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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顾九寒 ...

  •   四方封闭的石窟里,青藤摇曳,摩挲出轻微的沙沙声,别样舒心静逸。
      而这样的声音越发清晰,又变得些许不同,像鞋底蹭过地面,由远至近。
      其实脚步声并不真的遥远,只因轻缓而显得格外漫长,却是很快停了。

      两人斜眸过去,看见一只手穿过昏暗,又穿过垂落的藤条。
      那必然是一只男人的手,但骨骼清俊,玉白修长,生的十分漂亮。
      用手背拨开藤条,藤后露出一截手臂,碗口细瘦瓷白,坠着袖摆,那布料不薄,仿若麻制,可是极黑,隐约冷峻肃杀,而一条蛇形图腾落在他的袖口,堪堪缠绕一周,獠牙尖长,蛇头叼着蛇尾,暗红如血,肃杀之外又显得格外妖诡。

      男子从石洞中缓步走出,发及腰,面如玉,剑眉星目,俊郎非凡。
      他一身红衣墨袍,气质是冷漠的,与藏锋些许类似,却又大为不同。
      如果说藏锋是一把待出鞘的刀,沉稳而内藏锋芒。
      那这人无疑是一把蓄势待发的剑,冰冷锋锐,肃杀昭然。
      更何况他腰间真的挂着一把细剑。

      很危险的一个人。

      钟离未卿微微眯眼,手不动声色的已经摸到腰间,藏锋亦是。
      “在下钟离,临安砚南斋的小掌柜,不知阁下来自何方,又姓甚名谁。”
      男子本在打量石棺,闻言略一侧头,望向钟离未卿,那目光冰冷的不成样子,又格外静如止水,便是无情得很,而四目相对间,他就如此沉默着,似乎在思量什么,最后漠然地转了目光,又落回石棺上,缓缓回道:“顾家九寒。”

      顾九寒。

      将这个名字在舌尖轻轻回味一遍,钟离未卿隐约熟悉,再者对方又强调了顾家,她便很快联想到地图背面的顾字,以及脑中不时浮现的顾九二字。
      顾家与地图之间无疑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最大可能便是他们发现了这座古墓,但因某种阻碍,他们无法得到墓中秘宝,便绘制了地图,并流传出去,引得同行争相前来,以便破处阻碍,而他们只需躲在暗处渔翁得利。
      短短须臾,钟离未卿觉得自己已然将真相猜测个大概,那视线就落到顾九寒的身上,果真发现他至今为止都未动一寸,脚边青藤曳动,如毒蛇吐信。

      “正如你所见,我过不去。”

      顾九寒淡淡说着,没什么避讳似得,又轻轻向前一步,迈向那如血般的赤红土壤,可方才落脚,数不清的青藤便是张牙舞爪的缠上他的靴子,攀上他的裤腿,藤须尖锐,扭动着试图钻进他的肉里,他本可挥剑斩断它们,却没有如此做为,便只是面色平静的又退回脚步,踩在岩石上,仅一瞬间,青藤尽数抽回。

      “白民故土,必然只认白民血脉,但你可知这土为何呈这般颜色?”

      顾九寒略歪着头,忽然发问。
      钟离未卿微微皱眉,她摇头道:“不知。”
      顾九寒便又道:“白民王以血养土,只为今朝。”
      “何意?”
      “意思便是,这些人俱是你阿姐杀得,又埋在这里。”
      “然后。”
      “她自刎了。”

      两双同样冷情的眼漠然对视,钟离未卿突然就沉默了。
      她想起一件事情,当年她被苏归推下寒湖,耳边隐约回荡着一句话。
      ——花开彼岸,黄泉不度,涅槃轮回,死既是生。

      死既是生,所以她死了,可又活着。
      她便又记起一件东西。
      幽都神物——生死簿。

      钟离未卿的生母死的早,当年生下她与苏归就去世了。
      两人离开幽都,自幼长在白民,相依为命。
      白民族人生来与草木亲近,亦会通天算卦,血脉超凡。

      钟离未卿并非天生眼盲,只因白民族的隐疾愈发严重,五岁才彻底失明。
      而在此之前,苏归是她见过占卜天赋最好的人,仿佛无所不知。
      现在看来,她必然是预见什么,才在溺毙自己之后,又亲手覆灭白民。

      六岁的一个姑娘,何等狠辣决然,又何等妖孽,才能如此做为。
      怪不得她当年顺位成王,满族长老竟无一人反对。
      受幻境的影响,钟离未卿逐渐记起儿时遗落的种种事情,但那段记忆凌乱非常,思索起来需要十分用心,不过她一边回忆着,一边也留三分心思在顾九寒与藏锋身上,面色端的一派如常,直到她眼角瞥见一缕黑气,方才惊得回神。

      许是见她气息细微变化,藏锋突然发难,他猛地一个箭步向前,横劈一刀。
      钟离未卿反应也快,忙稳住心神,手一抬,剑鞘格挡。
      只听呛啷一声,鞘上起了火星,映明了两人眼底的寒芒。

      藏锋一味进攻,钟离未卿则侧重防守,将身后苏归的尸身护的严密。
      顾九寒神情闲散,隔岸观火,很是不急的样子,好似目的并不在苏归。
      他只是负手而立,认真揣摩钟离未卿的招式身法,目光愈发深沉。

      战况僵持不下,直到钟离未卿眸光一闪,用剑尖挑了藏锋的前襟。
      便是腰带断裂,一枚粘着尸油的血红色尸种从他怀里掉落出来。
      几乎同时,原本安静的青藤忽然蜂蛹而上,齐齐刺向藏锋。

      藏锋脸色微变,本能挥刀去砍,却又生生顿住。
      然而这一顿可不得了,青藤如箭雨般密集刺来,叫人闪躲不及。
      钟离未卿将藏锋之前的反应都看在眼里,此刻眉一皱,有些叹气。
      她便也真的叹了,同时指尖抹过剑刃,滴出血来。
      接着她手腕一抖,血珠破空,直直甩向藏锋。

      飞掠的鲜血逼退青藤,藏风一愣,趁着此间空隙,忙退向一旁岩壁。
      而钟离未卿这边已经弯腰捡起尸种,她抬手,借着磷火打量。
      显然的,尸种生出的藤蔓只是看着诡谲霸道,实际外强中干,若真想通过此地,一把火烧了便是,不必如此顾忌,便得出结论,不论是花虞歌亦或顾家,都定然与白民族有着很深的渊源,才不忍心伤害曾一世为人的它们。
      钟离未卿很快琢磨透彻,才肯在最后关头救下藏锋。

      钟离未卿是沉默的,她收起第二枚尸种,再不管两人,转身看向石棺。
      她觉得有些不对。
      只见原本平静的石棺内泄露出缕缕怨气,那黑色几乎覆盖了苏归的尸身,又在半空中缓缓凝结出了形状,似虎非虎,背生双翼,像极了龙子穷奇。

      钟离未卿的脸色岿然变幻,却是极端冷静的。
      她长剑入鞘,直接用身子破开怨气,想从石棺中抱起苏归。
      但来不及了。
      她听见铁锁抽动的声音,必然有机关已经开启。

      隔板翻转,苏归顺着棺底倾斜出的空隙缓缓滑落下去。
      钟离未卿心里一急,身子前倾大半,左手扶住棺沿,右手则环过苏归的腰。
      她松一口气,刚想拉着苏归起身。
      却忽然一股拉力袭来,她看见一只手从空隙伸出,抓住了她的手腕。
      她便是一个踉跄,连带着苏归一起,一头载进那棺底的机关之中。
      此后隔板合死,穷奇凝聚成形。

      而绝壁之上,蛊雕飞掠,黑压压的一片撞击着岩石缝隙,锋锐的碎石四溅,云绮瑶等人躲在石缝的最深处,各自熟稔的处理伤口,每个人身上都挂了或多或少血痕,连武功高强的乐师,那一袭缥缈白衣都落了不少口子。

      外面的场面委实吓人,不过在坐都是见过世面的人,也不至于真被吓住。
      于是狭窄的石缝里很快起了声音,更有了干粮的香。

      角落里的云绮瑶与乐师正在包扎伤口,沉默最甚,似乎心里堵了事情。
      陶芊雪略有担心的看着她们,眉头渐皱,耳边仿若又响起方才那人的声音。
      分明那般温柔,却似从深渊爬上来的毒蛇,坠的人万劫不复。
      他说小师妹,当年昆仑一别,我回来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顾九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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