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章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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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泽北卿……诸星卿将接受‘移植’，堂本卿会在期间接手他的工作，你们要好好合作啊。”帝国统治者的声音近在耳畔，自星河彼岸传来——就天域人的寿命而言，他已经行于壮年的末尾了，声音依旧浑厚严肃，但在威势之外，比早年仿佛多了些慈悲宽和。
泽北是极敬重一手栽培造就了自己的天域王的，即便诸星的事在他口中被如此轻描淡写一句带过，泽北还是恭恭谨谨地垂下头来，回应道：“是，陛下。”
“弥生卿亦会前去协助你。”天域王又缓缓说道。
泽北眸色稍沉了一下，却没有表露任何情绪，还是照旧说：“是，陛下。”
“朕派出弥生卿，并非不信任你的能力……但最近你的辖地上太不过安宁……大事临近，再小的差错也不能容忍；泽北卿，你是你们同代之中最出类拔萃的一个，朕对你寄望之深，无人不晓，你也从未令朕失望过——但愿不会有朝一日，朕要改口今日的话。”
“臣下明白，请陛下放心。”泽北说。
天域王终归流露出一丝浅薄的笑意来，道了一句：“好孩子。”
通话结束。
泽北坐在椅中思忖片刻，唤来了总管事惠理。
“昨日诸星遭袭的消息传出去之后，他们有什么反应？”
“神宗一郎发来了探视请求和罪己函，高头力直接过来了总督府说是代表下军部请罪，田岗茂一那边没什么动静，牧绅一直到今早才迟迟发了探视请求；不过全都以‘总督府戒严整顿’为由回绝了。”短发的精干女管事逐条禀报。
“好，”泽北点点头，“先给我接牧绅一。”银色物质活动起来，掩去他面孔。
信号发出后有了一会儿才被接通，画面上出现的人却也不是牧绅一本人，而是他的卫队长高砂一马。
“总督大人，”这个看起来总是有些恹恹的瘦高个儿一手端着通讯器向泽北道，“元首他…”
他话还未说完，左近就响起牧绅一责难的声音来：“还不快拿过来！总督是能耽搁的吗？！”
“是。”高砂将通讯器拿过去，摆到牧绅一面前。
在视野移转过程中，泽北看到两名身材惹火的靓丽女郎正离开；通讯器放置稳妥之后，进入镜头的牧绅一这才悠然将睡袍松松垮垮地系上，精神并不如何饱满，手边杯中还余有一些烈酒，桌上散了些浅蓝色粉末，大抵是“天使之尘”。
看到泽北，牧绅一硬生生将一个大哈欠给半路收了回去，弯了下嘴角，神态散漫道：“让总督见笑了。”
泽北并不回应，牧绅一又说：“阁下昨日遇袭，我真是又担忧又惭愧，犯了头痛，吃过药两人又轮流按了大半夜才睡着…但见阁下现在毫发无伤，才如释重负。”语意不可谓不谄媚——睁着眼说瞎话的功夫也是一流。
泽北不管他嘴上什么说辞，也向来由他厚着脸皮编瞎话，听过便罢，只冷淡道：“怎么，不担心藤真健司？”
“嚯，藤真？我一年也就……”牧绅一敛眸思索，挠了挠眉毛，“哈，见不了他一两回吧……怎么突然扯到他了？”
“他昨天乘坐的飞船坠毁了，现在生死未明。”泽北刻意道，双眼紧盯着牧绅一的表情。
“他不过是个中校，哪能与总督阁下相提并论？就算真死了，那也就死了。”牧绅一一脸的满不在乎，挑起嘴角笑道。
泽北并未察觉什么虚假造作，但还是推了一推：“藤真健司还在军校时，据说与你关系不一般。”
牧绅一大笑起来，道：“阁下你也知道我的小乐趣小爱好，只不过，我的热情通常很短暂……”又并了食中二指敲了敲太阳穴，“记性嘛，也差得很。”
说罢，他又捂着前额深深皱着眉叹了一声：“嘶……说着又疼起来了；总督见谅，我许该去补些休息了。”
泽北冷眼看他作态，嘴角挑了一个几不可见的弧度缓声悠然道：“看来那两位水准不过平庸，稍后我荐几名妙手到元首府。”光明正大地往牧绅一手里塞新鲜美色是一贯的做法之一，好叫他持久地沉溺于声色犬马。
“总督阁下太客气了！这怎么好意思！您遇袭的事我们还需请罪。”牧绅一嘿然一笑，眼神却显然是满意的。
“大可不必，你只管过你的舒坦日子。”泽北说完，掐了通讯，再接高头力。
高头力倒是正襟危坐出现在屏幕上，表情颇为肃穆——不过他也一向爱板着张脸。一上来便自陈下军部办事不力让总督涉了险，作为统帅之一他愿受责罚。
泽北照例安抚数句，先定了高头的心，话锋一转又冷酷道：“只不过下军部的人，的确该好好清筛整顿了，高头元帅似乎对自己手下的人，并不够了解，乌合之众混入其中也浑然不觉。”
高头力一时语塞，又有些不知此话从何说起的意思，表情扭曲了一下，接不上话来。
“尽快着手清洗吧，很快你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是。”高头力颔首，通讯结束。
泽北看一眼惠理：“去回复神宗一郎，让他两小时后过来，你马上联系上军部，调人过来在府里潜伏好，等我命令动手；还有一件事，堂本和弥生即将来此，通道在日落时分打开，叫南烈安排人去接弥生，声势越大越好，你去接堂本，不要让任何外人知道。”惠理一一应下，立刻转身去办事了。
神宗一郎啊神宗一郎，你这回该如何应对呢？泽北轻敲桌面，等着头号嫌疑人登门拜访。
大书记官按时到了，脸上一抹云淡风轻又不掺杂质的笑。他的相貌显小，就算自称十八也能骗倒一片人——笑容也总挂在脸上，看起来总是良善得就像个大男孩。
但泽北深知，同神宗一郎打交道最是费心劳神。大书记官看似性情温柔随和，实则却是条假装宠物犬的冰原狼，隐忍和坚韧都在骨子里。
自泽北和诸星管辖这颗星球以来，除却前任R党党魁，也就是“极光”的创立者令他们投入了极大的精力应对过之外，恐怕神宗一郎就是目前而言他们最不会掉以轻心的对象。
他们怀疑神宗一郎已久，总算到了下手铲除的时候。
“总督大人一切安好？”神宗一郎微微笑着，气度从容地在泽北对面坐下。他身后站着他的近卫福田，貌不惊人，表情僵木，看上去总像是没睡醒似的。
泽北没打算跟他寒暄，径自开门见山道：“我们不如来谈谈藤真健司。”连他亲自在藤真身边卧底都竟没能抓住一丁点把柄，可见神宗一郎及其手下之行事谨慎，居然滴水不漏。
看到藤真在那架机凯上时，他首度从心底感受到了一种无名的愤怒。
神宗一郎道：“藤真中校目前下落不明，我们失去了他的定位器信号，飞船上高级军官休息室的救生胶囊弹出过，但目前也不能100%确定使用者就是藤真中校。”
“他还活着，”泽北冷冷接话，“这点相信你很清楚，他现在在哪里，想必你也是心知肚明。”
“总督大人这是什么意思？莫非怀疑这一切都是我策划指使的么？”神宗一郎不惊不恼。
泽北轻轻冷笑一声：“我确实欣赏你这份定力，不过我们天域人不喜欢绕些弯弯道道来办事说话……你和'极光'，合作多久了？藤真健司是'极光'成员，还单纯只是你的手下？”
神宗一郎没有喝茶，放下杯子，笑容不改反而加深，语调平缓：“这两个问题，总督您迟早会得到答案，就不必我宣之于口了，”他看着杯中的液体语调柔缓地说，“各位守着也辛苦了，不如出来喝杯茶歇一歇？今日……不劳你们动手。”
泽北眯了眯眼，察觉到自己中了计。
“下次有机会，再同阁下喝茶吧。”对方澹然一笑，表情动作就此凝固在那一瞬间，眼中神采如同灯光般熄灭下去，眼球变成了两颗透明的球体——身后近卫亦是如此。
“竟敢拿人工智能糊弄我？好，”泽北不怒反笑，却捏碎了手中杯盏，“神宗一郎身边那些眼线，俱是饭桶。”
四下里无人不噤若寒蝉。
南烈斟酌了一下，出声请示：“大人，是否现在展开搜捕？”
“恐怕在藤真脱身之前他就已掉好了包，搜捕无疑是大海捞针，”泽北不悦地微微皱眉，又沉声道，“但他遗漏了——他知道的事，我未必不知道。”
神宗一郎畏罪潜逃的事很快就传开了，自然也传到了高头力耳朵里。
元帅眉头深锁脸色铁青，将手里的东西一摔指着副官道：“快去，把下军部里跟他走得近的人的名单都给我整理出来！”
他的外甥，上尉清田信长幅度微小地缩了下脖子，偷偷觑了他暴怒的舅舅一眼，小心地挪动了一下脚步。
“站住！臭小子，”不过高头元帅立刻就觉察了，此时更是火上浇油，恨铁不成钢道，“平日里叫你少与神宗一郎来往，你就是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现在摘不摘得清楚还两说！那个外星总督亲自发了话要清理门户，是不是该把你也整顿了？！”
“元帅…”清田苦着脸叫了一声，接着又改口道，“舅舅！我知错了，真的！我大错特错！”
高头仍未消气，嘴角下撇线条紧绷，不发一言，显然大为光火。
清田只好乖乖站在原地等候发落。
“你是不是，”高头力眼神带着几分冷厉落到清田脸上，“根本就知道神宗一郎跟'极光'的事？”
清田大惊失色，连连摆手道：“怎会！之前我确实对此事一无所知！”他又偏垂了头声音含糊着嗫喏道，“咳，我去找他，向来也不是谈军事政务……他怎么会让我知道这些。”
高头力早就知道清田对大书记官颇有好感，这才三天两头寻着由头去“交流感情”。
神宗一郎和牧绅一的政见有些许不和，两人几乎没有必要不会进行正面接触，关系并不融洽。政府之中事实上是分为两派的，而高头力恰恰是中立者，两边都不亲近，也不得罪。
他虽然就清田常去找神宗一郎的事训斥过多次，实际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却不想神宗一郎竟真的在与天域作对。
“元帅，名单已经出来了。”副官入内禀告。
“你最好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如果你做了什么昏了头脑的事，我也救不了你！”高头最后看了清田一眼道。
“明白。”清田垂头应下，听着高头和副官二人的脚步声远了，这才按着狂跳的心口长舒一口气。
事实上，神宗一郎在与“极光”合作的事，他比他舅舅知道得更早。
“阿神阿神，你差点害我被吓死！”清田心道，“偏偏在我去找你的时候被我撞见你要跑路，临走还非要告诉我个让我两面为难的秘密……你就是吃准了我不会出卖你吧！嚇，我真不该去呀！”
“所以咯，”清田悄悄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咪，“亲你一下，也还是你占便宜嘛。”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章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