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蔻流年》隐绯心

42、替身

　　夜色微凉，月色微凉，一回眸就是一生惦念。
　　月影之下，佳人宛如当年。
　　灀佑只身赴宴，回途却多了一个人。
　　这件事情被下人委婉告诉给珞珞，当时便是茶盏落地摔得粉碎。珞珞捏紧手指，紧紧咬着嘴唇，看得涯若和央央心疼不已。
　　“今日不早，我明日再去见父君。”一息间，珞珞就平静下来，慢慢坐回椅子上，露出和她年龄完全不相符的从容。
　　然后第二日，涯若和央央就跟着珞珞一起见到了这位不速之客。
　　姿容妍丽的少女婷婷袅袅的站在廊前，微风拽起浅蓝的裙摆，像画中的美人一般。
　　珞珞却不急着走上来，站在不远处饶有兴趣的看着美人，就像欣赏一幅完美的画卷。直到少女伸手要去抚摸廊前的一棵花树时，她才动身走过去。
　　“你昨日同我父君一起回来？”
　　珞珞清脆的声音仿佛惊到了少女，让她猛地缩回手局促不安的看过来，嘴唇动了半天，才细细柔柔的说：“公主殿下赎罪，妾胆子小。”
　　看她的样子，确实胆小得很，一边说话，身子还一边轻轻颤抖。
　　珞珞只盯着她一句话也不说，眼底泛起淡淡的光。
　　少女被她看得越发不知所措，头低得几乎要触到地上，“妾是皇子殿下带回来的，妾名夕婴。”
　　“哦。”珞珞轻轻点了点下巴，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犹豫。
　　夕婴却不知道她到底想做什么，蹙着眉尖站在原地不敢立刻就走。
　　这一幕，被靠在远处一棵参天大树上喝酒的惊蛰一丝不落的看在眼里。瞥了一眼珞珞远去的背影，惊蛰摇摇头，又喝了一口佳酿，眯着眼睛望向天空，“这性子，和阿樱倒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
　　整整一日，灀佑都不在府上，到天色暗沉才回来。回到府上，原跟着他的人各自散去，只有谷雨一言不发仍然跟在后面。
　　前面在走过一道雕花石门，就是灀佑的居所和书房，谷雨却并没有停下的打算。他不停，灀佑却得停，他的脸色依然略显苍白，嘴角还有一道淤伤，回头默默对谷雨抬了抬手，“你去吧。”
　　谷雨停下来，抬起眼盯着他看了一息，二话不说从他面前消失无踪。
　　灀佑不再迟疑，跨过石门走进去，然后看见昨日带回来的少女静静站在廊下，仿佛一直在等他。这情景，他记得似乎只有在梦中见过，唇边忍不住泛起笑，三步并作两步走近，声音温凉如水，“怎么在外面等，已经起风了。”
　　“妾想迎殿下回来。”夕婴颔首，娇娇怯怯的样子格外惹人怜爱。
　　夜风中，隐约听见一声叹息，随即灀佑的披风落到夕婴肩上，带着温凉的气息。
　　“外面凉了，和我一同回去吧。”
　　夕婴惊喜的抬头看着他，眼里流光璀璨，“嗯，好，妾、妾知道了。”
　　这是一个温婉娇柔宛如菟丝花的少女。
　　只要灀佑在府上，用晚膳时必要陪着珞珞，今日也不破例。但桌上夜雀无声，除了父女二人，还多了一个人。
　　夕婴乖巧的坐在灀佑下首，只在进来时偷偷掀起眼皮看了珞珞一眼，之后便不敢抬头，只默默侍奉，为灀佑布菜递羹，细致周到。
　　极轻的勺碟声中，珞珞眼底慢慢变冷，晚膳未用半数，就放下筷子站起身，“我回去了。”
　　谁曾想，灀佑只是略抬头看了她一眼，可有可无的问：“今日只吃这么少？”
　　珞珞不想回答，只往门外去。还不等她走出去，又听见灀佑在后面吩咐：“你无事的时候不要来见夕婴。”
　　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珞珞直接离开。
　　月光下，花树仿佛披上了皎洁的白雾，又隐隐散着微光，旖旎而温柔。
　　珞珞坐在廊下倚着一根柱子，身下散开的裙摆像一朵盛开的话，坠着无数被风吹落的花瓣。
　　空气里芬芳馥郁。
　　涯若和央央站在不远处，皱眉怜惜的看着她。
　　“其实灀佑殿下可以委婉一些说，不用这么防备。”央央捏着手指，“现在这样，实在太让珞珞伤心了。”
　　“可能人都是自私的，之前还见灀佑殿下对皇子妃情深义重，没想到人心这么容易变。”涯若低着头，这个年龄的少女第一次感受到物是人非的悲伤。
　　许是几日的安宁，不自觉的让人麻痹放松。
　　夜风袭人，杀气忽然逼近。
　　涯若动作如电，反手将央央推到珞珞身边，莹润动人的珍珠色结界刹那间将两人保护得密不透风。但如此一来，她自己却暴露在危险之下。她的速度再快，也做不到将自己也保护在结界中。
　　带着腥气的利刃割裂夜风迎面而来。
　　涯若下意识想躲开，背后却忽然靠上一个坚实的身躯，同时面前的利刃也被打落在地，根本不能伤她分毫。
　　察觉到涯若惊讶的凝视，突兀出现在前面的玡风抽空回头对她龇牙一笑，“早就和你说了，怎么会让你们两个小姑娘干活！”
　　看似并不在场的惊蛰其他人，其实都隐匿在附近，等的就是躲在暗处按捺不住的敌人。
　　涯若余光看见青渊已经将珞珞和央央护住，再想到自己背后的人是谁，脸上有些发热，勉强自己分散注意力对玡风嚷嚷：“快点儿把人抓住，好让我睡个安稳觉。”
　　“知道啦！”玡风大幅度对他摆摆手，人便窜进夜色中。
　　危险解除，涯若虽然有心和身后的人靠近些，却分得清场合，微微向旁边挪了一小步，扭头看着诛流的侧脸，“玡风一个人能活捉对方吗？”
　　她并不担心玡风不能力敌，但现在更好的选择应该是抓住人问到更多的情况。
　　“不必，没有大人物，问不出什么。”诛流垂下手，刚刚灵力凝聚出的火焰在手上缓缓熄灭。
　　涯若不敢看他太久，转头又去看央央和珞珞。经过刚才一幕，珞珞竟然连动都没动一下，脸色如常，平静得让人惊异。涯若也不敢贸然撤去结界，只走过去拢了拢她的肩膀。
　　许是在外面坐得久了，珞珞身上很凉，感觉到涯若的宽慰，抬头对她弯着眼睛微笑，“谢谢你。”
　　“这么晚了，回去睡吧。”涯若趁机劝她。
　　还没等珞珞说话，玡风和灀佑一前一后进了院子。玡风满脸牙疼的扔下两个软成泥的黑衣人，“自己把自己毒死了。”
　　灀佑则一进院子就奔向珞珞，身上只穿着雪白的中衣，看来十分仓促。
　　“我没事。”珞珞却在他靠近的时候伸手挡了一下，坐了一晚上终于站起来，“我想休息了，父君。”
　　她抵触的情绪太明显，灀佑尴尬的站在原地，向她伸出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珞珞却不管，自顾自转身进了屋子，一眼都没有回头看。
　　留下的人很尴尬，不知道该说什么。
　　灀佑自己却调整得很快，似乎没有被冒犯的怒意，面色平和的对在场几个人都道谢，然后乘夜而归。
　　静了一会儿，青渊对两个少女说：“进去休息吧，今晚我们守在这儿。”
　　刚才的事情，任谁都看得出只是简单的试探，但同时也是狂风骤雨来临前的预警，不管之后会再发生什么，攒足精力都是必要的。
　　央央在原地踟蹰了一会儿，似乎有话想说。青渊倒是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心思，压低声音说：“听闻灀佑殿下晚膳后陪夕婴回了她的院子。央央，这些事情和我们无关，去睡吧。”
　　离岛做事的时候，最好不要夹杂个人的感情。这是在岚碧岛上宗主和行首都对弟子们反复说的，但真正做到却太困难，之前也不是没有过术士因种种原因选择留在外面不再回岚碧岛。这次不管对珞珞是心疼还是其他，央央和涯若带过的感情都过了。
　　涯若先醒过来，拽了拽央央的袖子，把她带进屋里。
　　看着她们进去，玡风才啧啧一声，嫌弃的嘀咕：“小姑娘就是麻烦。”说完，就发现青渊和诛流都在看自己，讪讪的选择闭嘴。
　　不紧不慢的过了几日，依然是惊蛰陪珞珞在府上，谷雨跟灀佑外出，碰上的时候并不多。那日之后，珞珞连用膳也选在自己院子里，不去见灀佑，同时也免了再见夕婴。
　　但有时候你不出去，却不代表他人不来找你。
　　午后阳光灼灼，正好轮到玡风守在院子外面。他百无聊赖的躺在地上枕着自己的手臂，甚至不知道从哪儿拔了一根草咬在嘴里，然后听见细细碎碎的脚步声走过来，斜眼就看见两个侍女陪着夕婴往这边走。
　　玡风觉得自己最不耐烦应付这样的女子，干脆扯着嗓门把涯若和央央叫了出来，自己跑到一边躲清静。
　　涯若不喜夕婴，但也不好再带着情绪，只淡淡对她说：“公主殿下小憩，有什么事情我可以转达。”
　　夕婴满脸紧张，双手不自觉绞在一起，“我听说公主殿下和灀佑殿下置气，想过来看看。”
　　这话说出来，好悬让涯若嗤笑出声，直接转身背对她，“这种事情和你有关系是真，不过你还想掺和？奉劝你一句，好好呆在自己院子里吧。”
　　夕婴脸上青青白白，咬着殷红的嘴唇站了一会儿，最后红着眼圈走了。
　　“你这么和她说话，当心她去告状。”
　　珞珞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出来，冷漠的看着夕婴的背影。
　　涯若又笑了一声，学着玡风的痞气说，“我还怕她？就是你父君在这儿，我也这么说。”
　　珞珞沉默了一会儿，猛地抱住涯若，哑着嗓子委屈的说：“涯若姐姐，我想我母妃了。如果母妃在，我才不会这么可怜。”
　　她这一句话说完，涯若都觉得心酸，手按在她的手上安抚的拍了拍，“没事，我们陪你，你不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