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阴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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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正历22年（统历1323年）朱南国 司天台
丙午月己卯日
吉神宜趋：天恩母仓四相续世五合玉堂
凶神宜忌：河魁 大时大败咸池九坎九焦 血忌往亡
一大早，司天台里已经喧闹开来，上至提点，下至侍者，每个人都慌忙地整备着，装束着，只有一个人因为太过着迷观星，将近拂晓才睡，又加上没人通知，仍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着。
辰时刚到，从京都而来的任命使者伍典奉常已到达司天台。
伍典刚一下马车，司天台的众人就在提点张坚志的带领下迎了上去。
“奉常大人一大清早从京都赶来辛苦了，请入内用茶。”
张坚志脸上带着微笑，殷勤地对伍典说道。
“不了，颁布了圣旨，我还得赶回京都向圣上复命。”
伍典完全巫师张坚志的殷勤，淡淡扫了一眼张坚志身后的人员，脸上显出些不快。
“张提点，司天台除去病故的司天监郑明以外，在任人员确实应该是有一十七位吧，可这里怎么只有一十六人？是谁这么罔顾圣旨？”
“这……”
张坚志看了看身后的人员，是谁没到他自然是心知肚明，自己明明昨晚就吩咐通知所有人员，可没想到延麟居然连任命使者都不放在眼里，根本不来迎接，更何况这次是掌管内里礼法历法的奉常亲自前来，延麟的行为自然是大大的不敬。郑明死时是恳求过自己多多关照延麟，可他要自断前路……自己也没法。
“启禀奉常大人，未来迎圣旨的是知事延麟。”
从随次人员里突然传来一个清朗的男声，清晰地说道。
伍典看向人群里出声的地方，不期然和一双黑亮的眸子对上。那是一个20岁左右的青年，面相清秀，看上去仿佛很斯文，眼神却透出一种执拗和不服输的劲头。伍典更是在那双眸子里抓住了刚刚一瞬闪过的一丝恨意。不由得在心中冷笑两下，这种戏码自己在宫内可见得不少，没想到在这原本该是清净之地的司天台也出现了。
“就是那位以13岁之龄便出任知事的延麟？”
伍典沉吟道，故意突出延麟的年龄，暗中一瞥，果然见那青年眼里一黯。
这里到底和宫里不一样，这青年和宫里那些成精的人比起来还嫩着呢，根本不懂得掩饰自己的情绪。
“不知这位又是……？”
见伍典转移话题，看向人群，张坚志连忙松一口气地顺着伍典的视线找出了伍典所指之人，也就是刚才发声之人。
“哦~！这是令史延麒。”
趁着介绍延麒时，张坚志给随侍在一旁的侍者使了个眼色。
听到延麒的名，伍典倒是暗暗吃了一惊。原来这就是那位16岁上任令史，曾经是朱南国史上年龄最小出任令史一级官品的延麒。那时朝廷里可是很多人关注着延麒，直到三年后延麟的上任，不仅年龄只有13岁，而且出任的更是比令史官高一级的知事，顿时将延麒的光芒压了下去。不过，这两人不是亲兄弟吗？看来血缘也敌不过声色名利。
延麒知道自己成功地引起了伍典的注意力，虽然瞟到张坚志暗中给侍者使的眼色，心里一阵不快涌上，但却强行压制住，缓步走出随侍官员，朝伍典微微一鞠。
“司天台令史延麒拜见奉常大人。”
当侍者吴笔走进延麟房间时，延麟睡得正香。
这倒好，外面已经是明争暗斗个不停，这事主倒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睡圣贤觉。不过倒是和郑大人一个脾气，只知道观星，其他什么都不在乎似的。
吴笔刚进司天台的时候就是侍侯郑明的，一年前郑明病故后调到了提点张坚志的身边。他自然是知道郑明对延麟的疼爱，不禁有点忧心：不去接圣旨这件事可大可小，如果奉常大人有心在上面做文章的话，说不定还会砍掉知事大人的头。
一想到这，吴笔急忙快步走上前，声手并用叫延麟起床。
“知事大人！知事大人！快起床了！传旨的奉常大人都已经到了！”
延麟刚一睁开眼，就看见吴笔那张火烧眉毛似的脸，但因为太过困倦，迷糊着还未反应过来吴笔的口中在嚷嚷什么。
“怎……么了？”
“奉常大人已经到了！除了知事大人其他人都已经出去迎接啦！”
虽然着急，吴笔见到从未见过的延麟迷糊而懒散的样子还是忍不住呆楞了一下，喉头一动，咽下一口口水。
晨光透过窗隙映照在延麟尚带稚气的脸上，给本就精致的五官增添上一层柔柔的光辉，还未睡醒的双眼朦胧着，有隐隐的水光透出，半张半合的唇透出淡淡的粉色，黑亮的头发光滑柔顺地披散在尚瘦弱且纤细的肩膀上，中衣领口露出的洁净的皮肤宛如上好的白蜡。
“奉常大人？奉常大人来干什么？”
延麟还在迷糊着，随意地问道。
刚刚他好象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个小孩子，那双眼眸让延麟觉得很熟悉很亲切，可是却想不起在哪见过，于是延麟努力地想着，因为那么小的孩子居然用那么悲伤而痛苦的眼神看着自己，那种眼神让延麟觉得自己好象遗失掉了什么对自己来说非常重要的东西，正在回想自己到底遗失掉了什么的时候，就被吴笔叫醒了。
“来传圣旨！知事大人！拜托你也着急点好不好？”
吴笔看到延麟还是那么一副没有清醒过来的样子，有点生气地说道。
“圣旨？！”
听到这两个字，延麟的注意力终于放到了吴笔的身上。
“没错！昨天提点大人不是已经吩咐人告知各位大人了吗！”
吴笔没好气地嘟噜道
“咦？昨天？没人给我说呀。”
延麟终于彻底清醒过来，急忙起床穿衣。
吴笔看延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满意地点点头，上前七手八脚地帮着延麟穿戴起来，见穿戴得差不多，又急忙出去打水来给延麟梳洗。
等到延麟穿戴好正服梳洗完毕到达正厅时，已经是辰时三刻。
伍典抿了口茶，打量起对自己行着礼的延麟。
虽然脸上稍微带点匆忙之色，气度却很沉稳，应对也十分的冷静，璨若晨星的眼眸有着少年中少见的睿智，最难得的是身处在官场中眼里却干净得没有一丝阴影，柔和得像月光。只是长相太过清秀柔美，英气略显不足，要是去到京都，大概朝中不少有着特殊癖好的大人们都会疯狂地想将这个少年禁锢为自己的囊中物，特别是那位大人，为了得到想要的东西从来都是不择手段的。那么自己手里的这份圣旨对这个少年来说，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摆摆手让延麟不用多礼，放下手中的茶盅，伍典扫视了一下大厅里的众人，缓缓说道：
“既然人到齐了，就准备接旨吧。”
厅里司天台共十七位大小官员于是高呼“万岁”，跪下听旨。
于是伍典也起身，正正衣冠，接过侍从高高奉上的黑牛角为轴，上好蚕丝所制黄色绫锦为卷的圣旨，缓缓打开，略过旨头翻飞的银色巨龙，伍典开始宣读圣旨的内容。
“奉天承运，帝诰曰：朕惟群臣之才者为源，司天台三监其一位悬已久，擢令使延麒补其位，升秩正四品，另闻知事延麟少年有为，实难得之才，端令为特属皇内紫宫三品少监，三日后赴任，望才疏通达，励精更始。钦此。”
宣读完圣旨，众官员谢完天恩起身后，脸上表情不一。
对于延氏兄弟得蒙圣恩，有羡慕的，有嫉妒的，也有衷心祝贺的。
张坚志倒是松了一口气，看来奉常大人对延麟的迟到不是很在意，可能不会向上参上一本，现在延麟要到京都去任职，担任皇家专属的占星少监，自是少一个敌人便多一份安全，如果顺利发展那绝对是飞黄腾达不在话下。也不指望他能怎么照顾自己这个推荐人，多少自己也算完成了郑明的托付。只是延麟能适应京都那地方吗？那里和这里可是完全不同，依延麟的那脾气……
张坚志不由得摇摇头，叹了一口气，看向延麟。却见延麟眼带着点诧异地被众官捧月般簇拥着接受祝贺。
而另一边延麒的身边却只有两三个官员在道贺。
张坚志心惊地发现延麒看向延麟的眼中有抑制不住的怨恨和嫉妒，虽然面带微笑地道贺的官员应对着，两只手却紧紧地拽着，弯曲的手指已经捏得发白。
原来那传言是真的？
他一直以为延麒是因为和延麟之间岁数相隔比较大所以相处得不好，却没想到延麒是真的……
想到今天延麒急于回答奉常大人的情景，难道延麟会迟到并不是偶然的？看来有必要暗中调查一下。
张坚志看着延麒皱了眉头。
而此时，伍典在延麒和延麟之间来回扫了几眼，感觉到表面下涌动的暗波，伍典将目光落在延麒的身上，眼里带着莫名的亮光，泛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阴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