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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孟婆汤(十) ...


  •   爱恨情仇嗔痴怨,种种复杂的情绪蔓延上心头,孟婆泪眼朦胧地望着一如往昔的那人,心底那点缠绕许久的执念终于是散了。

      当她看见他的那个眼神,前事种种皆已不再重要。

      爱,恨。

      由爱生恨,还是爱恨交加,孟婆自己也是分不清了,只是等了这么多年,她到底是累了。

      孟婆疲倦地闭上眼睛。

      “不好。”

      “孟娘!”

      杜衡和墨素衣一前一后意识到了孟婆的不对,可惜还没等两人做出反应,孟婆的身形已是淡如雾气袅袅,许是听见了熟悉的声音,孟婆睁开眼对着杜衡浅浅一笑,那笑容依稀有着当初的模样,可是落在杜衡的眼里,却只剩下了让满心悲凉。

      “不!”

      他费了那么多心思,就是为了留住她,怎么可以功亏一篑!

      杜衡周身黑气涌动,双目赤红,就在他几欲发狂的刹那,一道身影抢先挡在了他前方。

      素袖一抖,那如灵蛇的锁链便蜿蜒而上,如同跗骨之蛆一样,牢牢锁住孟婆溃散的身形,墨素衣眉间微蹙,已是看出端倪,“孟婆早在最开始就改魂飞魄散,只是凭着一点执念……”墨素衣好似确认般,伸手从孟婆逸散的丝丝雾气中穿过,那颜色浅淡的雾气穿过她指间带来的熟悉感觉,让她越发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这气息是他,当真是他维护住了当初孟婆魂魄。

      “是一人的相助,才让孟婆勉强凝聚魂魄数十年。”墨素衣半是解释对着已有入魔之相的杜衡道:“见了你,她的执念消了,即使有外力的相助,这魂魄也是如无根浮萍,无法凝聚,只剩下魂飞魄散这一下场。”

      墨素衣声音落下之时,杜衡抬起眼来,死死盯着她,“我要你救她!你还有想要从她口中知道的消息,孟娘要是魂飞魄散的话,你就什么都不可能知道,所以你必须救她!”说到最后时,杜衡眼里已是透出几丝希望的色彩。

      墨素衣沉默着没有回答。

      魂飞魄散除非阎王或者崔判官等洞悉生死轮回之人,亲自出手才能换回一线生机,旁人,即使用尽万般手段,也只是徒劳无功而已。

      “救她!你不救!就给我滚开,我自己来。”

      可能失去孟娘的恐惧,让慌了心神的杜衡在墨素衣的沉默之中,越发乱了分寸。就在他想要动手的刹那,身后风声乍起,扑地一声重物落地的声响,杜衡被人直接摁倒在地。

      墨素衣静静看着那个摁倒杜衡的高大男子,四目相对,男子正色道:“我是看他想要伤你,这才出手。”墨素衣依旧是静静地看着对方,男子目光闪了闪,又道:“你若是真的想从那孟婆那里得到你想要的消息,先保住她的性命才是关键。”

      闻言,墨素衣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垂眸,复又扫了眼如同案板上的鱼一样,被重华死死摁在地上的杜衡一眼,与此同时,脑海里猫眼少年失落的神情不合时宜地浮现出来,手指微动,“孟娘身上尚有孟婆鬼差一职未曾卸任,即使魂飞魄散,我也需带她去见一趟判官。”

      杜衡先愣,后喜,他知道墨素衣的性子,她这么说,就代表着救孟婆有了希望。见他的态度转变,重华自是乐得轻松,松开了对杜衡的禁锢。

      “只是,这奈何桥头的孟婆一职,不可无人。”墨素衣扫了眼因为这事而躁动的奈何桥畔,眼睛直直落在杜衡一人身上,六道轮回,怎么可能因为一人而停滞。

      “……我来。”杜衡明白墨素衣的意思,现下情形,也只有他来暂代鬼差这一职位了。

      与他来说,只要能换的孟娘的无恙,哪怕是再大的牺牲,他也愿意。

      “可行。”

      墨素衣微颔首,随后又对重华说:“你在这里等我。”

      见重华应了,墨素衣这才用锁链牵引着孟娘溃散的魂魄直奔地府深处的阎罗殿而去。

      墨素衣之所以不让重华跟着,也是有顾虑的,重华身上的戾气并未消除,不过是借着孟婆汤的缘故短暂埋藏起来而已,若是有朝一日,他又记起发狂,定会酿成祸患,所以不能带他去见崔判官,不然依着判官性子,定是会将他打入十八层地狱来掐灭祸患。

      只是还没等到墨素衣见到崔判官的时候,她先遇见了板着脸,正对她而来的黑无常。墨素衣停下脚步:“何事?”

      黑无常一板一眼地回道:“是判官让我给你传话,你不用去寻他了,天地有命,各行其道,孟婆魂飞魄散已是无可更改的事实。”

      墨素衣微微皱眉,她答应了的,而且那人的消息她还没得到,可是……墨素衣瞥了眼已经溃散到连身形都无法保持,只能维持成一团灰蒙蒙雾气的孟婆魂魄,心下一沉。她好不容易才得来的有关那人的线索,难道就这么断了。

      “不过,”黑无常话音一转,“判官道念在孟婆曾身为鬼差数十年,可格外予她一线生机,让我直接带她送入转世台投胎转世,不过她投胎时,已是魂飞魄散,这是注定了她即便转世也难逃痴傻命运,不过阳间一遭,予她凝聚魂魄也是有好处的,待她死后重归地府之时,也能再任孟婆一职。只是,她的记忆是不可能保留了……”

      这句话,让一直面无表情的墨素衣满眼寒气,没了记忆,孟娘自然也是不可能知道关于那人的消息……墨素衣眉头紧紧皱起,对面的黑无常却是早就预料到了墨素衣的态度。

      事实上,地府老一辈的鬼差基本上都知道有关于九娘子和传说的那位上仙不得不说的三两事,只是那位上仙行踪成谜不说,就算是有关于他的消息,地府各鬼也是被严令禁止告诉九娘子的,而这条命令除了九娘子之外,地府其余人都知道,下这条命令的,也不是别人,正是崔判官。

      “判官能救孟婆!我要带孟婆去见判官。”墨素衣没有将孟婆交给黑无常。黑无常也知道想要从墨素衣手里带走孟婆不是这么容易的事情。

      “判官下这条命令,我想你应该比我清楚是为什么。”黑无常拦住墨素衣的步子,在墨素衣寒气四溢的眸子里,顿了顿,又道:“判官给我下的命令是必须带孟婆去投胎,或者说直接让她魂飞魄散,你要护着孟婆,打不过我的。”

      墨素衣的脸色一寒,她打听那人的消息,地府上有人在暗中阻挠她是知道的,不然她不至于几百年一无所获,只是她从来没怎么将这阻挠看在眼里,没想到今天判官却是要公开阻拦她得知那人有关消息了。

      “知道那人消息的,不只是孟婆。”黑无常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已经做好准备硬来的墨素衣愣了下,“是谁知道?”

      黑无常掏出哭丧棒,从棒子里放出一条生魂来,当真是生魂,身上浓郁的阳气让墨素衣不适蹙眉。

      生魂怎么可能离魂来到地府?

      生魂面目模糊,墨素衣只来得及看见一角道袍,没等她仔细打量那人,黑无常手里哭丧棒一晃,又将那生魂收了回去。

      “你要做什么?”墨素衣问。

      “我必须完成崔判官的任务,可是我不想和你动手。”黑无常面无表情回道。

      “为什么?”同样面无表情的墨素衣。墨素衣可不认为是黑无常怕了她,就如黑无常所说的,她要护着孟婆,真的动起手来,她其实并不占什么便宜,反而会可能因为护着孟婆而处于下风,她想不通为什么黑无常要这么做。

      “因为我需要你欠我一个人情。”黑无常眼里深处罕见地有了情绪波动。

      “人情?”墨素衣眼睑半阖,轻轻颔首,她不懂黑无常为什么这么做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能得到那人消息才是,只是不知道那生魂可是当真知道有关那人的消息,还是只是黑无常骗她的一个幌子。

      “是。”黑无常微不可察地点头道:“以后有机会我自会找你讨这个人情,不会是什么让你很为难的事情,不过是要你客栈里多收留一个鬼而已。”

      墨素衣思量了下,才点头同意,“只是,我怎么才能相信你没有骗我。”

      “你没得选择。”黑无常漠然地摇了摇头。

      墨素衣再次皱眉,当真如黑无常所说,她没有选择的余地,只是……墨素衣微微眯起眼睛,道:“那就算了。”

      完全出乎意外的答案让黑无常惊在原地,直到墨素衣绕过而行的时候,才反应过来,急急喊道:“等下。”

      “还有事?”

      已经走出三两步的墨素衣停下脚本,偏头望着黑无常,即使受制于人,不曾露出半分的窘迫来。

      黑无常和墨素衣对峙了片刻,终究是因为他先需要让墨素衣欠他人情,而不得不退让,再次将那生魂从哭丧棒中放出来。

      “你仔细感受一下。”

      那生魂放出来的刹那,墨素衣的心神就全都放在了那生魂身上,因此,夹杂浓郁的阳气之间的一丝稀薄的仙气立刻引起了她的注意,那是……墨素衣瞳孔骤然一紧,他身上的仙气,只是好像又有些古怪。

      可还没等她感应清楚,黑无常已经将那生魂收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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