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觞》牡丹傲骨

6、第六章

　　推杯换盏间，兄弟二人已见朦胧醉意，然而二人都留着几分清明，毕竟一个要问话，一个要提防。
　　“三弟，你何时来的这里？”
　　“出生的时候。”
　　“那三弟岂不是重新学习了一遍，真是可怜。”
　　“温故而知新，弟弟倒是喜欢的紧。”
　　“那太子是何时来的？”
　　胤祉瞪着一双迷茫的眼睛，“大哥比弟弟还先认出太子爷呢，怎的问我。”
　　“……那老四呢？”
　　“和他不熟！”
　　“……”
　　胤禔觉得这酒不够，又和胤祉喝了几杯。
　　“你真不想争了？”
　　胤祉晕乎的回答，“不争了，就算争了有什么用，皇阿玛的儿子那么多，何况我的手还不好使。”
　　“……会有办法的。”胤禔倒还记得胤祉的手是怎么回事，也想起这里的自己为何会起争位之心。因为那些梦，梦中的胤祉郁郁不得志，所以这里的他觉得只有他坐在那个位子上才能保得胤祉一生富贵。
　　“那你会帮我吗？”
　　迷蒙中的胤祉真的很想直接顶一句‘凭毛爷要帮你！爷和你很熟吗？爷和你关系很好吗？爷和你套近乎不过是想挽回点兄弟情谊，爷为什么要愧疚，谁让你不得皇阿玛的心，连他老人家都想法整死你啊！请杀太子，亏你想的出来！他老人家不整你整谁啊！你究竟长没长脑子啊！还争，你以为你争的过太子吗？你呀的没看到太子已经往老八那只黑狐狸方向进化了吗？你倒好，自己傻乎乎的往前冲，你不怕皇阿玛忌讳啊！帮你，还没等爷帮你，你就变成鬼了！’
　　胤禔听着胤祉无意识中说出的话，呆了，“你是说皇阿玛指使你诬陷我？”
　　然而他没有得到胤祉的回答，醉酒的胤祉早会周公去了。

　　第二日早晨，夏日的阳光早已经趁机溜进了房间。
　　胤祉哼了两声，不甘愿的睁开了眼，宿醉导致了头疼，他揉着额角缓缓起身，颇有一种不知今夕何夕之感。
　　胤禔推门而入，见胤祉还在愣神，颇觉好笑，“三弟这是在回味昨天的酒吗？”
　　“……哦，昨天喝酒来着。”胤祉扭头看着胤禔，慢半拍的反应道。
　　“喝些粥，醒醒神。”胤禔摇头，也许前世真的没太注意胤祉，现在胤禔发现胤祉还是蛮可爱的。
　　“啊？哦，谢大哥。”胤祉一个指令一个动作。他接过瓷碗，小心翼翼的放在床上，左手捞起勺子，浅浅的舀了一勺。
　　胤禔看着胤祉慢慢的一勺一勺的吃着粥，看着他如同摆设的右手，心中莫名一疼，撇开头，不再看胤祉。
　　没多会儿，胤祉吃好了，也彻底有了精神。胤禔这才让奴才端了洗漱用具和干净的衣物。
　　胤祉熟练的用单手洗漱完毕，放下毛巾，“大哥还要看我穿衣服？”
　　“又不是没看过。”胤禔撇撇嘴，“我还给你穿过衣服呢。”
　　“……那不是你。”胤祉低声反驳。他以为重活一世，一切都是崭新的，可是造化弄人，一个两个……现在他都心有余悸了，就害怕其他兄弟也转生于此世，然而最可怕的是康熙再重活一次。他不知道他还能否淡然面对那些又或者眼前这些故人。
　　胤禔冷哼，甩袖离开了。
　　胤祉慢腾腾的穿好衣物，然后准备向胤禔告辞，却不曾想胤禔留住了他，问了一个他一直讳莫如深的问题。
　　“三弟，那件事真的是皇阿玛做的吗？不要骗我。”
　　不用想，胤祉也知道应当是昨天醉酒说漏了嘴，他反问：“重要吗？还有意义吗？”
　　“重要。”胤禔坚定的说，虽然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但是还是存着那么一点点的希冀。
　　是啊，哪个孩子愿意被父亲无视，哪个孩子甘心被父亲放弃。
　　也正是这种不平衡、不甘愿导致了后来的种种。兄弟阋墙的悲剧总在上演，不管是民间还是皇族，然而他们的争斗是最为悲壮与惨烈的。
　　“是，是他伪造了证据，是他教给我那些证词，是他命令我为太子作保。所有的一切并非出自我的本心。”
　　胤禔笑着说：“我以为是你和太子联手害了我，我以为只要没做过，那他便会为我主持公道，直到最后被圈禁，我还期待着他能亲手为我平反。二十六年……我二十六年竟等来了这样一个结果！”
　　胤禔恨得将桌子上的茶壶杯子通通扫到了地上。
　　“大哥。”胤祉走到胤禔身旁，为他擦去脸上的泪，“哭吧，哭完就痛快了。当年我也这般哭过。可是不管哭再多，出了那道门，我还要撑着整个家。你也一样，哭够了，就重新开始吧。惠母妃、大嫂她们才是最重视你的人，就算为了他们，你也要努力生活。”
　　不知过了多久，胤禔终于宣泄够了，一把抢过胤祉手中的帕子，为自己擦了起来。
　　“呵呵，大哥哭的还真是……”胤祉微微一顿，方道，“梨花带雨啊。”
　　胤禔用红肿的眼睛恶狠狠的瞪了胤祉一眼。只是他不知道，那眼睛配上他俊美的脸，除了妩媚，还是妩媚。
　　“美人乖，别人不疼你，爷疼你。”胤祉学着戏台上调戏良家妇女的地痞，挑起胤禔的下巴，说道。
　　“去！”胤禔一把拍开胤祉的爪子，“你怎么学的和太子一个模样。”
　　胤祉笑嘻嘻的收回手，“那咱们梁子算是解开了？”
　　“哼，算你运气好。”
　　胤祉摇头晃脑道：“不，这是人品好。因为我本来就没有害人之心。”
　　“对，你是个大好人。”

　　胤祉乐滋滋的回了宫，半路碰到了讨厌的胤禛，他还笑着打了个招呼，弄得胤禛以为他中邪了。
　　为了平复自己‘扑通扑通’乱跳的小心脏，胤禛用一种常人难以理解的诡异的语气说道：“只是和好而已，三哥究竟为何这般开心，你就那么在意大哥吗？”
　　“哈？”
　　“难不成你就那么喜欢大哥？”
　　“啊？”
　　“真是令弟弟羡慕。”胤禛面瘫着一张脸，表达着自己的羡慕嫉妒恨。
　　“……老四，你发烧了吧？”胤祉说着，用手背试了试胤禛的额头，自言自语道，“不烧啊，怎么净说胡话。”
　　胤禛甩开胤祉的手，目不斜视的大踏步离开了。

　　四个重生者偶尔挤兑一下彼此，偶尔分组对抗，偶尔闹作一团，把康熙乐的啊直叹他们兄弟关系好，甚至还遥想了一下一代明君、三个贤王的美好未来，于是他更加不遗余力的教导着后面的小阿哥们，希望他们向四位哥哥学习，为大清奉献美好的人生。
　　只可惜事不如人愿，已经厌倦了朝堂争斗的胤祉一直想着如何逃走。
　　这一年，胤祉好不容易熬到了出宫建府，好不容易向荣妃说明了自己的愿望，好不容易想出了一个逃脱纠缠了他几十年的金丝笼，却没想到被胤禔使了绊子，害得他差点功亏一篑。
　　“大哥，你不是要领兵打仗吗？跟着我做什么。”
　　“切，不是还有十三十四帮他嘛，我做什么累到自己。”
　　“那你也不能跟着我啊，两个人的目标太大。”
　　“可是哥哥不放心三弟你一个人啊。”
　　凸，“爷不是小孩子！”
　　“爷知道，但是在爷心里，你永远是那个拉着爷衣角套近乎的弟弟。”
　　“……谁和你套近乎了。”
　　“不要嘴硬。”
　　“……”
　　“爷也挺喜欢你的。”
　　“啊？”
　　“如果不想陪爷一起圈禁，就乖乖的啊。”
　　“……”
　　又是一年，一向为康熙所喜的太子不知犯了什么错，触怒天颜，惨遭废黜，幽居于咸安宫。
　　四阿哥不顾帝王震怒，多次上折子为太子求情，被帝王厌弃。
　　这一年的某月某日，官道上两匹骏马并排驰骋。
　　“二哥，亏你想的出来这种馊主意。”
　　“难道你有更好的办法？”
　　“那你也不能毁了弟弟的清白啊。”
　　“可是这是最快捷的方法啊，谁让老爷子竟然想退位隐居的，二哥苦啊。”
　　“……”

　　于是某年某月某日，康熙站在江南某个繁华的城市的某个院落里，对着某四个中年人大声斥责着，中气十足。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