的眼也恰恰是慕边柳喜欢的,那眼中虽然冷漠却十分坚毅,如同再多的重担也无法折弯的百炼钢,令他心生了亲近之情。
“我初出茅庐时,曾去找过你,不过那时你已是声名赫赫的青冥教护法,身边还有个形影不离的病书生,我便觉得自己如此冒然出现可能不好,便一边独闯江湖一边收集着你的消息……”别说,他这一身白衣玉冠倒还真是学了病书生方齐禾的,当时他跟在后头见蒋剑峰只与方齐禾亲近,便下了决心换了与方齐禾相似的装束,为的便是日后再见蒋剑峰令他心生好感。
回望慕边柳熠烁的眼眸,蒋剑峰冷漠的眼也有了一丝温和,叹道:“你不找我也是对的,既然你对四象神器不感兴趣便趁早止住,不要再趟入这浑水之中了。”
“那蒋大哥你呢?明知凶险,甚至会要了你的性命,又为何要趟这浑水?”慕边柳反问。
蒋剑峰将目光缓缓放在了地上,月光斑驳,地上早已干涸的血渍亦斑驳,他冷然的声音衬着夜色更加冰寒:“我活着只为报仇。”
他没有再多说,但是慕边柳心里却是清楚的,自己多说无益,如蒋剑峰这般的人一旦下定了决心断然是不会再变的,他轻叹了一口气,道:“凌光琴在大名府的消息人尽皆知,只怕又是另一个陷阱……”
“陷阱何尝不是机会。”蒋剑峰并不在乎,陷阱的背后极有可能是真相,只要有一丝线索,他亦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早已知晓的结果,慕边柳除了叹息也不能再言语什么,其实不论是蒋剑峰还是他自己都早已深陷其中,又怎么可能置身事外?
“那蒋大哥你多保重。”手中的雨具不知何时已换了折扇,慕边柳习惯性地将折扇置于手中,向前拱手——虽说之前是学了方齐禾的,但一年下来他倒也习惯了扇不离手,先前的被蒋剑峰砍断了他还特意换了新的。
蒋剑峰点头示意,原本打算转身离去,看着慕边柳手中的折扇,眉头微微一抽搐,沉默了半晌,终于忍不住以昔日口吻硬声道:“把扇子扔了,难看!”
他早就看不惯方齐禾不论天冷天热手里拿着个折扇装模作样,慕边柳什么不好学偏偏学方齐禾这套虚的!
大蒋:难看!
小柳:Σ(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