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美人与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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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一梦之后，燕昭突然就有些明悟，昨日种种已如昨日去。
昔日步步如履薄冰的太子燕昭已死，他现在只是个不受宠的盛府三公子而已，他对皇位从来就没有多少执念。
如今只剩下唯一一件事令他疑惑。
燕绍口口声声说自己非燕氏子孙，那么，他的父亲，是谁？任谁在皇家长了二十年到头来却发现自己并非皇室血脉，总会有些惊讶的。
另外更重要的是，他在燕国的一切，也该做个了断，自己突然身亡，他的下属们，东宫的幕僚们，为了他必然会形成新的一股抵抗力量，要是有有心人再利用一番，后果不堪设想，他必须回去一趟。
尽管他并非皇室血脉，燕家天下也与他无关，可二十年在燕地，那里是他的故土，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是希望能回去。
至于燕绍，过去的情分早已在一箭穿心之时就没有了，随候救蛇获珠，东郭先生救狼反被其害。这回再遇上燕绍这只中山狼，他不对他动手已经算客气了。
理想很美好，现实很残酷。
要回燕国，头一个要解决的就是通关令。
应国南与燕国接壤，往东毗邻荣齐、唐二国。然而，不论要去哪国，都需有司颁布的通关令一枚。
要是换成以前，一句话吩咐下去分分钟就给办成了，现在却不行。
凡欲持通关令者，需将往来他国之因由呈递有司，经有司核查后再与批示。
为防止人口流失和他国细作，通关令的颁发向来严格控制，除各国官员和商贾往来外呈递上去的申请基本都会被驳回。
要想回燕国，谈何容易？
燕昭靠在床上幽幽叹口气，“飞白，扶少爷我去书房。”
算算时间，他都躺了一天了。手上薄薄的书茧说明这盛府三公子虽不得宠，却好歹是读过书的。
他住的庄子下人很少，至少他见过的也就只飞白与赵管家二人，院子里的不过是干粗活的，想来伺候自己的小厮也就只有飞白一个。
飞白见燕昭就要去书房顿时脸一垮，“少爷身子才好便又不顾惜自己了？”
“你若不想扶我，我便自己去了。”燕昭闲闲道。他可从来不是个会听劝的，要不是看在飞白年纪小，对原身又有几分真心在，早就把他赶走了。
最终的结果是，飞白不情不愿得扶着自家少爷出了门。
燕昭走了几步就觉得右腿不大得劲，还有些隐隐作疼，幸好书房离卧室不远，不，这格局原本不该是书房的，他打量着四周。
“少爷是不是腿又难受了？”飞白见燕昭皱眉立刻扶着他坐下来。
燕昭意识到恐怕是因为他的腿的缘故才把这里原来的房间改成书房。
“嗯，有些疼。”应该是陈年旧伤了，加之盛府的情况，燕昭大概能猜到这是怎么一回事，左右就这么几种可能。不是他自己摔的，就是他的兄弟们或者盛府的主母动了什么手脚。大家族的龌龊事和皇家一比还不够看的。
飞白蹲下去给他按摩起腿部来。
“行了，不用按了，去把我之前练的字拿来给我瞧瞧。”燕昭以前便不习惯被别人近身，能稍微不被他排斥的只有燕绍一个而已，而经过了这次之后，他恐怕再也无法相信一个人了。
桌子一侧铺着空白的宣纸，另一侧放着一口砚台，收拾得干干净净。
飞白从屋子一角搬出来厚厚一沓他以前的作品来，想了想又问：“少爷前日的画我都收好了，可要我拿过来接着画？”说完他又忍不住劝道，“少爷也别太苛求了，要不是前日在书房呆得太晚受了凉也不至于病了，老夫人的寿辰还有两月，这画再过几日也来得及让人送去。”
燕昭没想到随随便便就撞上了原主的正事。老夫人？也是住在应京盛府的吧。大概是原身急着完成一幅贺寿图却不慎病倒，然后就有了他醒来之后的事。
不过，一听这话他就知道这位盛府的少爷恐怕不善作画。画与书法大同小异，讲究的是一气呵成，若是今日画半幅，明日画半幅，原本的连贯性也被破坏得差不多了，要是有经验的人也许会好些，可燕昭看了看他软弱无力的手腕子，一点也不像是能画好画的。
“都拿过来。”起码他得知道“自己”原来到底是个什么水平，以后也该找个机会正正名。
果然，纸上不过堪堪勾勒出半幅山水。
燕昭一岁便被立为太子，作为皇后亲子，居嫡居长，燕国名正言顺的太子。当然，貌似他的便宜父皇非他生父。不过，他也没对他的父皇有什么感情就是了。
外人看太子燕昭地位稳固，燕玄帝自元后病逝，也就是燕昭的生母病逝后便再未立后，只要燕昭没出什么过错便是大燕的下一任皇帝。
可玄帝自周后病逝之后便专宠李贵妃，男人嘛，这枕头风可是最厉害的东西，逼得燕昭不得不装做不喜政事，只爱舞文弄画。
玄帝乐得这个儿子不向自己伸手要权，李贵妃更乐得这个太子殿下不通政务，到时候只要一道圣旨废了太子另立他的儿子，以太子的能耐也翻不出什么浪来，其他皇子也莫不是抱着这种想法……
登李贵妃和太子斗起来，最好斗个两败俱伤，然后他们再来个渔翁得利……
为了让太子能够沉迷于艺术，各地的书画大家被玄帝和李贵妃请来教导太子殿下。就算是头猪经过名家指导也能画得似模似样，更不要说太子还是个通透的。到了后来，皇宫里供养的画家们已然坦言并无甚可教太子的。
于是燕昭奏请皇帝出宫于天都城南玉屏山行宫小住，寻找灵感。
三月后燕昭归宫，不出一月，便完成了被诸人称颂乐道的天都画卷。
全卷共十二幅，由东到西描绘了天都城内繁华景象，既有瑰伟的皇宫亦含凡俗的市井。
画府的画师们是最先能够观赏到此画的人，天都画卷的各种摹本纷纷流向民间，燕国公子昭的才名由是传出。光凭摹本就能让人给予如此高的评价。
渐渐地，燕国公子昭的才名也随着各国往来的文人传得四海皆知。
燕昭于此时又临摹了宫中所藏燕国秘宝百里图卷，作为国礼赠与其他三国君主更是成为了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
这半幅山水，燕昭一眼就看出原身大概只是个半吊子，最基本的笔法都未练习得通透，粗粗扫过一眼便随意地搁在一旁。
他习画那会儿，也是从头学起的，腕力不行日日便吊着东西写字，最开头一年师傅连画都没让他作过一幅，光让他练字了。
原身这画肯定是不成的。
要讨老夫人的意，自然不能用这种东西来糊弄。
虽说自己作画是一番心意，可也要看看这心意值不值钱。他不过一盛府弃子，在老夫人眼里估计没比阿猫阿狗好多少，难不成老夫人还要为他的心意感动一番？
至于字，倒是顺眼地多了。
最大的毛病就是笔触太过软弱，字空有其表却无精气。
观其字，知其人，盛府三公子性子绵软又和善，倒也对得上。
燕昭细细翻看，从一张稍正式的作品落款中找到了他现在的名字，盛迟。
行道迟迟，是个好名字。既然如此，从今日起，燕昭这个名他便不用了，他是盛迟，于书画一道颇有造诣的盛府三公子。
飞白见盛迟这个架势便要替他磨墨被盛迟给拦住了。
“不急，今日不画了，手上没力气，画不好。”这副病歪歪的身体，他还需要一段时间来适应，现下要是让他写字，恐怕连原来的一般水准也比不上。
飞白听了倒是眉开眼笑，书画本就费神思，少爷若是能静心养病说不定好得还能更快些呢！
盛迟在书房不过呆了一小会，临走前深深地看了一眼书架。现在这个身体的嗅觉意外地和他原本一样敏感，这若有若无的铁锈味分明是……血的味道。
回到卧房，他随意找了个理由就把飞白给支走了。对着屋子一角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阁下从书房开始就跟着在下，现下四处无人，在下又是个病秧子，阁下也该露面了吧？”
没有任何动静。
盛迟继续道：“若是阁下执意欲做梁上君子的话，便先容我睡一觉，咱们晚间再谈，如何？”说着作势便要脱衣上床。
这回，梁上倒是掉下个黑影来，盛迟还未看清，人便已压到近前。
盛迟才解了衣带，衣衫半散。
黑影半压在他身上，呼吸粗重。
一把刀稳稳地架在盛迟白嫩的脖颈上，其中的威胁意味很明显。
盛迟脸色未变，很不怕死地伸手去挑那人下巴。头发略显凌乱，脸色苍白，身上一股血腥子气，却难掩这人一副好相貌，眉宇轩昂，英武不凡。
这是……被追杀了？
盛迟笑了：“美人投怀送抱，何必动刀子？”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美人与刀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