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老的罚单》小小愚者

47、算计（上）

　　自从那回彼此心意的表白，我到也开始大大方方地在府内紧锣密鼓地折腾。几日来，二哥忙得人前人后，经常得两头跑将军府和军营。身上有伤又不能让军士知道，在我的威逼之下，才答应两日回来一次，而且是坐马车回府。

　　话说二哥不在的日子，将军府里我是绝对的说了算。虽然答应了二哥不出大门，可没答应他不在府内闹事。几天下来，府内但凡管事的看着我是背地里唉声叹气，不管事的看着我也是背地里直打哆嗦，谁叫我无聊？一天换几个地方地给府内装修翻新，管管这家闲事，摸摸那家门梁，却也总觉无趣。

　　“小栀，屋顶上有什么呢？不安全，快下来！”二哥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忽然想起那二哥几日前送我的笼中鸟儿，命运应该和我差不多。

　　走到二哥身前，发现他拎了只小兔子。我冲上前去想抱抱，二哥却说脏，让刘管家给它洗个澡再送我房里。

　　“二哥，你今天心情似乎特别好啊？”接过二哥的披风，二哥又从怀里摸出本小书来。“这是前天离开边城时一军士赠我的，说是记载了一些边关轶事。想来小栀在家闷得慌，就收下了，给你解解闷。”你还知道我闷啊？书挺新的，里面的字也誊抄得特别工整，看来收集者十分有心，如此心爱之物赠于二哥，又是一个倾慕我二哥的。

　　“二哥还没告诉我为何心情大好呢？”把小书收起来，拉着二哥去吃晚饭。

　　“达曼的人与我们达成协议，他们三日内撤兵回啸月。”“真的？！”二哥刚喝进口的水差点被我吓得喷了出来。“二哥用得什么高招啊？那群穷凶恶及之人肯这么轻易退兵？二哥快告诉我！”饭也顾不上，拉着二哥的手撒娇起来。

　　“也没什么。上回不是他们在路上袭击我和一群去迎接你的将士吗？我把将士里的一人请出来扮演了一回迎公主的首领，指责他们在无凭无据的情况下，无冤无仇的前提里，滥杀我耀日守将士兵。他们虽然也言之凿凿，说什么我如何如何欺辱他们部族，他们如何如何忍让至今，可终归都是说法，没有证据。梅的齿骨尔部族已经被达曼毁灭了，一个落难部族之女，就算真存在，需要整个部族带着国家精兵来索要？我最后给他们的定义，你们是来寻衅挑事，伺机发动战争的！他们未想到我会这样给他们扣帽子，便说回去商量。估计给啸月国去了文书请示之类，应该那边也没有什么很好的理由或立场，他们今早遣使臣来告知我们他们的退兵时间。”

　　给二哥斟上茶，还是有许多疑问：“不是说达成协议吗？既然是协议，就是双方的，他们退兵，我们给了什么条件满足他们？他们如此兴师动众，空手而归总是说不过去吧？”

　　“若非啸月滋事，耀日军队不得以任何理由前往啸月。”二哥又喝了一口茶，开始给他对面的我的碗里夹菜了。

　　是防患再次出现我军队干涉啸月内政吧？只是就这等条件，啸月的军队兴师动众而来，两手空空就回去了？二哥那淡淡的口气总让我听着不舒服。

　　“对了，这两日梅和刘副将可有什么变化？”二哥正在很细致的给鱼去鱼刺，还不忘问问这事，算他有心。

　　“没什么变化呀！”鱼肉到是都进了我的碗，哎，难为了这个大老粗二哥了，“到是秋白铃，几日来让我是刮目相看啊！先是那天用晚膳的时候直呼边城没有合他心意的逍遥场所，然后是夜夜在外笙歌之后还一天几个的往将军府带女人。估计现在边城人都知道：将军府有个痞子军师、将军的荒淫密友。”把鱼肉挑一半进二哥碗里，说起那秋白铃我就是又气愤又有些敬佩。我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他老人家倒好，天天给将军府添彩，昨天还有女人在府外墙哭天喊地地唤他；而那离我不远的屋子里天天夜里都是哀叫连连，这人到底什么做的啊？

　　“他就这性子，随他去。若小栀嫌他吵，便搬来我屋里休息就是。”撇了二哥一眼，你丫还真会顺水推舟。“说没影响到我是假的，不过当务之急我是得去找个工匠师傅制一块扁送给秋大哥。”二哥狐疑地看着我，我也就不客气了，“万世流芳。”三秒钟的宁静，爆笑声从屋内传出，外面几只惊鸟四散逃飞。“小栀要真送给那小子，那小子该得意好一阵子了。”

　　“二哥，你误会了。我是想褒奖秋大哥为二哥可谓是鞠躬尽瘁，简直有死而后已的决心了。”二哥越笑越夸张，干脆站起来一边笑一边大喘气，我看着二哥笑，等他差不多缓过劲来，我起身把二哥按着坐下，“这秋大哥为了让自己那风流倜傥的性子、始乱终弃的习惯闹得边城人尽皆知，可是日夜操劳、废寝忘食，小妹是发自内心地佩服他，可以牺牲自己这么多。若此事一成，回了国都，我定向皇帝伯伯给秋大哥讨赏，要个封号回来！”

　　“什么封号？得，到那时你再那么折腾一回，秋白铃还不得全国有名？那小子又会嚷着废了我了。”二哥拉我坐下，我就是不肯坐他怀里，“看来什么都瞒不过小栀呀。”瞒我？二哥你还得修炼几年呢！低头认真地吃我的晚饭。“我赶明儿把这事给了结了，昨天那小子还来我这里哭诉，说小栀看不起他，他要开溜呀。”天天嚷着挽救了我的如花容颜，要我补偿。不就是这几天喊我去帮他碾药我没去吗？真是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臭男人。严重鄙视啊，姑奶奶我最讨厌打小报告的人，尤其是打小报告的男人！

　　第二天一大早，二哥把将军府内里里外外能说上话的都喊到大堂，说是有事宣布。

　　秋白铃破天荒地没去管他那些女人，坐在二哥的右下，摇他的破扇子。他身后的士兵瞅他的眼神格外清亮，远处的府内侍从、婢女也不时瞟过来。

　　“人生得相貌堂堂，就是吃香。”只见那秋白铃换了个姿势，眼睛盯着正在给他斟茶的小婢女，“这美人都冲着我瞧。”我似乎能听到周围人磨牙的声音，真是人见人恶的嘴脸。

　　二哥清了声嗓子，把他身子左下的梅唤到身前。“梅，你跟了我这几年，对我是十分体贴，我也因你随侍左右而舒心不少。”梅颔首，并未抬头。“这些年苦了你了。前些日子你救了小栀，于公，你救的是护国公主，大功一件；于私，你救了我最重要的人，这恩情我蓝地皓是铭记在心，也总想着要如何报答你。”

　　“将军言重了。服侍您是内人的本分，救公主更是将军府内任何一人都会做的事。公主待我有如亲人，救公主就更是情理之中了。您救梅在先，梅这么做根本提不上什么，您更不必言报答了。”梅淡淡地摇头，我看着真是心疼。

　　“你也别过谦了。前日小栀和我恳谈，我也知道我耽误了你多年青春，我们有夫妻之名无夫妻之实。作为我的恩人，或者说作为我信任的朋友，我都该给你一个幸福的归宿。”
　　梅刷地跪了下来，死活不肯。

　　“我心意已决，不能再耽误你了，我把你交给我最信任的人，给你找个好归宿。”我赶紧拉着二哥的手，千谢万谢，偷空瞅了眼刘副将，神色有些变化。

　　“秋白铃，我把梅交给你，你要善待她一生啊！”二哥郑重地拍了拍秋白铃的肩膀，直直地看着他。

　　刚才的眼神已变为窃窃私语，却没有人站出来说话。眼见二哥又要开口，“不可以，将军不可以！”目光全部汇聚起来，开口地居然是刘管家。刘管家尴尬地站在堂中，瞅了瞅我，见我一脸气愤，他才开口：“将军，秋侠士武功高强，医术出神入化，实是旷世大侠。只是秋侠士心性不定，飘泊惯了；梅夫人颠沛流离多年，又饱受丧亲失爱之痛，若再让夫人与秋侠士去四处飘泊，只怕这……”刘管家越说声音越小，二哥的眼睛是越瞪越圆。

　　“秋白铃是我最信任的人，我相信为了梅，他会定下性子来。昨日我已探寻过他的意见，让他自己说吧。”二哥看了一眼秋白铃，全是赞赏。

　　秋白铃终于放下茶杯，合了扇子，慢条斯理地站了起来。“梅夫人知书达理、貌美心秀，是天下难得的好女子。得地皓所托，白铃自是荣幸，也定能给梅夫人幸福。”说完，秋白铃上前搀扶一直跪着不语的梅，梅却一避，没有起身。

　　“给梅姐姐幸福？你还得同时管着很多女人幸福吧？！”我气势汹汹地冲到了秋白铃面前，回身拉起梅，“还跪什么跪啊？跪不就表示默认了？起来，梅！女人的幸福不是给男人让来推去，随便处置的！”

　　“小栀，不要胡闹！白铃在这么多人面前说了会给梅幸福，他不是那种会辜负别人的人。”二哥大喝，想制止我把梅往外拉的举动。

　　“二哥，虽然你军营、府里两头跑，但也不至于你对秋白铃最近的行径全然不知吧？！”气愤难当，如此不要脸的男人，喊他大哥也省了。“白铃做事有他的分寸，相信迎娶了梅以后也会收了心性。之前所为都是未成家的荒诞，成亲后定不会如此了。”二哥拉我的手，却被我一把甩开。

　　“这种男人能给女人幸福？太阳能从西边出来了。你若要罔顾梅多年对你的情谊，我却不能眼见这么好的姑娘耽误在你身上的青春又糟蹋在另外一个男人手里！”我拉着就往外走，可梅杵在那里，不动也不抬头，脸上的表情看不真切。

　　“自古男儿，三妻四妾也是平常。只要白铃真心待梅，好生照顾，定不会让梅受委屈的。”二哥示意秋白铃过来拉梅，我把梅拉到身后，狠狠瞪了秋白铃一眼，他也识相，没再靠近。

　　“胡说！全是胡说！什么叫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女人就要一夫终老，甚至夫死终身守寡？！那都是你们男人为了自己惬意而荒淫的生活找的借口！一个千古以来就由男人制定的规矩！！”想着来到这个世界见到的种种一夫多妻不幸，那些女人们无奈而可悲的命运，我就气不打一处来。“不要以为只有你们能给女人所谓的幸福，女人靠自己一样能活！也不要以为女人都是没有男人安排就活不下去，梅这么好的女人，一定能遇见只爱她，只要她，只有她的好男人！”我越说越激动，干脆抓住梅的肩膀使劲摇晃，“梅姐姐，不要放弃对幸福和你心中自由的追求，我们都不要放弃！不要不说话，不说话就只能任人宰割！你是一个人，不是一头待宰的牲口，你有思想，有追求，也一定会有自己的幸福！”眼泪是夺眶而出，我愤愤地擦眼泪时，梅终于抬头看着我，轻轻推开了我的手。

　　“公主，你说的我都听见了。这段时间我也想了挺多，从在牢里那次交谈开始，我就知道你注定不平凡。可我和你不同，我……终归是没有那个命的。”她从袖中掏出手帕帮我拭泪，手还没伸到我眼前，却被我一把抓住。“那为什么你的手在抖？为什么你的眼里饱含泪水？为什么你的眼中全是不忿？因为你害怕受到伤害，因为你知道自己即将面对什么样的命运！为什么？为什么要接受这样的命运，你的抗争呢？你救我时不是在抗争那个女人的监视吗？你活到现在，不是一直在与失去亲人族人的痛苦抗争吗？”

　　“因为公主与我不同，公主拥有许许多多爱你的人支持着你，帮助着你。公主有无限的动力，公主怀揣大志，终会实现的。”梅定了定眼神，不再颤抖，“公主不要再为了我的这点幸福与将军争执了。早在几年前，我就决定了：将军替我安排的，我都接受。将军也是为我好，若公主再与将军争执，就是梅亏欠了将军，也辜负了公主。”说完，梅直直地朝二哥走去。

　　我一时心急，使出旋云步还没到梅跟前，却见梅的前方站着一个人，刘副将。

　　“你觉得那就是你能接受的幸福吗？”

　　“这是我的命。”

　　“如果你的命里有了改变，如果有人愿意给你只属于你一个人的幸福……”刘副将低下了头。

　　这个傻愣子！我刚激动了几秒钟，他就打了退堂鼓！

　　“那我就相信我会幸福！”梅一改平淡的语气，有些激动地一字一句把这九个字吐了出来。

　　刘副将猛地抬头，目光如炬。

　　两人沉默了几秒，随后堂内那越来越高的窃窃私语声变成了大声的讨论。在二哥再次清嗓后，刘副将和梅已经跪到了二哥面前。

　　“刘立飞，你的意思是：你想要照顾梅？”二哥不急不缓的语气听得我心急火燎。

　　“是，给她幸福，一辈子。”他俩没有抬头，稍显瘦小的身子却明显地晃动了一下。

　　“你知道梅的身份吧？你的选择意味着什么你知道吗？”

　　“我会带着梅远走高飞，或隐世而居。请将军放心。”

　　“梅对我和小栀来说……此生挚友，你可知道我的意思？”

　　刘副将没有立刻回答，回头看了我一眼，那一眼里有太多东西，甚至……感激。“不需将军和公主多言，我要给梅的幸福，不是因为将军和公主，而是因为我与梅之间的相惜。今日在堂内所言皆发自肺腑，望将军成全。”刘副将头磕在地上，我来到他们身前，梅已是满眼泪光。

　　“我们更想听听梅的意见。”我把梅扶起，梅只看了我两眼，又跪下了。“若将军真的不需要梅随侍左右，梅愿意随刘副将隐世。对于梅此次给边关和将军公主带来的灾难，梅早就没有了念想，不止是对将军和公主，亏欠这府上、这边城……太多太多，死都不能足惜……”梅的抽泣声响起，堂内一片悲怆。

　　“大家的反应已经告诉梅姐姐，没有任何人责怪你。你只是啸月的借口，没有姐姐，他们想到任何借口都可能前来滋事，姐姐千万别瞎想，更不要做出伤害你的事来。到如今，姐姐已经亲眼所见，不仅有需要你的人，还有真正珍惜着你，希望你幸福的人在期待着看见你的幸福。即便是为了这些人，姐姐也要幸福地活着。”再次拥着梅，我知道，她已经拥有了幸福，我的心里也漾开了一圈圈或喜或甜的涟漪。

　　“既然如此，刘副将上前来。”二哥命人拿来一卷文书，递给了刘副将，“刘立飞副将在此次抵御达曼部族的战斗中居功至伟，却不幸身负重伤。现特赐黄金千两，白银万两，良驹数匹，携其夫人回老家养伤。其叔刘涛战事期间屡立新功，对护国公主的获救出力甚大，继续在将军府中管事，每月俸银提高两成并特晋升为傲王府副管事，边关局势安稳后，随公主回国都傲王府执事。”

　　刘管家一脸激动，刘副将感谢二哥帮他照顾他叔叔余生，生死不肯要赏赐，梅也不肯收。
　　“你们若不收下，我们如何能安心。若你们实在用不了这么多，也可保管着。待到你们的护国公主把自己的银子花光光时，也许会去找你们借钱花的。为了我，你们收下吧。”冲刘管家使劲使眼色，那老头只顾擦眼泪，好半天才看见，也劝他的好侄子收着。那两人奈我们不何，到也勉强收下了。

　　“那我就没什么事了？”我到完全忘了这个刚才的主角——秋白铃大哥，他翘个二郎腿看着我们这么久，把他碗里的茶喝了个见底才开口，“我演戏演这么多天，可没把我累着。我说地皓和小栀啊，这恩情我可记住了，你们记得还，我要去养精蓄锐、休养生息了。”

　　这话一出，堂内又炸开了锅。刘副将只是若有所思地看了我几眼，摇了摇头便笑了。梅到好，刚温柔搂着我的人儿使劲冲我身上锤了好几下，生疼。二哥一把捞了过来，梅的手臂间顿时空城，哎，我又在大庭广众之下被迫秀“恩爱”了。

　　站在边关的城楼上，望着远处渐行渐远的两个小点，心中又多了几份怅然。

　　“很久没出府了，是不是不适应？城楼风沙大，我们还是先行回府吧。”二哥把自己的大披风一卷，我又窝在了他的怀里。依然熟悉的安全感袭来，却有一股抹不掉的淡淡忧愁在心头弥漫：这份执念该如何化浓为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