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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2初次遇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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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安排在第三组的倒数第二桌,靠近第二组的走廊。秦宜丹当时坐在哪里到现在我已经忘记了,总之没有安排在我的周围,我甚至忘记了当时我的同桌是谁。
之所以对这个位置记得那么清楚,是因为有一天上自习课,我的右手被人轻轻地拍了一下。等我诧异地转过头时,看到坐在第二组同一排的一个男生略带腼腆地问我:“同学,你有带橡皮擦吗?”我把我铅笔盒里的橡皮擦拿出来,递给他,然后听到他一边接过去,一边讪讪地解释道:“其实不是我借的。”
我觉得好奇,顺口问了句:“那是谁借的啊?”就听到一个清冽的声音从那个男生旁边传来:“是我。”
我的目光越过那个男生,于是看到了一张略显局促的清秀脸庞,以及两道浓眉下的一双狭长漂亮的丹凤眼。那双丹凤眼的主人,仿佛被人识破了秘密般,在与我对视之后便匆忙地将视线转移,一时之间却又不知道要将目光放在哪里比较合适,所以只好尴尬地落在教室最远的那个墙角。
他的窘迫让我觉得好笑,这个表现,是害羞么?姑且这么认为吧。在我的主观印象里,似乎这个年纪会害羞的男生已经不多了,所以,他算特殊么?然后我对他俩说道:“没关系,谁借都一样的。你们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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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两天,课间休息的时候,我、秦宜丹还有莫妮照旧坐在两个班级门口的花圃旁聊着天。
“莫妮,你们班的气氛怎么样,好玩么?”秦宜丹问。
“还行吧,也就那样咯,是有一些小学同学,可是我在小学的时候都不怎么跟她们玩,现在虽然分到了一个班上,也还是不怎么在一起玩。反而是那些新同学,有一些还比较聊得来。”莫妮回答道。
“呃,我也这样觉得,聊不聊得来,又不是相识的时间长短能决定的。不过跟你俩在一起,我就觉得挺舒服的。”我也赞同莫妮的观点,同时也习惯了跟旧友的相依。
“那你觉得现在你们班上,有没有什么比较好玩的事情,或者是好玩的人?”莫妮问我。
“呃,事情倒是没有,这才开学多久,大家都还不够熟悉嘛。至于人嘛——”我想到了那张局促不安的清秀脸庞,瞬间失了笑,但还是故作镇定地说,“好像也还是没有发现。”
“我们班倒是有一个女生,不知道怎么地就惹到了班上的那群男生,然后她一说话,他们就起哄。弄得现在那个女生都不怎么敢在班上说话了。”莫妮说道。
“啊?为什么呢?他们喜欢她么?”秦宜丹问。
“应该不是,听他们起哄的口气,不像是恶作剧,反而是很厌恶的那种。谁知道!那群男生可能看不惯她呗,之前不是老说她做作么。”莫妮面无表情地说着。
“你跟她熟么?她是什么样的人啊?”我问莫妮。
“不算很熟,她之前跟我说过几次话。其实她那个人也没什么,只是刚好大家都不喜欢她罢了。总之现在我和她也没什么交往,她现在是话题人物,我何必给自己找事。”莫妮淡淡地回我。
上课铃声响了,我们仨也从花圃边上跳下来,各自回了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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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你说,莫妮刚才是怎么了?说话的口气怪怪的。”回教室的路上,秦宜丹低声问我。
“呃,不知道。她近段时间都是这样,我都快习惯了。”我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却也隐隐地感觉到莫妮对我的排斥。
但或许这也是我过于敏感的结果,毕竟自己身边的朋友就这么几个,只要她们对我稍微冷淡,我都能够察觉得出来。这并不是什么好的事情,我都知道的,因为她们的朋友并不止我这么一个,我应该放松一些才对。
关于莫妮说到的那个女生,我一转身就给忘了,反正跟自己没什么关系。而脑海里闪现出的,却是自己刚才想起的那张眉清目秀的脸庞,以及那张脸庞的主人。
尽管如此,我还是只把借橡皮擦这件事当成是一个小插曲而已,以为自己不久就要将它忘了,直到那天晚上,我又遇见了他。
——
那时县城的供电已经相当稳定,但偶尔也有例外的情况,比如检修,又或者电路烧坏。总之不管哪一种,那一天傍晚,大家来上晚自习的时候,才发现教室停了电。通常这种情况,学校会让大家再多等上半个小时,如果在此期间电力恢复,那么晚自习就继续;如果还是持续停电,那么大家就可以放学回家。
于是这一天晚上的校园,就格外热闹了起来。因为停电,大家都跑到教室外面的空地,或是更远一些的花圃和石桌旁,聊天、说笑、打闹成一片。
天很快地就黑了下来,可是供电还没有恢复,就着昏暗的自然光,也还能依稀辨认出人影,只是越来越费力罢了。我也不明白当时的我是怎么了,忽然就觉得这样的笑闹很没有意思,也许潜意识里,我还是没能将自己与大家融为一体。
有一些待遇一旦成为惯性,而新的习惯却还没有形成,那么在这个没有前例参考的成型期间,才是最彷徨的。好吧,我承认,其实是我自己矫情了。我看着前方黑漆漆的教室,想着进去坐一下也未尝不可。有的时候,独处反而比热闹更适合我。
当我走进教室,才发现有人已经比我先行一步坐了进来。教室的最后一排,一个人影很随意地靠着墙,他的嘴里叼着一支烟,那一小团烟火随着他的呼吸一明一灭。凭借着微弱的光线,我在慢慢适应了教室的黑暗之后渐渐看清,是他!而他似乎也终于睁开眼睛看见了我,不同于那天的局促不安,他就这样闲散地坐在教室最末排上,毫不理会我的突然出现是否打破了他的安宁,整张脸上满是不合时宜的冷漠与不羁。
我有些微微吃惊,在教室里吸烟,难道他不怕被教导主任抓个现行吗?只是,心里却像被人狠狠地吓到,重重地狂跳一阵,然后突然漏跳了一节拍。我静静地在门口站立了一分钟之后,决定退出教室,隐向花圃旁的另外一片黑暗。至于教室里的这片黑暗,还是还给他吧。
不一会儿,就听到空地那边传来一阵热闹的欢呼声——学校还是没有恢复供电,我们也终于放学提前回家。我随着人流,一齐涌出了校门,而教室里的他,其实跟我也没多大关系,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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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之后,新学期的日子照常进行,并没有什么不同。班上也重新编排了座位,我被调到了第一组的第四桌,而右手边的这对同桌,他们也换到了第三组的最后一排。关于我们,似乎再无任何的交集。
而这时,关于班上的情况,我也终于大致分清:整个班级分出三个阶层,像孟华、郑文江、俞斌这样的,跟校外在社会上混迹的人员来往密切,也常常在学校里充当大哥,自然成为班级里新的领军人物。除了正常的学生生活,他们最常做的事情就是揍人,班上如尚家明、毕立这样的同学,无论身材高大或者瘦小,都只有被揍的份。
也许揍人和被揍一旦形成习惯,剩下的行为都将交由惯性来完成。他们第一次没有反抗,那么后面就再没有反抗的机会了。我一直不明白他们揍人的理由,或许只是因为无聊,又或许是男生间的虚荣,但是由于只涉及到男生之间的层面,这样的事情我也是绝不会插手干涉的。我猜班上多数的同学都跟我有一样的想法,所以我跟他们一样,自然而然就成了中间这个阶层,不会欺负人,也没有被欺负,但是也绝不会干涉上下两个阶层之间的事情。
粟俊贤,那个来自三小,让同桌问我借橡皮擦又在停电漆黑教室里吸烟的男生,他似乎也是属于第一个阶层,因为我曾见过他也伙同孟华、郑文江他们揍过其他男生。但是又似乎并不是每次揍人他都会参与,大多数时候,他就这样不咸不淡地坐在他自己的位置上,冷眼旁观。再然后,下课的时候,我曾听见俞斌向他打招呼,说是放学之后一起去哪里或者另一个哪里。
而那些地名,所有人都知道,是县城里那些小混混们长期聚集的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