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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8、第一百二十八回 ...

  •   一百二十八 [师徒会研图再蹬岛迷仙谷断弩落红烟]

      船只靠岸之时,已经是第二天的过晌了。
      展昭双脚站到码头上,顿时长出了口气。捂着胃部皱着眉头,看来这晕船的滋味儿真不是一次两次就能改善得了的。活动了两下筋骨,抬起头深深地吸了口气,却不料海风被吸入腹中,顿时勾得他嗓子眼儿发痒,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咳,咳!玉堂,你看天色如此,是不是快下雪了?”
      时下也没什么暖茶热水让猫儿压压喉咙的不适,白玉堂只能伸手将展昭的披风紧了紧,而后也抬头一看:“这可说不准。不过海上的雪景咱们可还没见过。若是真的下雪了,倒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展昭苦笑着摇了摇头:“现在这种时候,怎么可能是件美事!那五关本就不知道是什么模样,若是天降大雪,岂不是难上加难?”
      “你也真是想得忒多。老天爷要下雪你拦也拦不住不是?现在咱们也不能即刻就琢磨好对策去闯那五关,况且还要等着师父和云瑞,趁这工夫,何不往好的地方想想?”索性从展昭手中夺过巨阙让那猫儿把两手都缩进斗篷里,看意思这天色越来越沉,保不齐是真要下雪了。
      见展昭脸色发红嘴唇却稍显得发白,于月人不免叹了口气。“展大人,五爷说得对,你还是先什么都别想了,好好休息几天才是。破那五关的时候你还得是主力,要是病情不见好转,大伙儿谁也放心不下。”这个称呼他是无论如何也改不了口,只是最近这阵子的相处让他更加赞叹展昭的为人。如此宽厚善良的主儿,是他之前活了三十二年都不曾见过的。可偏偏越是这样的人,受的罪就越是比那些奸诈狡猾之人多。看着展昭带着病依然奔波劳碌,于月人有时候甚至都觉得,如果展昭身边没有白玉堂,像他这么拼命无私的人,怕是一百条命都已经给折腾没了。
      “你看看!你这小猫要是再不放松心思好好养养,那可就是谁都对不起了!”说罢五爷朝展昭不带怒意的瞪了一眼,而后将手掌扶在猫儿的后背,边走边轻轻地推着。
      尽管隔着披风和棉衣,他却似乎可以感觉到自玉堂手心传来的热度。只是他也清楚,这不光那不轻不重的推力所致。现在不光是玉堂每日为自己的身体操心,就连同行的几个人都时不时要担心自己,展昭如今已经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合适得当了。不能那么没心没肺地拒绝所有人的好意,却也不能对着大家许下保证,所以只能无奈地苦笑了一下。他又何尝不想让自己身上这些毛病赶紧痊愈。“不知道师父和云瑞现在在什么地方,若是已经到了兰坪镇,应该会留给咱们线索吧?”
      知道展昭这是默认了下来,五爷的心多少放松了一些。这傻猫虽然固执却最懂人心,而且就那处处事事都担心别人的性子,哪怕是不让大伙为他担心,不为闯那五关留下麻烦,他现在也绝对不会硬撑了。“我估计师父是没料到咱们能出来得这么快,所以这附近也没什么可看可瞧的,指不定带着云瑞去哪儿闹腾了。不过你放心,算计好日子他肯定会过来找我们。”
      厉传风接道:“不然这样吧,反正过阵子开封府肯定得来人,不如在双义客栈的门口立块牌子。到时候不管是司马老剑客还是开封府的诸位,一眼就能看得到。”
      展昭闻言立刻点头:“厉兄说得对。董易,那么就麻烦你回店之后写一块牌子立到店门口了。”
      董易笑脸应承:“您几位放心,这件事儿包在我身上了!保证那些位老爷进到街里一眼就能瞧见!”
      一行六人一边走一遍闲聊,回到双义客栈的时候,天色显得更加阴沉。
      五爷赶紧拉着展昭来到火盆边,从斗篷里拉出那双冰凉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搓了又搓。“董易,你让厨房晚饭之时炖一锅羊肉,多放些姜块。对了,你们这里有没有上好的核桃?”
      董易点头:“西街的干果舖倒是常有上好的货色。不知五爷是要用来零吃还是?”
      “怎么个用法等买回来五爷再告诉你。”吩咐完董易,五爷扭脸对问展昭:“猫儿,用不用先洗个热水澡?”
      展昭摇头:“不用了。坐了一天的船实在是咣当得头晕,我想睡会儿。对了董易,你还是先去立个牌子吧。”
      董易下去办事,众人这才各自先行回了房间。即便是像于月人这样并不晕水却没有出过海的人都觉得肚腹不适,就更别说是展昭和白玉堂这两个本就是不识水性的主儿了。

      而白展二人回到屋中,展昭却并没有躺下休息。被按坐在桌边,趁玉堂折腾被褥的工夫,他从包袱当中取出那张图纸,仔细地看了起来。
      五爷放好东西将被褥铺好,扭身竟见展昭正一本正经地拧眉思索。他立即也将眉头一皱,走到桌边搂住对方的肩膀:“你不是头晕想睡觉吗?怎么坐下来看这个破玩意儿了?”这张图纸其实并没有什么值得细看的东西。方位这种事只需看上一遍就能记在心里。自然,他们也不可能期望法光会给他们破解机关的法子。
      展昭指着七星镇东北面连接五关的地方,道:“你看,既然这里是入口,那么算起来应该比从七星镇到摩勒寺更远上一些距离。而且这五关的所在之地应该是四面环海。”
      弯腰将胸膛压在猫儿的肩头,五爷却并未用力。只是借用这样的姿势将爱人护在身前,既暖了对方,也让自己安心。“而且看意思这五关的占地颇大,即便咱们要闯关破楼,估计着一日两日也走不到头,恐怕得需要在野外住上几夜了。可你现在的状况实在不怎么样,这里又比开封冷得太多,我是真不放心。”
      展昭无奈地叹了口气:“其实就是冷点,有时候会泛乏。伸胳膊抬腿运功叫力都没有什么影响。我的身体我清楚,怎么也不至于被大风一吹就倒了。再说,多穿些衣物不就好了。反正若是让我在……”
      “你放心吧!五爷可不敢说让你留在客栈里等着我们去闯关。你不放心五爷,五爷还不放心你呢!不过猫儿,其实这样也是有些好处的。”仔细地看着图纸上的地形方位,五爷突然露出一笑。
      展昭不解:“哦?你看出什么好处来了?”
      五爷笑答:“你看,既然这些地方占地过大,那法光就算再有能为也不能将所有地方都掘地三尺,而且即便是他有能力这么做,也没有什么意义。机关埋伏在大范围使用的时候,最重要的就是隐蔽和出其不意,如果处处机关,那是憨人之举得不偿失。所以咱们此行虽然对里面的一切一无所知,却肯定有能容喘息的地方和时间。如此算来,岂不也是个好处?至少不用你一直挺着不适提气运功,咱们也能适时的审时度势,仔细琢磨他那点本事。”
      “若是果真如此,倒的确不算是件太坏的事。可之前在破冲霄楼的时候,咱们可是有楼图在手。但现在不光是这五关咱们一无所知,尤其是那个天外楼,更是连点谱都没有。这样盲目动手,是否太过草率,不妥当?”就算当初跟着师父学了那几个月的奇门之术并不精通,他也明白设计机关埋伏那是因人而异,绝不可能每一处都一样的破法。而且所谓的万变不离其宗,也不过是有根据的推测。那么谁又能保证每一次的推测都是正确的呢?
      落下手臂将展昭半拉半抱着带离椅子,五爷一边将人往床边带,一边回道:“有图,这五关咱么得闯。没图,那天外楼咱们还是得破。总不能因为咱们没有百分的把握就知难而退吧?”
      被玉堂脱掉鞋子推到床里,展昭无可奈何只得老老实实地就范,掀开被子躺了下来。虽然和衣而卧,盖上被子有些别扭,但在被窝里的确暖和又舒服。“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但这一次事关重大,先不说那刘道通咱们一定要拿到为哥哥们报仇雪恨,如果明知道四宝在什么地方还请不回来,或是眼看着它被毁,被朝中那些与开封府不对付的官员知道,还指不定又惹出什么是非。总之此行无论于公于私都是越保险越好。”
      五爷见展昭直接就进了被窝,也不知道是笑还是气。不想掀开被子透凉气,只好将手伸到里面,去扯展昭的腰带和衣服。“要不怎么说当官麻烦!也不知道那些奸臣佞党怎么就死不绝!那不然这样,咱们再回一趟七星岛,潜进摩勒寺去看看有没有阵图和楼图可以偷?若是有那玩意儿,拿到手你不就放心了?”
      赶紧推开那不安分的老鼠爪子,展昭坐起身将外衣和棉袍脱了下来,这才再一次钻回去。“你还是老老实实在店房里等着师父来吧!先别说法光罗汉是什么身份能为,那摩勒寺的武僧有多机警。就说有没有阵图和楼图都在两可之间。就算是真有那两样东西,现在是他们划出道来让咱们非走不可,你觉得凭法光和王顺那些人会让咱们有可趁之机么?”
      靠在床头看着猫儿瞪大的眼睛,五爷边听边笑:“我也就是那么一说,你做什么如此认真。说白了,就算咱们真偷来了图纸,五爷还怕那是假的呢!所以啊,现在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只要咱们力求每一步都做到稳妥,不就得了!不过说到这个,你先睡会儿,我去让董易准备些东西。”

      展昭迷迷糊糊地从睡梦中苏醒,玉堂没有像往常一样就在自己身旁。揉了揉眼睛坐起身,看来已经快到掌灯的时辰了。
      穿好衣服来到门口,门刚被打开一条缝隙,就有一股冷风冲了进来。风中卷着雪花打到脸上,刹那间就能让人的头脑清醒。可也因为这样冷热猛然交替,展昭登时就咳嗽了起来。调整好气息压下喉咙的不适,打开房门抬头看了一眼天,又低头看了看地。看来这雪已经下了有一会儿了。
      来到客栈前院儿的厅堂,除了房书安正坐在屋里边吃豆腐干边喝酒之外,连个小二都没有。展昭皱眉:“书安,人都去了什么地方?”
      老房这才听到动静,扭头一看是展昭,赶紧起身回答:“您怎么就睡这一会儿就起来了?”说着让展昭来到火盆边坐好,他这才继续,“我五爷爷在厨房不知道忙活点啥玩意儿。历爷爷他们两口子出去了,说是没料到今年冬天这么冷,所以去多备几套衣服。”
      那老鼠在厨房?这倒是让展昭觉得颇为新鲜。因此立刻站起身:“我去厨房看看。对了,这都要吃晚饭了,你怎么还喝酒?”
      老房咧嘴一笑:“哪知道您起这么早啊!不过天儿忒冷,喝这点玩意儿也能暖暖身子。何况我这也是闲的没事儿干,占个嘴。”
      听完这个,展昭微微一笑:“我看你还是留着肚子先别喝了,我去厨房看看他们在折腾什么。”说完转身挑帘奔了偏院儿的厨房。
      而此时的厨房里正被弄得满是浓烟。展昭刚刚走到廊下,还没等进门,就闻到了一股肉香和柴火味儿。赶紧捂住嘴免得呛进烟,可即便这样他也觉得不怎么好受。
      厨房的大门敞开,但挂着棉门帘子,里面在干什么展昭完全看不见。快走两步来到门口撩开门帘,旁的没看到,就见到玉堂背对着门口,手里拿着根棍子胳膊来回摇晃不知道在干些什么。只不过该是被烟呛得够呛,直咳嗽。“玉堂,你们这是做什么呢?”赶紧进屋放下门帘,展昭这才看清楚,玉堂手中的木棍上挑着两串黑乎乎的东西。
      听到展昭的声音,正忙得不亦乐乎的白五爷才扭身回看:“猫儿?你怎么醒得这么快?这里烟大,你赶紧到前厅等着!”说着将手里的东西交给一旁的伙计,迈步来到展昭身边,却难得头一次没有上前连拉带抱。
      看着玉堂满手黑渍,衣服也弄脏了好几块。展昭忍不住弯眉一笑:“玉堂,你怎么弄成这副模样?”扭头见案台边上搭着一条干净的手巾,他伸手拽了下来递到五爷手边。
      接过手巾也没问这玩意儿是干啥用的,五爷直接就拿来擦了擦手,而后甩到了一边。“咱们不是算计着闯那五关一日两日肯定不成么。所以五爷这才想着得开始预备能随身带着的干粮。那会儿让他们宰了两只羊,现在正在熏着呢。”见展昭不肯离开,五爷扭头对一旁的董易道:“董易,这儿就交给你了。可千万不能马虎!”说完用胳膊肘子推着展昭就往外走。
      离了厨房走到廊下,展昭略微皱了下眉头:“玉堂,这等事你让伙计们做就得了,干吗还自己动手?”这位白家的二爷,陷空岛的五祖宗,什么时候也开始会干起厨房的活计了?
      五爷嘿嘿一笑:“猫儿,还记得那次在山洞里五爷给你吃的肉干不?”
      听玉堂这么一说,展昭顿时脸面发红。“做什么突然提这个!”当时若是还有其他吃食,若是他知道那东西是当初被自己和玉堂斩杀的白虎肉做成,前车之鉴在先,他是绝对不会吃下去的!
      将肩膀靠在展昭的身上,五爷边说边继续笑得得意:“别害臊啊!五爷只是说那肉干,又没说要与你如何。”见展昭撤步瞪眼,五爷赶紧赔笑,“五爷真没有旁的意思!你当时也说那肉干的味道鲜香,虽然是被熏制晒干的,可是一点都不柴。难得你喜欢,所以五爷回京之后就跟耶律靖元要了这个熏肉的方子。那会儿说起要在外露宿,我突然就想到了这个。白虎肉没有,拿来做羊肉总不会有错。所以才让董易预备了那些草药和调料,亲自监督着他们。”说到这里五爷的笑意更甚,“不过只要一想到当时你这小猫儿一边吃一边直咽口水,拿着肉干边嚼边赞的模样,五爷就忍不住想要自己熏两块,专门留给你吃。没想到还没弄好呢,就被你发现了。”
      听玉堂说得眉飞色舞,展昭也不免心头发暖,就连雪花吹打在脸上的凉意也比方才好受得多了。“幸亏是我发现的早,不然你白五爷头一次做出来的吃食,展某真不知该如何消化。”说着伸手拉过玉堂的袖子,前后看了看:“你还是赶紧回房换身衣服,先把手和脸好好洗一洗吧!”

      待五爷换好衣服洗净手脸,同展昭二人一起回到前院儿厅堂的时候,厉传风和于月人已经从外面回来了。
      见白玉堂进屋,厉传风赶紧将桌上的一个小包袱递了过去:“五弟,你要的东西买来了。”
      五爷拿在手里掂量了两下,然后朝厉传风一笑:“多谢!”而后转脸问于月人,“你用不用也弄一个?”
      于月人赶紧摆手:“罢了!谢五爷的好意。不是我推搪,而是我这两下花拳绣腿根本就是个累赘。莫说传风不同意我跟着你们,就是我自己也心知肚明。”
      不明白这三人在说什么,展昭和房书安一同发问:“究竟是什么东西?”
      五爷一笑:“暖手的物件罢了。书安,你去让董易把晚饭是送上来,五爷这都饿坏了。”
      虽然听到了答案,可暖手的物件多了去了,老房还是一头雾水。但比起那个东西,他更乐意去催促晚饭!
      董易亲自带着伙计把晚饭端了出来:“五爷,您让炖的汤火候刚刚好,房爷要尝尝没熏过的肉,我也切了一盘。还有,那酒也泡上了,要不要先拿来尝尝?”
      五爷摇头:“那酒就罢了,不泡个一日两日的尝不出什么区别。你也没得消停忙的活了一整天,赶紧坐下一起吃吧。”说着伸手示意董易坐到房书安身边。
      董易也没推辞,反正这两日进岛之时都是一桌吃喝的。而且他现在越来越了解这位白五爷的性子,他说一就是一,说二就得是二,与其拧着他跟他客套,还不如豪爽些大伙儿都舒服。
      六人围坐在桌前还没等夹菜,就听到门外“咣咣咣”一阵敲门声。
      展昭立刻放下筷子:“董易,看看是谁。”外面已经摘了幌子上了闸板,而且门外立的牌子上已经写了开封府包店,不收闲杂人等。看来敲门之人不是有事,就是相熟之人。
      董易来到门前撤下门闩,大门一开,就见门外站着的一老一少。而且这二位头上的斗笠几乎已经快被雪给盖满了。“您二位是?”
      展昭眼快,见到来人赶紧站起身:“师父,云瑞,你们可算是找来了!”话音落地,人已经来到了门口,伸手要接司马真的斗笠。
      司马真迈步进屋,摘掉斗笠往门外一扔:“你省省吧!那玩意儿跟冰坨子似的,你不怕凉我还怕麻烦呢!”说完一提鼻子,“呵!我们爷们儿在外面冻成这个德行,你们倒吃香的喝辣的啊!”
      一听这说辞,董易就懂了来的这二位是谁。因此将这一老一少身上雪具接过,赶紧往里边让:“原来是司马老剑客和白少侠,赶紧上座!”
      司马真当然不客气,左手拉着云瑞右手拉着展昭,来到桌边愣是让二人挨着坐到了一起,然后自己往白玉堂的左边一坐,不用人请不用人让,立刻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
      这还是展昭头一次挨着云瑞坐在一处,所以不禁有些拘谨。“师父,您和云瑞不是早就离开花庭县了,怎么才到这儿?”说着又给司马真满了一杯。
      司马真道:“到了这儿在镇子里晃了两天,又带着云瑞上岛子上转了转,什么人和事都没发现,又不能杀进寺庙跟那老和尚赌气,所以回来之后我们爷儿俩就到附近踩了踩盘子。”
      五爷这口酒刚要进口,还没等喝就好悬被司马真这句话给呛到。“我说师父,你莫不是想教云瑞偷鸡摸狗的能耐?怎么还带踩盘子的?”
      司马真也不生气,撇嘴一笑:“怎么?怕我把你儿子给教坏了?那成啊!我今天把他还给你,你给我往好了教教看!”
      五爷被噎得咽了口唾沫,知道自己从师父那儿准讨不到便宜,所以干脆扭脸问儿子:“云瑞,你们究竟干什么去了?”
      云瑞回道:“其实真没什么。师爷说他断定那法光大和尚不会直接交人,所以带着我到附近的其他镇店转了转,看看有没有什么暗藏的危险。师爷说他不担心旁人,唯独那个荆月梅人又疯,手段又毒辣,摆明了那女人已经跟刘道通他们勾结在了一起,不找到她实在不能放心。”
      果然还是为自己等人的事操心挨累,展昭心中感激,却知道自己绝对不能说出感激的话来。否则最少得挨几个白眼,好一好就是一顿臭骂:“师父,您和云瑞离开京城之后,我和玉堂当天就夜探了孙岫的府邸。探听到孙岫府中管家和他的……相好管荆月梅叫二姑,而且也听他们说她是投奔了大和尚。虽然不知道是不是指的法光,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孙岫和他们必然早就勾结在了一起。”
      司马真点头:“这不就结了。所以我才想把那疯婆子给揪出来。不过看意思她应该不在兰坪镇附近。但、究竟是藏进了摩勒寺,还是奔了旁的地方,这就不得而知了。对了,蒋平和良子的事儿怎么样了?”
      展昭叹气:“我们来的时候四哥的案子已经交给了八王主审,应该是不会有危险了。但良子夜入刑部大牢的案子还是留在了刑部,不过应该也不会太难办。只是如今我们要想拿王顺捉刘道通请回四宝,最关键的就是要良子赶紧赶到,否则那法光大和尚死活不肯交人。”
      听意思展昭他们已经跟法光打过交道了,司马真放下酒杯问道:“哦?你把那老秃驴的话原原本本说给我听听?”
      司马真这句话说完,有人咧嘴带笑有人皱眉无奈。咧嘴的当然是五爷白玉堂。皱眉的自然是展昭。五爷在桌下碰了一下展昭的小腿,示意他不要说话,然后对房书安道:“书安,又到你露脸的时候了。还不赶紧说说昨日你们进寺的情形?”
      老房放下筷子赶紧开口:“既然五爷爷吩咐,那小孙孙就给老祖宗说说这件事究竟有多气人!”
      听房书安绘声绘色的将事情的经过讲述了一遍,司马真非但没有被法光的态度气到,反而因为面前这大脑袋边说边显摆,偶尔还加上几句自己的评语弄得击掌大笑:“好小子!说得好,骂得对!他那是这几十年来被人捧惯了,实则就是欠骂!你们何时见过少林寺那几位大和尚的手下出了什么惹事生非的弟子?即便是有过,那也得立刻逐出师门不能承认!就像我似的,为什么当初不让这白耗子说他是我徒弟呢?还不是怕他在外面惹祸招灾给我丢人现眼!可那法光倒好,不单教育不好,还拦着护着,也不知道是真为颜面还是死不要脸!”说完还不忘对着白玉堂挑眉带笑。
      五爷正听得过瘾,突然这骂就拐到了自己身上。一如既往的不肯认输,所以张嘴就道:“师父,你这就不对了啊!我白玉堂这辈子有哪件事不是给你争光露脸的?再说了,你也不能拿自己跟那些下三滥比不是?”
      厉传风和于月人也不敢当着他们师徒的面大笑,可如此对白又实在让人忍着难受。所以赶紧低下头默默地往嘴里扒拉饭菜,免得让那位五祖宗更下不来台。
      见此情形展昭哭笑不得:“师父,玉堂!你们……咳……咳……”一时情急气往上顶,没忍住便咳嗽了两声。本是自岷凉回来之后有些习惯了的情形,如今却正好让那对师徒消停了下来。
      司马真伸筷子给展昭夹了块羊肉,撇嘴道:“你呀,咸吃萝卜淡操心!赶紧多吃点喝点,把自己的身子骨儿养好了比什么不强!”说完又从一边的盘子里夹了块茄子递了过去。
      白玉堂自然也不甘心示弱,拿起碗从砂锅里舀了碗羊肉汤,然后将姜块夹出,这才放到展昭面前:“可不就是!赶紧把这碗汤喝了,压压嗓子!”
      实在是被他们弄得头大,展昭也懒得跟他们计较,无奈之下只好拿过那盘子特制的羊肉挪到云瑞面前:“这盘肉也算是你爹头一遭下厨的成果,尝尝看。”自然,若不是怕那老鼠再说废话,他真想在“下厨”后面加上“捣乱”二字。
      原本看着师爷和父亲有说有笑,身边的人虽然哭笑不得却也该是乐在其中,心里边有点小小的郁闷。展昭这突来的举动出乎他的意料,却刚好将他从自己划出的界限外面拉了进来。提鼻子闻了闻带着药草香的羊肉,虽然没有抬头,却还是点着头,说了一句:“谢谢展叔叔。”

      酒饭用罢,折腾了两天的众人却没有心思休息。展昭下午睡了两个时辰,自然比旁人还要精神许多。回到后院儿,老少几人聚到桌边,展昭拿过图纸让师父观看。
      司马真端详着那张充其量能称之为地图的帛绢,时而皱眉时而摇头,就是一直没有开口说话。
      半晌之后,五爷等得实在不耐烦,所以忍不住问道:“师父,这张破图有什么可看的?除了名字和方位根本什么都没有。再说了,万一他给的方位也不准呢?”
      司马真摇头:“这倒不会。越是没脸想要找脸的人,他就越是在乎旁人的说辞。况且,他既然能以这五关一楼来难为你们,就表示他对这些有着十足的信心。若非如此,他给你们这张图就简直是多此一举。”可给了也不表示就有多大度。
      “师父说得有理。您是不是看出什么门道了?”展昭点了点头,而后问道。
      点手在图上五关的相接处指了指:“你们看这五关连接的地方都被划了一道横线,如果我没猜错,这些地方应该是道闸门。只有打开这些门,才能进到下一关。那老秃驴不是说这地方是他用来训练武僧的吗?那就可以肯定这些闸门有开关,但于我们来说,找到开关不行,必须要找到总弦将其彻底破坏才能留有退路。”
      五爷听完这些并未觉得有多为难:“甭管多么精妙的阵法和机关都是人摆的,他能摆,自然就有人能破。”
      “这句话倒是真的。可法光在这摩勒寺做方丈已经有四十来年,估计这大半辈子的心血没少用在这五关一楼上。你小子可别忘了前车之鉴。这一次不比以往,展昭和云瑞都在这儿,你小子再想逞能可得掂量掂量。”对于旁的事,司马真或许也有自负自得的时候。但对于机关埋伏奇门阵法一事,他越是研究的深,就越是深感个中玄妙。且不说摆设机关阵法的人一个人一个心思,就说那些规律本身的演化及变数就已经是无穷尽了。所以对于自己这宝贝徒弟的前车之鉴,他心里也有后怕。
      旁人五爷倒未留意,只是展昭立即皱起的眉头并看向自己的眼神,让他顿时心头一酸。“师父,你说这个干嘛!我这也不过是就事论事罢了。你都说了我说的没错,何必又把我往沟里推!再说了,就是因为猫儿和云瑞都在,五爷心里才有底!更何况不是还有师父你呢吗?我和猫儿这点儿能耐都是跟你学的,有你在我们谁都没机会逞能,对吧猫儿?”说完伸出手偷偷地在展昭的后背上拍了一下,而后借着话音咧嘴一笑。
      “是啊。师父,这次真的得仰仗着您了。不管这五关和天外楼有多难破,只要咱们这些人齐心合力,稳扎稳打,我相信就没有不成功的道理。”不得不帮忙圆下这个收场,有了这两天的保证,他相信玉堂就算心里再急,也绝对不会当着自己和云瑞的面前不管不顾。而且破机关本身就不是一件能着急的事儿。
      司马真撇嘴一笑:“既然你们知道不逞能,那就好办了。依我看等雪停了,咱们就先去一趟七星岛,不管能不能成,先进到阵里看个一二。否则等来一百个人也是白扯。怎么样?”
      五爷耸肩:“那自然是你说怎么样,我们就跟着怎么样了。反正破解阵法这件事人越多就越容易出错。你要是觉得我们几个能行,自然越快越好。”
      “我倒不是想要带你们几个就把这五关给破了,而是想去探看个虚实。得了,今儿就都回屋休息去吧。至于什么时候去,等雪停了再说!”

      不大不小的雪花续续断断的飘了两天两夜。直到第三日清晨睁开眼,太阳才从云层里钻了出来。
      这两日早就将进岛需要预备的东西收拾停当,今日雪停,老少众人就拎好了东西一起奔了码头。
      这一次上了船,展昭赶紧盘膝打坐,也没说什么闲话。五爷见他这样也不好笑,反正只要他觉得舒服那就成了呗。倒是云瑞显得很兴奋,毕竟还是个孩子,一会儿跑到甲板上看看海,一会儿又回到船舱里跟大伙儿说上几句。直折腾了大半天,才消停下来靠在椅子上睡了起来。
      而此时展昭也发现自己不管怎么打坐都对晕船没什么用处,反倒不如大伙儿说说笑笑,偶尔说聊句闯关的想法来得有用。中午勉强吃了碗粥,到了下午才没觉得太过难受。好在船家说今天巧逢顺风,应该会比之前快些靠岸。
      看着云瑞睡熟的模样,五爷笑着从包袱里掏出一件披风给儿子盖到了身上。“这小子倒是高兴得很。”
      司马真一笑:“那是自然。他又不像你怕水不会游泳。”
      五爷抽了两下嘴角,反正他知道,这老头子开口,很少有不损自己的时候。“那也是夏侯老剑客教得好。谁让我师父也见水就没辙呢!”
      早就料到徒弟会想词儿来反驳自己,司马真当然不会示弱。“呦呵!你这是损你师父了?怎么,你住在陷空岛跟蒋平这么多年兄弟,连那翻江鼠的一点皮毛都没学到,你还好意思怪旁人?你怎么不说你历来不屑水上的功夫,天生就没这个命呢?”
      得!这无缘无故的又争了起来。展昭无奈地笑了笑,捧起玉堂给自己倒的热水,抿了一小口。“师父,您说这法光大和尚真能把刘道通关起来等咱们去拿?”一半是不想听他们师徒为一丁点儿小事儿就吵闹,另一半是因为他真的有些担心。或许法光能说到办到,可他身边的人却并不见得能如此听话。尤其是王顺,如果他不是听信了刘道通的话,对刘道通所言深信不疑,他又何至于惹下这些大祸上身?
      司马真也拿起茶杯撇嘴一笑:“那咱可就说不准了。就像书安说的,他要是非想给王八当儿子,咱们也没办法不是。但我琢磨着,他还不至于不要脸到那个地步。否则他也不敢写下那份字据。就只担心王顺或者是那老和尚身边的人不地道,背着他出手。”
      展昭点头:“我正是担心这个。所以我想,咱们是不是在入山口外留下人手,一旦有变,也要有个退路。”
      房书安此时接言:“不是我老房贪生怕死,实在是我跟着几位进去也是白搭。还不如让我守在山口那里,藏在隐蔽的所在,万一他们要想做损,我也能发信号通知大家。”
      老房这句话倒是无需反驳。原本带着他就只是因为这大脑袋有心眼儿和机智,可若是说到功夫,那基本上就跟于月人没多大差别。所以他要主动留在山口把风,倒不失为最佳的选择。只是展昭嘱咐:“上一次进摩勒寺已经已经有人见过你的模样,所以这一次切记隐好行踪。不是咱们小人之心,实在是没法判断那些人是不是君子。”
      五爷闻言立刻点头:“说得对!对付那些人,咱们就得多点心眼儿。本来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何况还不知道那岛子上还有些什么祸害!尤其是那个荆月梅,如果能把这个疯婆子揪出来,没准也能对扳倒孙岫有所帮助。”
      “那既然如此,以免夜长梦多让那些人知道消息再从中下绊子,咱们是不是下船之后直接就赶奔五关的山口?”这件事怎么想怎么不可能轻松。展昭此时也将自己的不适忘在了脑后,向前挪了一下,显得有些紧张。
      司马真摆手:“不用那么谨慎。靠岸之后赶紧找个店房包下来,然后休息一日之后再入山也不为迟晚。你还当那些和尚会放松对那地方的警惕?不管我们早到晚到他们肯定立刻就能知道消息。有那个功夫,还不如养精蓄锐休息得了,然后才跟他们正面交锋。”
      “师父说得也对。既然反正也是一个德行,那还不如休息好了再进阵呢!况且这晕船的滋味儿是真不好受。”五爷说完,还跟着捂着胃部摇了摇头。
      知道玉堂那是在学自己,展昭瞪了他一眼。而后也只得将身子往后挪了挪,靠在船舱的木板墙上,暗自叹了口气:“那既然如此,还是挑上次那家客栈吧。正好在镇子中间繁华之地,也能免去不少麻烦。”就比如假如王顺或者是刘道通等人暗中勾结了其他人,或是法光手下的其他弟子想要意图不轨,至少在人多的地方不敢轻易造次,毕竟摩勒寺在七星镇百姓的心里是个堪称神圣的地方,再怎么不顾惜脸面兔子也不带吃窝边草的!

      掌柜的见头几天刚走的客人今日又返了回来,心中虽然有些疑惑,却没有把买卖往外推的道理。本来今年一入冬他这买卖就基本上就没开过张,如今来的这六位老老少少说要包下自己整间店房,他开心还来不及呢!
      吃好了晚饭各自挑选了房间休息,这一晚大伙儿倒是都睡得格外踏实。尤其是展昭喝完汤药之后,脑袋一沾枕头就睡着了。五爷本还想拉着猫儿说几句贴心话,结果自己叨咕了几句,根本没有人回应。看来这傻猫是真的累到了,又或者是晕船晕得厉害。五爷最终只能在爱猫的脸上亲了两口,然后搂着人也睡着了。
      次日天明,难得是一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
      司马真见展昭和白玉堂进到屋中额头上带着细汗,就知道准是刚练完早功。“看来老天爷都给咱们爷们儿鼓劲儿!今天天上连点云彩丝都没有,看来进阵之后眼目能得当得多。”
      晨起练功过后,筋骨舒展开的滋味儿才是最舒服的。头两天下雪展昭被禁止到外面练功,所以今天可算得到机会,便稍比平日用力了一些。“师父,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司马真努嘴看向进来送早餐的小儿:“吃完饭就走。”
      老少六人离开客栈,直接就奔了镇子的东北方。从掌柜的口中得知,镇子的东北的确有密林和山谷,而且那也归在了摩勒寺的界内,听说是用来藏经书的所在,所以本地的百姓从来没有人靠近过。
      掌柜的所言不假,法光给的那张地图标绘的方位也没有错。离开七星镇走了不到五里地,众人果然发现了一片树林。只不过如今的林子早已没了翠叶绿冠,从林外看去光秃秃一片,显得极其清冷萧条。
      头两日的大雪没有丝毫融化的迹象,但也因为这样,众人并没有发现地上积雪有人走过的痕迹。虽然不能就此断言法光等人没有在五关之内派人阻挠,至少即便有人在里面,也不会太多。
      走到林子的尽头,众人所见的是一座高耸的石山。说是石山却也并非寸草不生,只是比起山边的树林,这地方显得很是突兀,偶尔在山石缝里生出几根荆条,也都是光秃秃地宛如触臂,山风吹动之时偶尔摆动,让人不禁后背发毛。
      老房紧攥着手里的包袱,一会儿抬头看看石山,一会儿扭头看看来时的树林,最终皱着眉道:“这还没等进山口呢,就这么渗得慌。”
      云瑞看着房书安缩着脖子似有些害怕,故意凑到近前说道:“一会儿我们进山之后,如果一路顺畅,可能一两天都不出来,到时候你一个人在外面,可别吓跑了!”
      房书安咧嘴:“老叔,您也太瞧不起您大侄子了!不就是些干巴树枝和石头么,有什么可怕的。倒是你们几位在里面一定得多加小心,随时留意我的信号。”
      听云瑞这么说,展昭赶紧问司马真:“师父,咱们今天就正式闯关?”
      司马真闻言摇了摇头:“若是一路顺畅,能把这迷仙谷给解决掉自然最好。反正一切都得等进到里面在决定,是向前闯还是往回返现在说了也没谱。反正这一次主要是探探虚实,看那老和尚的本事究竟有多高。一会儿进去之后你们都得听话,哪一个要是敢逞强,我可不答应!”说完将目光看向白玉堂和白云瑞。
      五爷和云瑞一同咧嘴,虽然都没有点头,却也明白了这老爷子的意思。展昭和厉传风也不好笑,索性随在司马真身后加紧脚步。
      老少众人顺着山边走到了山口,而此地的风力突然加紧,吹得人汗毛根都竖了起来。天上艳阳高照,可这冬天的日头本就洒不了多少热度,加上山谷中吹出的阴风阵阵,更显得有些诡异难扛。
      房书安左右晃荡了两圈,最终选中了石山上的几块石头。那地方背风又隐蔽,而且恰巧从几块巨石中间生出一棵不知道名的树木,刚好可以挡住从下向上看的视线。而藏在树石的后面,却正好能透过枯枝的缝隙瞧见山口的全貌。
      待房书安找好地方,其他五人这才安心地准备进山。
      听到展昭轻咳了两声,五爷伸手搂住展昭的肩膀:“猫儿,怎么样?”
      展昭便向前走边捕不着痕迹地将玉堂推开:“没事儿,就是这里风太大。”在云瑞面前,总是觉得自己和玉堂过于亲密有些不适,且也担心孩子会否再有之前的误会。而偏偏这老鼠就从来都不知道“收敛”二字是如何写法。
      司马真站到山口中当中,抬起头看了看天,卯时中,正值东南巽位。“木生风起,果然不出所料,这五阵是依五行之术所摆。看他这架势,倒也不算太过狠毒。这头一关竟只是杜门。”
      展昭诧异:“那岂不是说此阵小凶,没有太大的风险?”转念又思想起法光的话,既然这里是为了训练武僧,那就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风险。可若是无风无浪,他难道真的只是为了说出去好听才让自己等人闯关?
      司马真摇头:“那可未必。阵法的玄妙可不是我们在外面一看就能知道的。跟着我往里走,切记不要多行一步。”

      众人并成一排跟在司马真身后向山口进发。越是往里,风劲就越是强烈。偶尔卷起地上的碎石和山石树枝上的积雪,打在人的脸上发疼不说,也会顺着领子和袖口钻进衣服里面,让人觉得连骨头都像是被冻得发脆,发疼!
      展昭左手紧紧地攥着巨阙,右手攥紧衣服的袖口并捂在自己的嘴上。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况要比前些天好得多,自然,这也多亏了玉堂为自己弄来的暖炉如今正贴在身上。虽然当年从两望峰离开之后玉堂就将江先生特意给自己准备的暖炉扔进了湖底。却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玉堂还能记得那暖炉里药石的配方。
      没有听到身后有咳嗽的声音,五爷紧跟在师父后面倒是放心了不少。可风越来越大,这实在不是个事儿。“师父,您就不能往北拐点躲过这风口吗?”
      司马真伫足扭头:“是听你的还是听我的?要不然你在前面!”
      五爷是真想在前面带路,这么大的风自己都觉得难受,就更别说现在的展昭了。但感觉到衣服被拉了一把,知道是那猫儿的,他也只能瘪了瘪嘴。“好好好,听你的听你的!可这条路的走势分明是直奔东南,而落魂台的方向是在山口的正北方,这么走下去岂不是越走越远?”
      “说的都是废话!你没看现在北面是山吗?人家摆阵还能让你挑拣好道走不成?就算要改道,也总要找到能拐的地方。留神周围,别光顾着这些没影儿的事儿。”边留神脚下向前走,司马真一边不耐烦地训斥着徒弟。谁还能乐意在这狂风里前行,可眼前的路只有一片雪白,中间偶尔露出黑色的石头和枯色的树枝。在这种野外之地可不比在什么厅楼塔阁。地面上没有木板砖块让人数格找位。唯一能加小心的,就只有留心周遭的一切,任何一丁点细微的地方,都有可能是机关的所在。
      路一直往里延伸,周围的环境也有了些许变化。山口处的枯木逐渐减少,换而代之的是四季常青的松柏。而且道路开始逐渐变窄,最终也就能并排走下两个人。有了枝叶的林自然要比之前显得茂密,尽管此时太阳正在当空,当众人进到松柏林中之时,四周竟突然显得暗了下来。但风却随之逐渐减缓。
      司马真一皱眉:“看来真正的阵门才刚刚开始。”说罢从百宝囊中拿出一颗石头子儿,然后运上力往前面第四棵松树的根部打去。
      还不等众人问明司马真这是做什么,就见自那棵树下突然钻出一根绿色的爬藤。那东西看似柔软,却着实带力,由于攻击范围之内没有人,所以藤身直接冲到了小路对面的一棵树上。也搭着那棵树只有胳膊粗细,且也好像已经被虫子蛀空了芯,所以就听“咔吧”一声响,那棵树当即被从根打断,直接横倒在了路上。
      这一幕来的太过突然,展昭等人不由得倒吸了口凉气!若是未加留意直接踩中了机关,人的腿再结实,也最少能被抽掉块肉,弄不好连骨头都能被打断。
      五爷见状立刻咬紧牙关:“师父,看来前面也好不了多少。是这么一路避着,还是毁了它的弦?”
      司马真道:“还是废话。避着它走回来的时候就还得费劲。咱们这一路走去,不但要留下标记,还要将这些机关一并销毁。否则就是给自己找麻烦。这也得感谢老天爷下了场雪,若是在其他季节,地上生着绿草,就算是我也不见得能一眼就发现这地藤的所在。不过好在咱们来的是时候。玉堂,你看好地上的东西,切记要踩在有枯枝和雪厚的地方。然后往里进到林子中,在正对着方才那棵树的离位,用御龙将第七棵树砍断,之后原路回来不可停留!”
      五爷听命之后,立刻抽出御龙将刀鞘和背上的包袱交到展昭手中,而后仔细着脚下的步伐,按照师父所说一步步朝着目的地而去。
      眼看着玉堂走在不明危险的地方,展昭的双手将御龙的刀鞘和包袱攥得极紧。玉堂迈一步,他的心就跟着顿上一顿,逐渐感觉不到身边的冷风,额头上甚至还渗出了细汗。直到一声巨响过后,那一搂多粗的松树被玉堂一刀砍断,他这才算是长出了口气。
      可正待五爷扭身撤退之时,耳边除了机关被损的“哗啦”声之外,突然间还听到一阵“唰啦”的声响,紧跟着原本在那第七棵树旁边的两棵小树迅速地朝五爷挪了过去,并且枝干乱摆,宛如树木成精一般,不但让人措手不及,而且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玉堂!小心!”展昭见情况不好,当即就想上前帮忙。幸而司马真伸手将人拽住,然后厉声道:“玉堂,别理它们,跳出圈外赶紧回来!”虽然猜到破坏机关之后说不准就会有其他的埋伏跟着启动,但他却没有想到守着地藤的居然是树人。
      这种东西并不复杂,一般的阵法当中都会有这种自行人和自行的车马,当然这些能够行动的树人也就不足为奇。但凡这种东西都只能按照机关下的轨道行动,所以只要离开它们的攻击范围就不会有危险。除非设计机关的人过于阴毒,才会在这种东西上面加上弓弩让人难以躲避。所以尽管他相信徒弟对这些的了解,却也还是为他捏了把汗。
      见到树人的那一刹那,五爷是真的惊出了一身冷汗。但展昭那声呐喊却让他瞬间就收回了惊愣。实则他也早就做好了防备偷袭的准备,所以并没有立刻就迈步向前,而是立刻向后一跳,落到了被断的树桩上。别看那树桩的中心满是机关的簧和弦,站个人还不成问题,而这个地方可以保证百分百的安全。
      盘算着该如何下手将这两个“树精弄死”,就听到师父一声大喊。五爷皱了下眉头,但转瞬之后他还是决定放弃己见,算准了落点不会偏差,这才脚尖点地向前腾身而起,一个翻身就跳到了树人的身后。
      双脚落地之后,五爷赶紧拧身观看。果然那两棵树并没有因为自己离开了它原本的攻击范围就停止活动。而是在原地转了圈,继续挥动着树枝继续朝自己而来。“那老秃驴真不是个好东西!”嘴里骂着,心里就攒足了劲儿。运足七成的气力灌到右臂,而后挥刀朝着前方扫去。
      紧跟着一阵断裂声响,不但是那两棵树人被一分为二不再动弹,就连边上的几棵树也没落得了好。粗一点的被扫下了大半树枝,细一点的直接倒在了地上。静等了片刻没有听到再有其他声响,五爷这才按照原来的脚印返回小路,而后看着众人微微一笑。
      尽管这一次玉堂没有完全按照师父的话去办,展昭却没有丝毫动怒的意思。“有没有事儿?”离得虽然不太远,可这个也并不算太近。方才这些变化来得太过突然,几乎只有喘息之间,玉堂就将那两个树人砍倒在地。不是想赞叹他的身手之快,而是庆幸玉堂没有发生危险。
      五爷摇头:“没事儿。就是这老秃驴的手法忒缺德。地上有两条索道,若是不把他们砍断,说不准这两个东西会牵动其他机关。”说着他点手一直方才自己离开的树林,那树人方才移动过的地方清晰地留下了两道半圆的轨迹。
      司马真皱眉:“你这耗子就是不听话!你只担心它们会触动其他机关,却没想过万一它们里边若装了炸药,那可就不是躲避机关的问题了!”
      师父的话白玉堂无法反驳,可是方才的情形根本就没有办法再做其他选择。自己越往回走,树人距离众人所在的地方就越近,到那时不管是牵动其他机关还是真有炸药,都得更危险。“反正现在不是没事儿么!再说了,这地方满是树木枯枝,那老和尚总不会不顾自己这山林的安危放炸药吧?”
      司马真哼了一声,却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虽然方才玉堂将地藤的弦给断了,但是这么大的山谷当中,不可能只有这么一处机关。而且这些东西研究得再精妙也得有个尺寸,所以再往前,不管是头上还是脚下,大家都得多加留神。而且再发现地藤,就按照方才的法子将其毁了。”

      再往前走了大约一刻钟,展昭突然叫住大家:“大家等一下。”紧跟着凑到玉堂身前伸手指了一下天。
      众人一同抬头观看,就见有□□棵树的树冠在空中搭在一处,虽然不至于将阳光全部遮住,却也像网一样在地上形成了黑影。尽管距离地面越有三四丈的距离,可人们还是能够感觉到站在其下心头压抑。
      站在树影外面,五爷一皱眉:“莫不是那上面有网?”没图没谱,靠的只有猜测。而且在这样的局势之下,不管猜得中猜不中,结果都得硬闯。
      司马真仔细地看了看上面的树冠,又低头左右寻摸了一会儿。突然迈步走到林中,捡起一块羊头大小的石头。
      云瑞不解:“师爷,您这是干嘛?”
      司马真一笑。“试试呗。总比你爹那瞎猜强不是!”说着,老爷子攒足了力气将石头砸向树影的中心。
      而后众人一同抬头观看,却不料落下来的东西并非是网,而是那些树木在石头落地的片刻之后,一同向路中间倒了下去。速度之快让人始料未及。而且不但如此,原本落满了积雪的地面突然钻出了无数根钉锥!那些尖刃反着寒光,让人心中顿时发凉。
      这一次不光是展昭惊出了一身冷汗。就连司马真和白玉堂师徒都觉得后脊梁发麻。云瑞皱着眉头,心里边的气越来越足:“那老和尚是不是也太损了!难道他平日里训练僧兵都是用得这种法子?”
      厉传风也摇头拧眉,一样是气愤难当:“还说什么佛门净地最忌杀戾,难不成这两丈来长的路还有人能飞过去不成?”若是在平地之上,对轻功好的人来说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可在这种明摆着布满了机关的地方,谁能不顾死活用轻功前行?
      司马真并没有说出心中的气愤,反倒长长地出了口气:“小心着点儿,踩着那些树干过去。好在这玩意儿倒了就是倒了,再想拉起来没个几天重新布置也弄不回原样。”
      再往下走去,碍于不知道通往迷魂台的路线究竟怎么走才对,他们只能依路而行。所以这一路之上所遇的机关,虽然处处惊险,却都没有让五人受伤遭罪。
      好容易走到一块约有半亩地左右的平整所在,众人这才得空抬头看看日头。
      “已经过了未时了,难怪这么饿!咱们还是就地歇息片刻,吃喝些东西再往里走吧。”顾虑到展昭的身子,加上方才这一路行来连蹿带跳,五爷也是实在想休息一会儿了。光砍那树人自己就足足砍了十几个。再有力气的人也会有累的时候,更别说连展昭,云瑞和厉传风都没少卖力,那些翻板和陷坑啥的,要对付起来也不是那么容易。
      司马真点头应允,实际上他也累得不轻。体力和心力同时消耗,远比跟人对阵来得费劲。看了看时辰和方位,老爷子不禁叹道:“看来咱们是绕到北面了。旁的地方也甭找了,大伙儿就地休息,没事儿千万别挪地方。”
      几人用树枝子将地上的积雪扫到一边,这才从各自的包袱里掏出油布铺在地上。坐好之后,五爷先把腰里的酒囊递到展昭面前:“喝一口暖和暖和。”而后伸手将巴掌落在对方的胸前,低声在展昭耳边嘀咕,“还是猫儿这儿暖和!”
      知道玉堂是在捂着暖囊,可这动作看上去实在忒难堪。尤其云瑞就在边上,这耗子怎么如此没谱!“你若是觉得冻手,那暖囊就先拿去用。”说完就要往出掏。
      五爷赶紧撤手:“算了!你暖和着就比什么都强!”接回酒囊自己喝了一大口。带着香甜的味道,果然顺口了不少。
      此时云瑞却并没有留意白玉堂的行径。一屁股坐到师爷身边,从油布包里掏出一块羊肉递给司马真,而后自己也叼了一块。“师爷,您说距离下一关还有多远?”
      司马真一边嚼着肉干,一边琢磨着方才所走的路线。“估计着还有一半。看来天黑之前是肯定到不了地方了。”说着扭头看向展昭,“小子,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展昭此时刚把一口馒头咽下去,听师父问话,他赶紧摇头:“师父放心,我没事儿。今天早上起来就觉得比往天强。”
      仔细地盘算了一会儿,司马真最终还是决定返回:“我看今天还是算了。反正也只是想摸个底。第一关走了快一半,咱们差不多也知道那和尚的手段有多毒了。不过好在现在所见的这些还不难对付。但就凭咱们这几个人,就算这五关都是这种玩意儿,也得累趴下。休息一会儿吃饱喝足了,咱们就往回走。也免得房书安那小子一个人在山口外害怕。”
      “师爷,咱们一路走得这么顺,就这么回去?”云瑞听说要往回走,心里立刻觉得不甘心。
      五爷起身来到云瑞身边,抬手在儿子的头上揉了揉:“你师爷说回去咱们就得回去,你小子就别招骂了!”
      展昭也跟着劝道:“反正咱们走来这一路毁了不少机关。下次再来轻车熟路,估计着个把时辰就能再到这儿了。届时再往里走,也就不用担心不够时间黑夜里眼目不当了。”
      “说是这么说。可万一那些和尚趁我们离开把这机关再给修上呢?”本能地不想认输,展昭的话一说完,云瑞立刻瞪大眼睛。也不是非得跟展昭对着干,而是他真的有这层担心。他总觉得如果不是一鼓作气,难保这半天多的辛苦就白费了。
      司马真知道展昭不好再开口,他立刻接道:“那你以为咱们继续往里走就能挡得住他们了?与其这样还不如立刻回去,免得腹背受敌。再说了,他们即便那机关修上又能如何?天底下哪儿有那么缺心眼儿的主儿?知道机关被破还重新修上有个什么用?”
      这一次云瑞是真的无言以对,所以瘪了瘪嘴,只得耷拉下脑袋大口咬着肉干,用力嚼着自己解气。
      展昭哭笑不得,晃了下头。从玉堂手边里接过酒囊又喝了一口,才想起询问:“玉堂,这是什么酒?怎么味道如此特别?”
      五爷咧嘴一笑,立刻得意地说道:“这酒是我让董易把上好的核桃碾碎之后泡出来的。反复滤了好几次,去了辛辣留了甘醇,还不伤你这小猫儿的肠胃。不然哪儿敢让你喝。”说完拿过一块肉干咬了一口,吧嗒吧嗒嘴儿,嘀咕了一句,“果然这羊肉还是没有虎肉香!”

      吃喝已毕众人收拾好东西开始往回走。
      虽然是方才走过的路,却还是不能不多加小心。司马真依然走在前面,只是这一次云瑞跑到了前面跟在了师爷身边。白玉堂和展昭跟在其后,厉传风照例打后阵。
      越往回走,大家伙儿的心里就越有底。所以不再像来前那么紧绷着神经不敢错听一丁点动静,时不时也聊上那么几句。
      走过一地狼籍,五爷一边嗤鼻带笑,一边问:“云瑞,你在峨眉山上有没有学过这些奇门遁甲机关埋伏?”
      云瑞后撤半步来到爹爹身边,这才回答:“师父倒是给过我和师兄四本书,专门讲这些东西的。可那东西看起来实在有些枯燥,我到现在只看完了两本半。不过就看方才咱们见的这些埋伏,我看那老和尚恐怕也跟我差不多。”
      听云瑞说完这句话,展昭立刻皱了眉头。明白自己现在要是开口劝说,自己和云瑞之间好不容缓和下来的气氛就得重新僵化,但这孩子的脾气实在是跟他爹太像,像得让他不禁觉得有些害怕。玉堂身边还有自己时刻提醒着,而云瑞将来真正艺满下山之后如果不改脾气,但凡再遇上这些东西自负逞强,岂不要命!
      然这些话不光展昭不乐意听,就连五爷自己都听着别扭:“要是那老和尚真跟你似的,还能把我们这帮人累成这样?连你师爷都不敢轻视,你小子倒是说得轻松!上次告诉你不能目中无人自负误事,怎么这么快就给扔脑袋后面去了?!”
      原本心里边的担心被玉堂这一段话说得差点笑出声儿来。看起来自己不在的那段日子里,这对父子之间的相处还算不错。至少能从这白老五的嘴里听到“目中无人自负误事”八个字,自己也算是安慰了。
      正在他边笑边把头扭向一边,免得被玉堂发现再找自己后账的时候。展昭就发现林中好像有一条黑影飞速而过。“各位,林中有人!”
      说时迟那时快,等到展昭话音也落了地,耳边就听到了“咔吧”一声巨响,紧跟着在司马真前面不远处,有一棵树应声倒地。尽管这棵树并不算高大粗壮,落下的声音却和之前那些树木的响动截然不同,明显发沉发闷。看来不是机关,而是被人故意弄断的!
      老少五人顿时提高警惕,而此时展昭也本能地凑到前面准备迎敌。“什么人?有本事出来当面动手!”
      没有听到任何回答,展昭话音落地之后,即刻有一支飞弩带着寒光和冷风朝他袭来。
      司马真心道不好,此时他也来不及多想,立刻抽出宝剑,同时向前两步将展昭挡在身后。
      弩箭离弦自然不容人空隙,旁人还来不及有任何反应,司马真已经挥剑搪上了那支弩箭。但出乎意料的是,那支弩箭的箭头并非实心。老剑客一剑挥过虽然将弩箭挡开没有射中任何人,但那箭头也同时被削掉了一块,顿时就从那里面洒出一股红烟,整个落到了司马真的脸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28章 第一百二十八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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