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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

  •   槿千梣从小和槿千柳就不怎么对头。两人虽然是双胞胎,但随着时间的流逝,性格与模样却愈加不相像。长子槿千柳是属于弱质书生型,琴棋书画样样皆通,说话轻声细语斯文有礼,待人处事也进退适宜,深得槿家长辈喜爱。次子槿千梣却是个闷葫芦,三竿子打不出一句话,尤其三岁那年大病一场后更显沉默,一心向武道发展,不仅拜了槿百江的好友慎悟道人为师不说,一年里也只有春节时才在家。相比之下,槿家长辈比较关注槿千柳,甚至期望槿千柳能在冠礼后考个功名回来光宗耀祖。

      所以当槿千梣突然回家表示要去选太子伴读的时候,着实让当家的槿百江吓了一跳。

      “太子伴读?”槿百江疑惑地挑起了眉头,“去年不是说要去跟慎悟道人云游关外么,怎么突然想进宫,还去选当太子伴读?”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槿千梣板着一张脸慢吞吞地咬文嚼字,显得特别老成,“但以师兄一人之力不胜其任,是以师父让小徒去助师兄一臂之力。”

      槿百江觉得牙齿都要酸掉了,上次他不过在慎悟道人面前炫耀下槿千柳的诗文,转过头慎悟道人就把他的小儿子给换了个样,他宁愿听槿千梣如以前一般直白的你我他也不想听槿千梣一字一顿地文绉绉说话。

      慎悟道人其实是个不怎么着调的师父,槿千梣刚拜师没多久,他就把槿千梣丢进人贩子堆里,让槿千梣跟他里外应和破了好几个人贩子集团。后又带着槿千梣四处游荡,只要路见不平定然拔刀相助,让在京城任职的大徒弟冯国莘几乎没挠破脑袋。若不是这次的委托人来头有点大,冯国莘根本不敢劳烦自己这个破坏比建设还厉害的师父。

      槿百江对慎悟道人的跳线行为实在是感到心惊,“对方是什么人,居然要你进宫去?”

      槿千梣抿了抿嘴,想了想,这才掏出慎悟道人写予槿百江的信,“师父说信中已解明一切,还请父亲与师兄相互配合。”

      “配合?”槿百江的脑筋飞快地转起来,“太子伴读只选拔正一品与正二品官吏家中八到十岁的幼童,有皇室血缘者为先,品德优者为次,学问优者为末。你一无皇室血缘,二不曾上学堂,怎么想皇上都不会破例择你为伴读。更别说你还是抱着别样目的,说不定尚未甄见圣颜就已被筛出。”

      槿千梣倒是一副毫不在意的神情,“不劳父亲忧心,只需要加入待选伴读之列,师兄自有法子让小徒出列。”

      槿百江一目十行地看完了信,根据慎悟道人的隐晦提示他也明白是什么一回事。这事需要不少时间、精力与人力,是以冯国莘才向慎悟道人求助。若是这事成了,看在他是槿千梣父亲与慎悟道人好友的份上,说不定还能把他的位置往上提一提,但若是搞砸了……

      槿百江低咳了一声,“关于这事,你师兄有说什么吗?”

      槿千梣点头,“下个月十七日就是第一轮的选拔,所以师兄希望父亲能尽快安排好。”

      槿百江迟疑了一会儿,最后叹了口气,“罢了,难得你回来,先去见见你母亲,这事迟一点再说吧。”

      槿千梣说声好后就走出了书房,等他掩上书房门转而走向后院时,他才有种自己其实还活着的感觉。微风拂过他的脸颊时,他甚至能嗅到淡淡的花香,还有藏在暗处的下人的些许说笑声。明明是如此普通的存在,对槿千梣来说却像是旷日经年的过去,如同那一直在梦中循环播放的沥血经历。原只是九岁孩童,眼里却浮现一丝历经岁月的沧桑。

      当年他得知槿家被灭后,激动得吐了好几口心血。虽慎悟道人用了不少药材来帮他养身子,但终究比以往虚弱得多。待他获悉这一切都是皆于同胞兄长的一人之念,他连话都不想说,每天躺在床上眼睁睁地看着天亮天黑。他对槿家与太子的印象不深,但他也知道槿千柳一向来都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主儿。他不明白为什么槿千柳居然舍得下心去对付槿家,也不明白槿家与太子为什么会如此纵容槿千柳。其后槿千柳疯癫、燕王举军,他才在二师兄的怂恿下去了燕王麾下,从而获得给槿家翻案的机会。

      燕王登基成正帝后,他从皇帝及师兄们留下的人手里渐渐理出往事的经络——太子对槿千柳的感激与爱慕、槿千柳对三皇子的仰慕与爱恋、槿家对槿千柳的寄托与希望。他有点庆幸太子的早丧,至少他不用面对伴侣与兄弟的双重背叛。可笑的是这一切过往里原有他的身影,只是被有心人抹消,成了后来的死局。事成之后,他哀求正帝让他去给太子守陵,虽说无法给予实际上的补偿,但至少,他不想让太子一人孤零零地呆在一角。

      他守了太子近三十年,等到正帝驾崩了、正帝嫡子登基了也继续守着。他前小半辈子的生活里只有师父与练武,槿家灭亡成了人生转折点,让他后大半辈子都消磨在后悔与皇陵里。师兄们说他善良、老实、纯孝、憨厚,他却恨自己过分愚钝以至于忽略了练武之外的事情。槿家人再怎么不好,也是和他血脉相连的亲人,让他无法停止怨恨自己。

      谁料他一合眼再张眼,居然发现自己的师父年轻了十余岁。当年为不上进的小弟子操碎了心又被气得面红耳赤的慎悟道人如今身宽体胖面色红润,打起掌法时虎虎生威,耍起枪法时更是气势磅礴让人避其锋芒。如狐狸般奸猾的大师兄尚在御前任职,风流的二师兄与儒雅的三师兄也尚显青涩,让他几乎傻了眼。

      槿千梣用了半个月才弄明白自个儿算是回到了过去,那些让他痛经心扉的往事尚未发生。前辈子他一心专注于武道上,对外界的事情几乎是不闻不问,每年回家也像是在执行例行任务,直到槿家灭亡了他陷入自我厌恶与后悔中无法自拔。而这辈子,他只知道,自己必须要尽全力去做自己能做的事,不再如上辈子般只能在最后得到消息,并用尽一生去忏悔。

      在槿千梣记忆中,槿家实在占不多位置,能让他回想起来的重大事件也只有同胞兄长槿千柳被赐婚一事。这次他仗着在御前任职的大师兄打听到太子招伴读一事,才想起当初槿千柳好像也有去选伴读,不过是沾着娘舅薄礼恒的光才进了宫,没多久又回去薄氏族学念书了。

      如槿百江所说,想当选太子伴读,首选皇室子弟,次选一二品大臣家里八至十岁幼童,其中又以品德优等者为先,文武出色者为次。槿百江目前只是正五品郎中,族里也没有二品或以上的大官,若不依靠正二品工部尚书薄礼恒的面子根本没法把槿千梣送进宫。槿千梣不知道前辈子槿千柳是怎么样进宫又出了宫,但与其费尽心思去做自己不擅长的事情,倒不如让槿百江去操心要怎样才能如前世的槿千柳一般搭上薄礼恒这艘大船。

      和凭借槿百江一人而崛起的槿家,屹立逾百年的薄家是京城的名门之一。而从百年世家出身的槿薄氏,身上也自然带着浓厚的贵妇气息。槿千梣虽性格愚憨,对身边人们身上的气息却十分敏感,他能感到槿百江对他有种无从下手又无可奈何的爱护,也能感受到槿薄氏脸上微笑实则冷漠的内心,是以他每次去见槿薄氏都十分拘谨,一板一眼地应付槿薄氏的‘嘘寒问暖’。

      待得槿千梣终于离开主屋,槿薄氏才撤下脸上的假笑,对着槿千梣的背影冷哼,“这孩子,愈大就愈不象话,好好的世家子非要去当个粗鄙武夫,没得让人取笑说我不会教孩子。”
      主屋里的下人全都低下头装没听见,只有槿薄氏的陪房沈嬷嬷轻声回话,“老爷也是为家里好,大少爷和二少爷一文一武,也不怕被二房的人欺了去。”

      说到二房,槿薄氏更加不悦,当初她老父看上槿百江孤儿寡母地上京赴考,而槿百江也是个上进的,才有了槿薄二家的亲事。谁曾想不到半年时间居然冒出个二房,说原是由槿百江生父养在外边,槿父死后就只能来投靠这个能干的‘老大’。又有不少槿百江的叔父辈来打秋风的,先是哭穷后哭前途,简直就把槿百江一家当场了开慈善馆的了。

      碍于爱面子的槿老夫人,槿百江留下了二弟槿百河与其妻儿一家,并不时接济上门的槿家人。薄氏不屑跟那些落魄亲戚打交道,一向都是由沈嬷嬷出面接待。后来她瞅着槿百河常去一些烟花之地消遣,嘴里总说些不三不四的,而槿百江妻子槿尤氏是个拎不清的,妄想跟槿薄氏争管家权,于是借着二房在外头生出的事把两家分开了。只是槿百河的儿女槿千柇与槿千桔还常过来老祖宗长老祖宗短的,为免槿千柳槿千梣两兄弟受到影响,槿薄氏索性把两兄弟送去了薄氏族学,只没想到后来会被慎悟道人带走小儿子,等回过神来小儿子已变成她最不屑的武夫。

      因着槿薄氏的心态,槿家对槿千柳及槿千梣两兄弟的态度也截然不同。大少爷槿千柳身边有四个小厮,屋里有四个一等侍女、四个二等侍女、两个嬷嬷,还有十二个负责散活洒扫的下人。与其隔一个院子的二少爷槿千梣则只有两个小厮四个侍女,还是他归家后才从别处拨过来让他使唤,区别之大几乎如同嫡庶之分。

      于是当慎悟道人二弟子刘璋立奉师父之命前来探看小师弟的状况时,他差点被槿千梣那一干二净的寒酸院子给吓着,“小师弟,你确定这真的是你住的地方而不是客房?”

      槿千梣微微摇头,“我不计较,只要有瓦遮顶一日三餐就行了。”

      这不是计较与不计较的分别,是昭显身份地位的重要性啊——这话只在刘璋立喉头滚了滚就被吞掉了,师父曾说小师弟质朴纯良随遇而安,比那些爱端着架子狐假虎威到处炫文耀武的有钱子弟要好多了,他还是别说些乱七八糟的事污了小师弟的纯洁心灵。

      “那么小师弟,”刘璋立挤眉弄眼地看着槿千梣,“来跟二师兄探讨下大师兄的任务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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