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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二(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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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份的广州真的很热。空气似乎是停滞的,没有一丝风,阳光也好似对这个城市特别的关照,拼命的普照,地面上热气腾腾如野马,整个人像是进入了一个炉火旺盛的高压锅,上下都蒸的发昏,动辄就是一身汗。
开学两个星期了,我还是不能适应,除了上课,平时窝在开足冷气的寝室,绝对不出门。今天早上检查了一下零食盒子,发现早餐吃的面包没有了,于是现在的我便提着刚刚买的面包,走在挤满车子的校道上,从包里拿出一张纸巾擦汗。突然有些想念西安凉爽的秋季,天高地阔,空气干爽,虽然偶尔秋老虎也会来作祟,但是只要一场雨,秋的气息就更浓一点。
高三暑假的最后一个月,我过得还算幸福。爸爸自非洲回来后便一直很有空,呆在家里,他说要等市场那边对这次带回来的石头的鉴定结果。偶尔我们下下象棋,我的棋技极烂,是在疗养院的时候从电脑上学的,但他还是老输,这让妈妈不住的感叹:真是隔行如隔山呀!介于近几年房地产业的蓬勃迅猛发展,妈妈公司还是一如既往的忙,不过不再加班,晚上妈妈做饭的时候,我会呆在厨房里陪她。
这样一家人在一起,平静温和的日子我觉得很幸福安心。
高中初中同学在八月底的时候办了几场聚会,意义大抵是作为终于结束了苦难的高中,可以肆意享受自由舒适的大学生活的开幕式。这些开幕式大抵有相同的模式:吃饭、唱K、喝酒、通宵。高二时,我生病,以前总在一起玩的朋友就被我慢慢疏远了,渐渐地便没什么比较好的朋友了,平时只是和前后桌的人说说话,所以他们找我的时候,我很感动,没想到他们还记得我,愿意跟我玩,也便去参加了两场。
记得有一个很有意思的情节。
我们在KTV喝酒唱歌,微醺之时,一个我已经不大记得的男同学拉着我的袖子跟我说:“方琥珀,你知道我喜欢你对不对。”是肯定句。他继续说:“我第一眼见你就喜欢你了,可是你总是不理我,他们说你有男朋友,”他抹了一把眼泪,声音都有些飘忽,“你说你有男朋友没?”
没待我回答,旁边来了一个同样微醺的女生,应该是我住院时才转来我们班的,我不认识。她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一把拉过男同学的胳膊,另一只手食指对着自己,对着他嘶吼:“王硕,你看清楚,我才是你女朋友,你丫的是不是表错情了?”
看着他们纠缠在一起,我觉得很好笑,情侣也不过如此。站起身来,踩着有点飘的步子,拿起桌上的一只没人用的话筒,扯着喊了一嗓子:“不再幻想,你的花海,有一支蔷薇能够享受唯一宠爱······”
“方琥珀!”有人叫我。
我一回头,看见葛菲菲站在马路边上,张着嘴巴,神情紧张。没来得及笑她,侧身便感到了猛烈的撞击。我醒觉过来的时候,便已经一个屁蹲坐在了地上。
是哪个不懂事的司机?不知道在校道上不能开快车吗?还开着奥迪A8!
可惜我白白的短裤呀,粘了一地的泥土!可惜我白花花的美腿呀,蹭破了一大块皮!可惜我刚买的面包呀,全滚到了地上!可惜······
可惜,这个司机长得真帅呀!白白的皮肤,修长的手指,剑眉入鬓,眼眸清澈,高高的鼻梁,厚嘟嘟的嘴巴,真像金城武呀!
他的手臂搭在我的腰上,一把抱起我,脸色不太好,一边急走一边低头关切地问我:“你怎么样了?”
我说:“我、我、我没、我没事。”
他一手打开车门,将我放在车子里,俯身帮我系安全带,我看着他白净细长的脖子,软软香香的头发,忍不住伸手去摸。
“很快就到医院了,别担心。”
他的适时打断了我的猥琐想法。
我猛地收回手,说:“嗯、嗯!”恍惚间,似乎听见葛菲菲在车窗外喊:“方琥珀,你怎么就被陌生人抱走了!方琥珀,不安全!”
他可不是一般的陌生人,他长得真帅呀,连皱眉都帅。
他将我带到校医院,医生处理好了腿上的伤,以为他是我男朋友,对他说:“好了,没什么大问题,这几天伤口别沾水,小心留疤,明天再过来换药。”
他说:“谢谢。”又对着我,语气轻柔,带点揶揄,“走路也不看路,在想什么呢?”
他这是,在推卸责任?我心里一紧,看来这两年,人真的是越来越不讲道德,没有素质了,连这么文雅帅气的帅哥都会推卸责任了,顿时对他有点失望。我叹口气:“不就是个小包扎嘛,是我自己不小心。你走吧,我自己付钱,不会追究你责任的。”
他愣了一下,食指在我脑袋上一弹,“撞傻了吧,我怎么可能不管你。”又不放心似的,对着医生说:“医生,你看要不再帮她做一个脑部CT吧,我担心她脑袋也撞傻了。”
我瞪他一眼,用一只腿站起来向外蹦:“你才撞傻了,你全家都撞傻了。”
他在后面噗嗤一笑,伸手过来扶我:“嘴皮子还算利索,看来没傻。”
我回头:“你······”,你了半天没你出来。
他一定是不爱笑的人,偶尔笑起来才能如此春风霁月,灿烂明艳。我那颗木头一样的心,竟然在他这样明艳的笑容中轻轻地颤了一下。
他送我到宿舍楼下,弹弹我的脑袋,说:“我过几天再来看你。”
我没说话,心里却想:你快来快来,病人经常看一些赏心悦目的东西会痊愈的比较快。
我住在七楼,平时爬起楼梯又减肥又锻炼身体,而且空气视野都很好,夜晚趴在阳台上能看见远处光彩迷幻的小蛮腰。可是此时我看着面前十二个一组的楼梯叹口气,正准备自己一步步挪上去的时候,葛菲菲从后面冲过来,手上还拿着吃了一半的冰淇淋,恶形恶状地数落我:“方琥珀,你就是个傻子,被车撞了不说,还乖乖地被人家抱走,我看人家把你卖了,你一定还会帮着数钱。”
我说:“我······”。
我无话可说,难道我要说我被美色迷惑,心甘情愿跟他走的?不,我才不。葛菲菲本来就以为我很傻,不比她一个学天文物理的人聪明,还非得巴巴的跑去学统计,不能让她再瞧不起我了。
认识葛菲菲是我没有想到的。
我学统计学,复杂枯燥的数字,没完没了抽象的公式,没有一个女生会喜欢,于是,班里就真的只有我一个女生。一个女生也有独领风骚的好处,比如我不需要动手,课本就会自动派到我手上;没有人跟我争座位,想坐哪就坐哪;每个老师总是最照顾我,经常会问:“那位女同学,你听懂了么?没懂的话,下去问问其他同学。”······我和同样没有正常女生会选择的天文物理系的三个女生住一间寝室,其中就有一个,葛菲菲。
她爸爸是S大天文物理学教授,所以她迫于爸爸的淫威,选了这个专业。我一直认为,学物理的人都有点神经:牛顿煮手表,爱迪生孵蛋,不知道葛菲菲会干点啥。
大嗓门,活泼泼辣,大大咧咧,可是心地却出奇的好,没有一丝心计。幸福家庭里出来的孩子大抵都有这样的性格。连对于我这一个不爱讲话,有点孤僻的外专业生都很好。她算作是我在大学里的唯一的一个朋友。
葛菲菲将我搀回宿舍的路上,我还在想着那个浓眉大眼的帅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