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不二越]Key of the Twiligh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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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Come with me in the twilight of a summer night for awhile
在夏夜的黄昏里跟我走吧的9431c87f273e507e6040fcb07dcb4509
Tell me of a story never ever told in the past 的ccb0989662211f61edae2e26d
向我讲述从未有人提起过的故事
Take me back to the land where my yearnings were born
带我回到朝思暮想的故乡
The key to open the door is in your hand
打开那扇门的钥匙就在你手中
Now fly me there
带我飞到彼方的
Fanatics find their heaven in never ending storming wind
在无尽的狂风里信徒们找到了天堂
Auguries of destruction be a lullaby for rebirth
毁灭的寓言不过是重生的催眠曲
序
某一个余晖暖暖的黄昏，城市的街道上充斥着回家的人流，浮华又喧闹。阳光折射进玻璃窗里，有灰尘在快
乐地跳舞。
本篇中基本充当路人甲的桃城武同学正大口大口地咬着汉堡，咀嚼咀嚼，吞下。坐在对面的小学弟漫不经心
地吸着可乐，手支着头斜眼看窗外电灯柱慢慢拉长的影子，一言不发。金色的瞳孔洒满金灿灿的夕阳光，层层叠
叠洋洋洒洒。
“越前，一直喝可乐会长不高的。”桃城今天第十六次地提醒学弟的走神。
越前充耳不闻，继续有一口没一口地吸着可乐，二氧化碳造成的气泡从杯中沿着吸管飞速上升。
桃城一脸疑惑地瞅了他很久，终于坏心地使出杀手锏：“喂，听说不二前辈准备去六角读高中哎。为什么？
”
越前猛地一呛，一口可乐差点没喷到桃城脸上。他抬眼瞪了学长一眼，站了起来。
“前辈慢用，我先走了。”他把包甩到肩上，潇洒转身，丢下好心请客的人，
听着“谢谢光临”走出麦当劳，越前懒散地往家里走去。细碎的阳光为墨绿的发丝染上一层淡金，朦朦胧胧
的美。他打开钱包，看着被强行塞进来的大头贴中某人天使面孔魔鬼心肠的笑脸，叹气。
或许他越前龙马，真的和不二周助这家伙，命中犯克。
（一）
谁会记得那天究竟是几月几日，星期几几时几分，他只依稀记得头顶太阳当空照，阳光温暖，是个睡午觉的
好天气。越前龙马迈着他惯常的懒洋洋的步伐，向这种天气的最佳睡觉地点走去——树阴洒在身上挡住阳光，还
会有和煦的微风轻轻钻过发间，实在应该说是愉快。只可惜才走到拐角他就发现，早已有人先行占领了他的如意
地盘，而且还是两个人。
以越前那凡事事不关己的性格，他一般也就会转身另觅良处。可是好死不死站在树下浪费空间的就是他少数
认识的学长之二，基本就是同进同出的部长以及总笑到没眼的不二前辈。而且连他这等迟钝神经都能感觉到，树
下的气氛着实诡异。
手冢部长面色凝重，不二前辈笑得勉强。白痴都知道这是凶兆。越前闪身躲到一边，干起自己曾经最不齿的
偷看行为。
风向正好，不二刚开口，那句话就摇摇晃晃地飘进了越前的耳朵，清清楚楚：“呐，手冢，我们分手吧。”
有一片叶子落下来。越前在原地皱起了眉。
手冢和不二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关系早已为人猜测万分，只是当事两人一直都以冰山脸和笑脸各自对人
，究竟是真是假一时也没有人说得清。如今终于得到了证实，哦，原来他们真是恋人。
不过现在不是感慨这个的时候。手冢低沉的声音也随风飘了过来，不加问号的疑问：“为什么。”
不二似乎叹了口气，然后摇头。
“不是已经玩够了吗？”他抬头，扯出一抹残酷的微笑，“我，已经厌倦了。”
手冢不语，锐利的眼神自镜片后射向那依旧弯弯的眉眼。
“就是这样。”不二耸耸肩，“应该很清楚了吧？”
那就叫清楚了？越前在一边猛翻白眼。不二前辈都是这么说话的吗？
“那就这样咯，我先走了。”不二一笑，亚麻色的发丝拂过脸颊，苍白没有血色。越前看着他毫不迟疑地转
身就走，身影消失在阳光中。
手冢似乎只是垮下了肩膀，同样沉默又严肃地消失在相反方向。
越前倚着墙，完全没发现自己脸上带着杀气的表情，吓坏了来找他的桃城。
“越越越越前？”桃城在离他三米的地方警戒。
“桃前辈？什么事？”
“开始练习了。再不走就要迟到啦。还是你想试试乾前辈今天的呃……‘加强版无敌闪亮黄金蔬菜汁’？”
“知道了，就来。”越前压压帽檐，面无表情地向网球场走去。
谁会记得那天究竟是几月几日，星期几几时几分，只是小小的变化，在看不见的地方偷偷发生了。
依旧是平常的网球部训练，不知怎的温度竟比平时下降了十度左右，无论是谁都能感觉到那明显的寒意。
“大大大石——”菊丸只觉得每一个毛孔都在起立报告，让他抖个不停，“这这这到底是怎怎怎么回事啊？
”
手冢一如既往地板着脸站在一旁监督大家练习也还算正常——虽然他的脸比平时板得更严。可是今天意外地
加进两个凑热闹的人，没的把网球场内的气氛降至冰点。
一个依旧微笑，眉间眼角却很明显地写着冷意；一个基本上没什么表情，连一句话也没有，惯常的口头禅和
毒牙全都收了回去，闷得令人害怕。
这就是桃城在把越前拉回网球场后的局面。三大支柱不约而同的低压让所有在场的人皆觉得冷空气好重，压
得他们连头都抬不起来。
“大石——”菊丸摇摇大石的衣摆，小小声地问：“小不点和不二怎么了？好可怕哦——”
大石同样疑惑地摇头。菊丸再看乾，乾同样摇摇头。
偌大的网球场里安静极了，只有黄色小球被球拍击中和从地面弹起的声音。
三分诡秘，七分邪意。
打破这令人难受的气氛的，是越前。他忽然停了下来，站在原地。
网对面正和他对打的桃城不解地停了下来，愣愣地看着他。
越前冷冷的目光扫过旁边场的不二，忽然转身向龙崎教练走去。
“我想和不二前辈打一场。”越前握了握手中的球拍，开门见山。
“哎？”龙崎显然对这突如其来的要求十万分的惊讶，连球场里的其他人也都停了下来，不解地看着越前。
中心人物不二却只是低着头整理着拍线，不发一语。
“为什么？”
“没有原因。只是想打一场。”越前压压帽檐，上挑的金色眼睛里写满了不快。
不快？龙崎揣摩了半天也还是不明所以，于是看向不二：“不二，你呢？”
感觉到场中人的目光尽数落在自己身上，不二却只是耸耸肩，说：“我无所谓。”
两人目光相遇，却不约而同地移开。手冢双手抱胸，冷冷地看着他们。
于是就开始比赛，内容是想象中的激烈。那日恰好有风，于是不二的三种回击球便常常使出。越前也是不遗
余力，金色的眸子里是球场上最常见到的兴奋。
那一场打了很久很久。两人似乎都并不急于取胜，你来我往地拉锯着比分。然而不二却真实地笑起来，在风
里对越前微笑。
“越前，madamadadane。”
最后一直打到太阳西斜，两人还是如此蜗牛着。眼看社团活动已经结束好一会儿了，大伙也纷纷回家了，不
二终于停了下来，笑。
“越前，今天就到这吧！记得比分哦，我们明天再来一场。”
越前点点头，转头进了更衣室。
等到越前和桃城一起走了，不二才慢吞吞地挪进更衣室。
之所以慢吞吞，是因为那里面有他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
打开门，果不其然，手冢倚着墙，不发一语的看着他。
不二扯扯嘴角，努力装出一个平时的微笑。他现在没有心情去研究这微笑到底有多勉强，只是想快点换完衣
服快点开溜。
在手冢刺人的目光下，已经换好衣服走到门口的不二实在受不了地停了下来，转头看那一直能给自己巨大影
响的人。
“到底有什么事？”不耐烦的口气下，是害怕和逃避的真实。
镜片在仅剩的余晖中反着光，手冢开了口：“我——”
“砰！”门被重重地推开，截住了手冢的话。夕阳中，越前伸出了手，拉过离自己不过一米的不二。
“不二前辈，一起回家吧。”
“哎？越前？”不二对这意料之外的出现大吃一惊，瞬间就把刚才的惧怕扔到脑后。
“就是一起回家啊，听不懂吗？”越前没好气地重复一遍，把猝不及防的人拉出更衣室，“部长，再见。”
“等等，越前？”不二很没诚意地小小抵抗着，任越前把他拉得越来越远，直到消失在手冢的视野中。一直
到了校门口，一路上都板着脸的小学弟才松开了手，转身，说：“不二前辈，再见。”
“不是说一起回家吗？”不二笑。
越前转头白了他一眼：“我们家在两个方向。”
“那下次就不要用这奇怪的理由了，不可靠哦！”不二真心地笑起来，“谢谢你。”
“哼，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越前嘀咕一句，直直往前走，身影消失在浓浓的余晖中。
第 2 章
（二）
平常的午休时间，越前躲过崛尾这个大嘴巴，闪开红着脸的樱乃，在人群中挤到面包后，向天台走去。
打开天台的门，不意外地看见一蓝如洗的天空。远离了喧嚣的人群，这里安静得像个天堂。
“哎？”有个惊异的声音响起。
越前被阳光耀花了眼，眯起眼打量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这预料外的不速之客竟然是不二。
“是越前啊。”不二先云淡风清地笑起来，“真巧。”
点个头算是招呼，越前强迫自己忽视不二有些红肿的眼圈。
昨晚，你一定哭了吧？
既然这样，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还要……
咬咬下唇，想问的话终究是没有问出口。
“越前，站着干什么，过来坐。”不二拍拍身边的地板。
犹豫了一下，越前还是乖乖地在他身边坐下，拉开塑料袋开始吃午饭。不二也没吱声，有一口没一口地夹着
饭盒里的饭粒，看起来心不在焉。
或者说是神思恍惚。
越前斜了他一眼，瞥见藏在不二身侧的另一个饭盒。
那个是……
“不二前辈，那个饭盒没有人吃吗？”
“哎？啊……恩……”不二的笑容彻底僵住，“是啊，没有人吃……”
笑不出来就别再笑了，难看死了。越前在心底说着。看着不二手足无措的样子，很心疼。
白痴……真是个白痴……你是，手冢部长是，连我也是……
“给我吧。”他伸手。
“啊？”
“反正也没人吃，给我吧。”越前不客气地开口，“不行吗？”
“恩……但是……”不二愣愣地递过饭盒，“是我做的……大概味道不是很好。”
“那我就有借口批评你了。”越前用力打开盒盖，吃了起来。
“……”不二怔怔地看着他，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不再笑了。
“不二前辈，”越前抬头看着天，咬着筷子说的含糊不清，“快点回来吧。”
快点变回原来的你，不要再这样无力地微笑了，看了让人讨厌。
不二看着他洒落阳光的金色瞳眸，温暖的像是某个黄昏。他释然地一笑，开始吃饭。
“呐，越前，味道如何？”
“芥末放太多了。”
“是吗？那我明天少放一点。”
“明天？”越前瞪大了眼。
“是啊，明天。”在我把这个习惯改掉之前，“你吃吗？”
“……恩。”
“大石！这里这里！”“茫茫人海”中，酒红色的卷发犹为显眼。大石微微一笑，和手冢一起走了过去。
“怎么这么慢！”菊丸抱怨着，在发现大石盘中的鸡腿后，眼睛一亮，“喂喂，大石～～～”
“好，给你给你。”大石宠溺地笑着，把鸡腿夹到菊丸盘里。
“哇～！大石最好了，谢谢！！”菊丸幸福一笑，埋头消灭起来。才咬了没几口，又忽然停下来，目光游移
地看着手冢，勉强吞口口水后，开口说：“那个，手冢，不二最近中午都跑哪里去了？一下课就不见人。”
手冢的筷子只在空中停了两秒都不到，又落回盘中。他沉声道：“我不知道。”
“手冢，你和不二怎么了？”
“没什么。”
没什么？喂喂，这话也太敷衍了吧？菊丸虽然不满，却还是向大石投去求救的目光。
大石妈妈便义无反顾地当起了炮灰：“你们吵架了？”
“没有。”
“闹别扭？”
“没有。”
“那……该不会是……分手了吧……？”
“吃饭。”言简意赅，把大石和菊丸所有的疑惑都压了回去。
黄金搭档很有默契地同时看了乌云压头的手冢一眼，再对看一眼，低下头专心做在食堂该做的事。
大石的脑中突然冒出一个模糊的想法。
或许，这个中原因……越前也知道？
“呵——”盖上饭盒盖，越前伸了个长长的惬意懒腰。
“困了吗？”不二揉揉他柔软的墨绿色头发，微笑着问。
“有一点。”
“那就睡吧。”不二的脸忽然逼近，越前一呆，随即感到视野反了过来，一片无垠的蓝天取代了天台的栏网
。颈下传来淡淡的温度。
不会吧，难道他躺在不二前辈的腿上？越前一惊，脸颊迅速窜上一抹有些狼狈的红，挣扎着要起来。
“没关系的。”
同样淡淡的声音从上方传来，还有那温和的笑容和璀璨的阳光，在越前的眼里不住摇晃，晃呀晃的似乎随时
都会突然消失。
“睡一下吧，上课前我会叫你的。”不二的声音很软很软，模糊的有些遥远陌生，却有着难以形容的安心力
量。
“唔……”越前顺从地闭上眼，在一片斑斓中睡去。
不二的目光扫过一旁重叠在一起的空饭盒，笑了起来。笑容里，多了一丝伤感与无奈。他低头凝视着那孩子
安宁的睡颜，忍不住伸出手，细细地描绘着那还稍显稚嫩却精致的五官，叹气。
失去了什么，得到了什么，错过了什么，遇见了什么，在此刻似乎都变的虚幻。他现在还什么都不能给，所
以只能守护着这孩子，小心翼翼。
然后又想起那张总是冰山一般的脸。
呐，Tezuka……
“さょな……”最后一个音就这样因为突然闯入这温馨气氛的人而卡在喉间。
“手冢……”不二的声音因为不知所措而生涩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我都已经放弃了，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追过来？你不知道么？你真的不知道么？
手冢的视线落到他怀中的越前脸上，没有一丝惊讶的迹象。
不二握住越前白皙温暖的小手，尽量平静地说：“有什么事吗？越前在睡觉，我不想吵醒他。”
手冢仍旧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手冢国光，你能给别人的，就只有那么吝啬的一点吗？
忽然间，手心中越前的手指动了动。
越前并没有睡熟，所以在听到那句只说了一半的“再见”时几乎是醒了，然后又听到他暂时不想从不二口中
听到的名字。
但是现在不能起来，不能睁眼。越前只有强压下想把不二拉走的冲动，静静地躺着，把自己心中小小的支持
送出去。
不二感觉到了，于是复又云淡风清地笑起来。
“所以，有事改天再说吧？”
那个孩子一直以自己的方式守护着他，所以他，不能再软弱了。
手冢还是没有表情，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走了。
“不二前辈……”
“睡一下吧。”不二笑盈盈地看着还有些担心的瞳眸，“我也困了。”
相视一笑，两人一齐闭上眼。
微风静静走过，拂起少年亚麻色的墨绿色的发，如同拂起破碎的流年，在惝恍的时光中唏嘘不已。
第 3 章
（三）
两人都好眠的结果是，双双迟到。当越前睡到饱了自然醒过来时，太阳早已西斜。
“不是吧？”越前只觉得有点傻掉。从天台看下去，三三两两的学生正一起走出校门。
他居然睡了一个下午还翘了一下午的课？
而且还导致社团练习迟到……
越前吞口口水，急忙上前用力摇晃着倚着墙仍睡得香甜的人。
“不二前辈！不二前辈！喂，快醒醒！”
不二的脑袋耷拉到一边，继续睡。
“不二前辈！”越前正要伸手去拍他的脸，却忽然瞥见那有些浮肿的眼圈。
这几个晚上，你一定没怎么睡吧？
想到这里越前不禁心疼，原有的一点点焦急也统统飞到九霄云外去了。心底有什么很柔软的东西慢慢散开了
，生涩得微微揪痛。
“算了，就让你再睡会儿吧。”越前叹口气，在不二身边坐下，抬头看天。
黄昏的天空，金灿灿的黄，绮丽的美。染成琥珀色的云，一丝丝一缕缕地徘徊在天边，牵扯不清。咸蛋黄一
般橙的夕阳，只露出半张脸，满载着说不出的忧愁。
“唔……”不二轻喃一声，缓缓睁开眼。黄昏的绯丽之中越前向他转过头来，淡淡一笑。
“醒了？”
“什么时候了？”不二活动活动有些僵硬的关节，问。
“网球部已经开始训练了。”越前指指不远处闪动着人影的网球场，“要去吗？”
“去干吗？跑圈吗？”不二嘟起嘴，“不去不去了。呐，越前，我带你去吃东西吧！”
越前扫了他一眼，说：“不去的话，明天可是100圈啊。”
不二一愣，站了起来，顺带把越前也拉了起来。
“所以，死也要做个饱死鬼吧？”
明天傍晚死的话今天傍晚怎么吃都不会饱呀！尽管这样想着，越前还是顺从地跟着不二来到一家寿司店门口
，然后傻眼。
“喂，这是河村前辈家的店吧？”
“对啊。”不二眯眯笑着，拉开了店门。越前却杵在门口，不愿进去。
“怎么了？我请客哦？”
“可是……”越前看看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河村老板，小小声地说，“是会认识的人……”
“我明白了。越前是不想我们第一次约会被监视，是吧？”不二恶意地笑起来。
“什么约会！”脸一红，越前义无返顾地踏进店门，“今天就让你破产！”
“是，是。”不二微笑着跟进去，在他对面坐下。河村老板依旧是一脸不解的表情，送上寿司后就站在台边
静静地看着他们。
被迫塞下一个芥末寿司后，越前一边猛灌水一边瞪着对面仍旧笑得无良的人，看他完全没反应地把一个又一
个芥末寿司消灭在嘴里。
那东西能吃的吗？
不二拿起纸巾优雅地擦擦嘴，郑重地开口：“越前，有一件事我想告诉你。”
“恩。”越前放下水杯，漫不经心地应着。他开始了解这家伙的性格了，这么装模作样，说出来的一般都不
是什么好话。
“你会好好听吗？”
“恩。”
“会好好考虑吗？”
“恩。”
“会仔细思考吗？”
“恩。”
“那和我交往吧？”
“恩。恩？喂，什么交往！”越前反应过来，脸红着看着对面笑得弯下腰去的不二，急急地骂回去：“不要
开这种玩笑！”
“玩笑？越前你怎么能说这是玩笑呢？唉，我真是太伤心了。你不是答应人家会好好考虑的吗？唉……唉…
…”不二一副深深受伤的表情，哀怨地看着他。尽管越前知道这是装出来的，可天杀的还真像！
“这和那不是一回事！”
“怎么不是一回事？对我来说就是一回事啊！越前，你太过分了……”
“不是，那个，我们都是男的……”越前的声音低了下去。
“越前，难道你歧视同性恋？你怎么能这样，那我该怎么办啊？呜呜呜……”不二索性趴在桌上耍起赖来。
“我没有歧视啊……只是……只是……”越前的声音越来越低。
不二却突然坐直了，笑盈盈地看着他。
“好了，你就好好考虑一下吧。先吃东西。”
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越前马上推翻了自己原先以为开始了解这家伙的想法，深信苦海无边，他要学的
东西还很多。
接下来的气氛就轻松多了，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学校的事，网球的事，家里的事，度过了一个悠闲散漫
的黄昏。
然而就在两人付了钱准备拍拍屁股走人的时候，门外突然响起了熟悉的话声。
“笨桃子！”
“死蝮蛇！”
“好了好了，别吵了！”
门在店里的两人还未想好应对措施的时候被“唰”地拉开，两方皆是呆呆地看着对方。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菊丸。他指着不二和越前叫起来：“不二！小不点！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不二扫过众人惊讶的脸及手冢铁青的脸，心中暗叫糟糕。怎么偏偏在这时候！
倒是越前相当镇静地回答：“吃寿司。”
“哦……”菊丸点点头，又叫了起来：“不对！为什么你们俩今天没来训练却跑到这里来？”
不二和越前对视一眼，统一不了答案。怎么说也没有个合适的理由，而且还有那个洞悉一切的手冢国光在，
平安逃脱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但着世上并没有真正能洞悉一切的人。手冢国光或许了解百分之九十的不二周助，可是他不了解因为不二而
有所改变的越前。
这是唯一的机会了。越前在心底暗暗下了决心。他抬头看了不二一眼，悄悄伸手握住他有些冰凉的手。
不二讶异地看着他，明白了。
这真的是唯一的机会了。
“是约会。”不二举起两人交握的手，笑着说，“我们在约会。”
原本应该是开开心心的一顿饭，因为不二的突出之言而被搅得变了味。更令人惊讶的是越前，他完全没有反
驳地任由不二握着手走了出去。所以说，这件事几乎可以认为是真的了。
所以所有探询的目光都落到了沉默的手冢身上。
在菊丸不断的鼓动之下，大石妈妈再次选择了炮灰这一光荣的职业，问出了在场所有人都想问的问题：
“手冢，不二不是和你在交往吗？怎么突然和越前……”
“分手了。”手冢平静地说，“现在他和谁怎么样与我无关。”
寥落的星辰在路灯光的投影下变地黯淡。越前呼吸着沁凉的夜风，心中舒畅了不少。
“呐，越前，这个可以作为答案吧？”仍握着他的手的不二笑着问。
“恩，可以。”
“为什么？”
“不为什么。”越前转头，狡黠地笑，“所以，试试看吗？”
“好啊。”
这个世界很大很大，要找到另一半的自己是那么的不容易。越前不知道不二周助到底是不是，不二也不知道
越前龙马到底是不是。他们现在只有抓紧对方的手，在黑暗中摸索着慢慢前进。不二现在不爱越前也没关系。越
前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不二也没关系。只是这黄昏的路，他们只有一起走下去。
第 4 章
（四）
于是两人就这么交往起来了。一起吃午饭，一起回家。偶尔打打电话，周末出去打打网球。日子似乎没什么
两样，只是多了一个人，却是另外一番天地。越前常常会在宁静的午睡中醒来，怔怔地看着身边不二平静的睡脸
，然后再抬头看看天。
他们现在，到底是在做什么呢？
他知道自己被爱惜着，很小心很小心。他本来是想守护那个成天笑得没眼的人的，可是最后被守护的，却是
自己。
有一天放学的时候，国三的几个学姐冲到他面前，劈头盖脸就是一句质问：你怎么能做第三者？
他愣愣地看着她们，不知道该回答什么。
或许或许，如果没有自己，不二和手冢的确有可能复合。两年的感情难道真的就可以被那轻飘飘的一句话吹
得烟消云散么？可是他无法想象，那时候的不二，会是什么表情。
所以他什么也没说。
一个学姐义正严词地说，不二是应该被好好保护的，而不是要来看着你这个小孩。
那时候越前的心底有很酸涩的东西漫上来，模糊了痛觉。
他还是小孩，所以，就不可以去喜欢别人么？
可是，可是……
右手被轻轻向后一拉，越前跌进一个有些冰凉的怀抱里。
不二依然是笑着，他漫不经心地揉着越前柔软的发丝，懒懒地抬起眼脸。
我的事，不用别人来操心。
女孩子们退后了一步，露出一脸委屈的表情。
不二，我们只是想劝劝你……越前他……不适合你的。
越前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胸口仿佛受了沉沉的一击，痛得他几乎要晕厥过去。
不二握住他的手，笑得清凉如风。
那也是我的事，和你们无关。
掌中的小手停止了细微的颤抖。不二舒展了眉眼，牵着越前往校门口走去。
回忆终了。越前恍惚还记得那时不二笑着说，这是我欠你的。
不二顿了顿，又说：
只怕是还不清了。
“好！现在开始自由组合练习！”
“小不点小不点，我们一组吧——！”菊丸立刻扑向越前，“我要和你打～～～～”
越前吞吞口水，正准备接收这“热情”的拥抱时，眼前景物突然一转，一只冰凉的手将他带离危险区域。
菊丸抱了个空，不满地瞪着不二：“不二，你干什么？”
“英二，别人的猫不要乱抱，否则会被抓的。这句话你没听说过吗？”不二巧笑嫣然。
菊丸嘟起嘴：“谁说的？我从来没听说过！”
不二礼貌周到地一笑：“我说的。”
“不二，你太诈了！整天霸占着小不点不放！人家也要和他打网球啦！”
“喂，谁是你家的猫啊？”越前挑挑眉。
“哦？越前不喜欢猫吗？那狗怎么样？还是小白鼠？”
“什么狗什么小白鼠？你就不能说个正常点的东西吗？”
“哎？那就仙人掌好了。越前你知道的嘛，我家这玩意很多呢。”
“刺刺的难看死了，我不要。”
“越前你怎么能这么说，我真是好伤心啊。”不二按住胸口作心痛状，还深重地叹了口气，
“喂，你……”
“赔偿。越前，我要精神损失费。”
“没钱。”越前挥挥手。
“那，离婚赡养费。”
“没……赡养费个头！我们哪个时候结婚了啊？！”越前愤怒地控诉。
“呵呵呵，打球打球。”不二又使出惯常的招术，拉着越前往球场走，“大好时光不要浪费。”
“哼，还不知道是谁在浪费。”越前压压帽檐，不情不愿地被拉走。
全场呆掉。
这……进入二人世界后还真是把什么都给忘了啊……
“大石，难道不二真的和小不点……”菊丸瞄了一眼表情不善的手冢，缩到大石身边，“不是开玩笑？”
“恩，大概……”大石忧心忡忡地叹口气。
“可是我们都知道的啊，不二喜欢的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小不点他到底在干吗？”
“到底是怎么回事，也只有不二知道了。”大石摇摇头，“或许还有天知道。”
夕阳西斜。
“呐，越前，我想去吃蛋糕，陪我去吧？”
就因为这一句话，越前不得不在校门口等着被老师拎去办公室作升学思想教育的不二，心里盘算着这次一定
要吃够本回来。
好不容易等来不二，两人提步正要走时，好死不死手冢走了过来。
越前心里咯噔了一下，有些忐忑地看着不二。不二别过脸，向校门外走去。
“不二，我想和你谈谈。”手冢先出声阻止了他。
不二微笑着转身，眯着眼笑道：“谈谈？要谈什么？”
湛蓝如同苍穹的双眼又被这样隐没在眼脸之下，轻易地显示出主人的防备。
越前不禁握紧拳头，指甲生生地掐进肉里，关节泛白。
如果，如果……
手冢看了越前一眼，低沉地说：“我想和你单独谈谈。”
感觉到紧紧锁着自己的目光中传递过来的不安和害怕，不二低下头，冲越前柔柔一笑。
那一瞬间越前停止了呼吸，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难道，难道你真的要……
整颗心被一点一点掏空，像是搬走了所有的家具的空房间，只有灰尘在阳光中不知疲倦地跳舞。
“不行哟。”不二看着他，眼里满是爱怜。他再抬头看着手冢，坦然地笑。“今天我有约会。你总不会是让
我做放鸽子这样的缺德事吧？”
你曾经为了别人而丢下我，所以我没有为了你而丢下别人的义务。
“而且，我觉得我们也没什么好谈的。该说的我都说的很清楚了啊。”他淡淡地笑着，牵起越前的手。
冰凉与温暖交错着。越前惊讶地注视着他。
“越前，还是快点走吧，迟了可就卖完了。葡萄起司只卖到七点呢。”
冰冷没有温度的镜片中，映出两人溶在黄昏中渐行渐远的背影，单薄又甜蜜。
“我说，越前，难道我就这么不值得信赖吗？”不二把玩着光滑的银叉，歪着头问。
在那种情况下会担心也是理所当然的吧。越前没有说出来，只是那上挑的一斜很明显地表示出这意思。
不二轻轻一笑。
“呐，为什么不问手冢的事？”
“什么？”
“手冢啊。我们为什么会分手，你不想知道吗？”
越前放下小匙，定定地看着他。好半晌，他才开口：“老实说，想知道又不想知道。”
“哈？这是什么答案？”不二失笑。
“你别问我，我自己也不知道。”越前烦躁地拨拨盘中的葡萄，“反正就是这样。”
真是歪扭的小孩呢。不二想着，伸手去摸他的脸。
越前一僵，不知道是该躲开还是什么，只好让不二的魔爪在他脸上胡作非为，这摸摸那捏捏的。
“呐，越前，”收回手，不二的声音有些沙哑，有些魅惑。亚麻色的发丝垂在白皙的脸颊边，微微地颤动着
。
“你喜欢我吗？”
夜幕低垂，黄昏早已隐藏了踪迹。鬼魅又迷人的夜风，清沁冰凌的，拂过行人们的鬓角，轻吟着消失在纱黄
色远方。
Consolation, be there，in my dreamland to come
安慰着，在我的梦境里
The key to open the door is in your hand
打开那扇门钥匙就在你的手中
Now take me there
现在带我到那彼方吧
第 5 章
（五）
夜凉如水。
越前头枕着手臂，琥珀色的眼睛直视着窗外乌蓝的天空。月光像是最光滑柔软的绸缎，晶莹润滑，落了一天
一地的银白光华。
口中似乎还弥漫着葡萄起司清淡微甜的味道；而嘴唇上，还余留着另一个人淡淡的温度。
越前下意识地伸手抚着嘴唇，却再没感觉到黄昏时分的颤栗。
不二的声音懒懒的，散漫的。白皙的指尖划过他的眼角。不二笑着问：“呐，越前，你喜欢我吗？”
那一刻他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分不清不二脸上的笑容到底是真实还是虚幻。只有那深邃如海的眼睛，深深地
，深深地刻进心底，挥洒了满世界的蓝。
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回答他，又是怎么回答的。他没有听见，也不敢去听。
先说喜欢的人就是输家。那时候他没来由地想起这句话。尽管与此无关，他还是倔强地不想说出口，不想去
认真探寻那个只要认真想一想说不定就会脱口而出的答案。
然后他听到一个有些尖细的女声，振动着他的耳膜：“龙马君，不二前辈，你们怎么会在这？”
他看到不二抬起了头，于是他也抬头。虽然名字已经很模糊了，却还记得那是两张常常出现在网球部的脸。
梳着麻花辫的少女慌乱地躲开了他的目光。
不二笑道：“哎呀，是你们，真巧啊。”
“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碰到你们呢，”小坂田把躲躲闪闪的龙崎拉到前面来，“我们可以坐这里吗？”
越前还是很恍惚，没有回过神来，没有注意到不二回答“抱歉，不可以”的时候龙崎一脸的失望和小坂田脸
上迅速浮起的质疑表情。她怪声怪气地问：“为什么不可以？”
不二看了眼她身后的龙崎，坏笑着回答：“因为我们在约会啊。”
犹在恍惚的越前立刻回过神来，狠狠地向桌对面的人送去连环眼刀。
“怎么，越前，难道不是么？”不二居然还很无辜地耸着肩，可怜兮兮地看着他，“你该不会是想做先上车
后补票这种缺德事吧？”
先上车后补票？缺德？你说的到底是谁啊？就算真是约会也不用说得这么煞有介事吧？这几句话明明白白地
写在越前的脸上，不二只装看不见。他还在“等着”他的“回答”呢！
我忍！越前很窝火地从牙缝里挤出一个“恩”。
龙崎的表情随着她的肩膀一起垮了下去。她踉跄着后退了一步，转身冲了出去。小坂田急忙追了上去。不一
会儿，两人的身影便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越前真的很不很不明白，明明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不二却非得让他瞪他几眼不可，而他居然还每次都拿他
没辙！难道这真的就是传说中的每个人的命中天魔星？
而那家伙居然还在一边看好戏似地双手抱胸，轻轻地往后靠到椅背上，无关痛痒地说：“越前，你怎么能让
纯情少女的心灵受伤呢？”
“是你吧。”越前重重地用叉子叉起剩下的起司，放进嘴里。
“关键的那一句是你说出来的。”
“……”
“这你不能否认吧。”
“不二前辈我有没有说过你有时候真的很欠扁。”
“没关系你说吧，我会当作没听见的。”
“……”
越前完全挫败地低下头。没错，要胜过不二只有有比他更厚的脸皮。他很自觉自己现在还没到这水平。
不二却站起来，走到越前身边，弯下腰笑道：“看看你，真是不小心，都沾到脸上了。”
“哎？”越前还未反应过来，不二的拇指就轻轻拂过他的嘴角，然后，右手带些霸道地抬起他的下巴，落下
一个轻轻的纯净的吻。
真的只是一个轻轻的吻。唇上传来微凉的触感，柔软的，还有幕司浅浅的甜味。只有短短的几秒，不二便离
开了他。可那几秒到底有多长，只有越前知道。
然后不二直起身子，微笑：“回家吧。”
回忆终了。越前犹记得回家的一路上他的头都没抬起来过，一直低着头走路回家开门道别上楼进房关门，直
到现在洗了澡躺到床上了，脸上还一直有偏高的温度。真该死，今晚不管脑子到底是空闲还是不空闲，这件事都
会不断地霸占去思维，夺走了他所有的平静。越前还真有点埋怨自己。不就是一个吻吗？在国外的时候也没少接
收过，为什么偏偏是这个人的就会让自己如此心神不宁？
“哼，太诈了！”他冲着天空低吼了一声，拉过辈子闷过头，努力地找周公去也。
第二天，当越前顶着两个黑眼圈出现在天台的时候，一脸神清气爽的不二立刻笑弯了腰。其实，那个时候他
根本没想到自己居然顺势就做出了如此意外的举动。但吻都吻了，而且他还是主动的那方，总不能让他承认其实
他是很想逃跑的吧？所幸昨晚越前一直没抬头，不然他都不知道给怎么给越前一个似乎什么事都没发生的笑脸。
真是太没形象了——虽然他估计自己在越前心目中本来就没什么形象。
“笑什么！”越前很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赌气站着不肯再往前走。不二赶紧走过去把他拉到怀里，像安抚
一只猫一样轻抚着越前柔顺的头发，笑道：“好好好，是我错了还不行么？不要生气啦。我知道小龙马是很宽宏
大量的，对吧？”
听到那被特意加重的“小龙马”三个字，越前立刻果断地推开不二转身朝门走去。不二又追上去，好言好语
地劝慰一番，再在最后加上一句足以让越前气得吐血的话，等被推开了就再追上去再说……到后来两人就真这样
玩上了，在天台上推一下抱一下再推一下再抱一下的，结果还不是越前让不二平白吃去了不少豆腐。
最后不二又抱住了越前，往后一带，两人便一起坐到了地上。不二愉快地笑：“好了好了不玩了，真是热死
人。”
越前仅以鼻子发出的一声来回答他，别开了脸。尽管天气已经渐渐热了起来，不二凉凉的体温还是不会让人
觉得不舒服。他任凭不二揽着自己，没有动。
两个人就这么安静了一会儿，不二突然垂下头，靠在越前的肩膀上，慢条斯理地开口：“呐，越前，最近已
经不会失眠了。”
越前不明所以地看着不二白皙的后颈，等着后文。
“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那个人爱吃的东西，已经从我们的饭盒里消失了。
“而且，我已经不再担心去网球部了……”
话还未说完，不二就被猝不及防地推开。他惊讶地看着越前略带受伤和愤怒的小脸。
“结束了是不是？我明白了。”他咬了咬下唇，站了起来，转身欲走。
“越前！”不二慌忙伸手拉住他，“你在说什么？”
“我说我明白了！”越前低吼着，不肯回头，“真是够了！”
不二周助已经不再害怕面对手冢国光了，所以他可以消失了。当初不就已经有做替身的觉悟了么？可是戏已
经落幕了，主角已经不再需要他了。
不二颓然地放开手，低下头自嘲地笑起来：“够了？哼，越前龙马，原来你也和他一样是骗人的。要走就走
吧。”
每个人都是一样的。他，真的不能找到一个可以信赖的人么？
他曾经相信过的人离开了他，而现在这个好不容易才再相信的，也要走了。那扇辛辛苦苦才打开一条缝的门
，现在又要合上了。
及时阻止它关上的，是越前的一个疑问句：“你在说什么？不是相反的吗？”
“相反？”海蓝的眼睛迷惘地看着他。
越前张了张嘴，闭上。再张了张嘴，再闭上。两个人尴尬地对视了半晌。明白过来以后，一起僵硬。
真是两个傻瓜。
最后越前勉强挤出一句：“要上课了，我先走了。”
“啊？哦……恩。”不二呆呆地应着，看着越前跑下楼梯，噔噔噔地下楼去了。知道确定看不见彼此了，两
人的脸才开始烧起来。
“真糟糕……”不二摸摸脸，意义不明地笑。
他们都忘记了积少成多的定理，忘记了一点点微小的变化累积起来会是惊天动地的变化。等到他们都发现的
时候，阳光早已在那座寂静阴暗的空城里攻城掠地。
第 6 章
（六）
网球部社办。
“呐，不二不二，听说我们要和冰帝一起去郊游，还要打一场练习赛哟！”正在套队服的菊丸以惯常的语调
问。
不二的动作僵硬了那么一下下，在谁都还没注意到的时候又用他的招牌笑脸答应：“恩？什么时候？”
幸好越前不在，否则这一定逃不过他的眼睛。不二在心里暗自庆幸着。
“好象是这周六吧。迹部的别墅就在那附近。呐，不二，迹部家的别墅都有网球场吗？”
“以小景的个性，应该是有吧，而且每个都很大。如果没有，他也会了这次特意去建一个的。”不二的话说
得更衣室里的众人一头黑线。
“小不点呢？”接下来菊丸的问题又使所有人都放慢了动作，偷眼看着不二。
“今天轮到他做图书管理员，所以会迟一点。大概马上就到了吧。”
尽管两人已经像模像样地交往了半个多月了，却不知为何这件事在网球部里就像是个禁忌似的，除了菊丸以
外从来没有人提起。毕竟没有人知道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对不二离开手冢和越前交往的事也说不上是对是错，
因此只好保持沉默。倒是菊丸对此就根本不在意了。对他来说，只要好朋友能每天保持笑容，他一点也不在乎让
他笑的人到底是谁。而且私心底，菊丸也很清楚，越前能给不二手冢绝对给不了的东西。
“呐，不二，小不点不是你一个人的啊！你每天都和他黏在一起，其他人该怎么办？”菊丸不满地嘟起嘴。
“我有吗？”不二居然还能无辜地微笑。
“明明就有！现在网球部练习小不点也不和我打球了，就只会找你，不公平！”菊丸用球拍指着不二，认真
地控诉，“太不公平了！你们每天在一起都干什么啊？不会腻的吗？”
不二想了想，说：“欺负他。”
门外有一声轻轻的摩擦声，不过谁也没有听见。每个人都只顾在心中点头了：恩，可以想象。
“不二前辈，那小子嘴巴很毒的，你不会生气吗？”桃城也终于放了开来，伸头问。
“恩？不会啊！虽然越前的嘴巴毒了点，人还是很可爱的。”
门外又是一声咚，略大的声响让不二注意到了。他贼贼一笑，提高了音量：“和他在一起很开心啊。对吧？
”
就在众人还在为这“对吧”摸不着头脑的时候，门突然开了，越前压着帽檐走进来，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
情。其他人看看他，再看看一旁的不二，了悟地点点头，纷纷拿起球拍走了出去。断后的菊丸还顺带捎上了门。
“行了吧越前，我可不知道你有穿校服戴帽子的习惯。”不二笑得一脸得意，“摘了它吧。我知道你脸红了
。”
越前沉默了一会儿，劈手摘下帽子，露出一张酡红的小脸，琥珀色的眼里却是亮晶晶的笑意。
不用照镜子，不二也知道自己脸上一定也是这样幸福的表情。希望这幸福不要太短暂，他在心里叹息着。真
的，不要一下子就离开就好了。
“喂！这边这边！你们快点啊！”菊丸充满活力的声音自那酒红色的脑袋下飘悠悠地晃出来，人则以无规则
行进的方式快速向前移动。苦了大石一边要嘱咐他小心些，一边还得抗着两个大背包嘿咻嘿咻地往上走。
“大石！加油啊！”无包一身轻的菊丸在高十几级的台阶上阳光灿烂地微笑着。大石同志不得不再次发挥身
为青学保姆兼大猫恋人所应有的责任感，两级两级地追了上去。
“真是好体力啊。”倒数第二的越前打着哈欠，凉凉地道。
倒数第一的不二也打了个哈欠，没什么精神地恩了一声。
昨晚不二以“老爸老妈都不在家裕太又不回来姐姐出差去了一个人在家好可怜越前你不会就这样放下你孤零
零的恋人做出自己享受温暖的家庭欢乐这种不道德的事吧”为由硬是抱着换洗衣物挤进了越前的家。结果在家里
没有其他人干扰的情况下，两人抱着不二的游戏机血拼了一个晚上，直到凌晨三点才七倒八歪地睡下，哪里还顾
得上恋人们之间增进感情的动作呢？结果就是早上顶着两双黑眼圈，以媲美中国国宝的笨拙动作挪动前进。
好在目的地很快就到了。等越前和不二最后挪到时，冰帝的队员早已经开始了热身运动。迹部仍旧是顶着一
屏幕的背景玫瑰向众人打招呼。等到他发现末尾的不二时，立刻大踏步地走了过来。
“不二，你怎么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开始向慈郎学习了？”
“……恩哼恩……”不二耷拉下脑袋，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小景……恩哼……好久不见……哈——”又是
一个哈欠。
迹部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视线落到他身边同样是萎靡不振的越前身上。恩？这两个怎么会待在一起？不二不
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分之二都和手冢在一起吗？今天身边怎么换人了？
越前揉揉眼，拉了拉不二的衣角：“不二前辈，我去买芬达。你要什么？”
“恩？一样吧。”不二略低下头，温柔一笑。
这种表情！迹部突然察觉到了什么，定定地看着不二的眼睛。
难道……
等到越前走远到听不见他们说话了，不二才转过头来，湛蓝的眼睛直视着迹部，没有丝毫的逃避。
“你怎么会……你不是和手冢……”他吃惊地看着他，“为什么会……？不二，怎么回事？”
“小景，怎么连你都不知道呢？”不二摇摇头，“我以为你至少已经多多少少感觉到了。”
“你说什么？”一向敏锐的迹部被搞糊涂了，完全不明白好朋友到底在说什么，“感觉到什么？”
不二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对于究竟该如何挑明有些犹豫。要直接告诉他吗？可是……
幸得菊丸的声音适时地插了进来：“不二！要排对阵表了，快点过来！”
“来了！”不二应着，提步向队友走去。迹部仍然带着疑惑不解的表情，看着他快速缩小的背影。无意间，
他发现了手冢难得的带点温情的眼神，向着这个方向扫过来。这家伙在看谁呢？迹部居然立刻抛开刚才的事，兴
味地研究起来。
是在看不二吗？
不……不对……
是……
自己？
买完芬达的越前一转身就看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切，真是让人不舒服。越前扁扁嘴，准备直接走人。
“越前，等一下，我有话要说。”忍足沉稳地开口，“是关于不二的。”
尽管很想迈开大步快点离开，也很清楚他要说的决不是什么好话，越前的脑细胞还是在听到不二这两个字时
停止了全身的动作。
“什么？”他转身，尽量装作不在意地问。
“我听说不二和手冢分手了，现在在和你交往，是吗？”
果然是这件事。越前在心里很鄙夷地嗤了声，不动声色地点点头。
“你为什么会答应？你应该知道他喜欢的人不是你。”
越前绷直了背，防备地看着他。
忍足看着他依然反应平淡的脸，忍不住又道：“你已经知道了吧？知道他喜欢的是手冢，知道你只不过是一
个替身而已。”
“那又如何。”少年冷冷地道，一副了然于胸的表情，“我早就知道了。”
夏天的风带着一种让人不舒服的闷热。越前的声音也是沉闷的：“如果你就是要说这个的话，我可不可以走
了？”
他很干脆地转身，留给忍足一个稍嫌瘦弱的背影。
替身又怎么样，不喜欢又怎么样？在他握住不二的手时，他早就有了那样的觉悟。
可是他，就是不能放手。放不开，不能放，舍不得放，无法放。
那是早已经注定了的结果。
第 7 章
（七）
将手中的芬达递给不二后，越前倚着树，有一下没一下地拉着手中那罐芬达的拉环，拉起来，松手；再拉起
来，再松手。拉环一下一下地打在铝盖上，发出短促的声响。
不二侧头看了他一眼，奇怪地问：“越前，怎么不喝？”
“恩？啊……现在不是太想。”越前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把拉环拉开。葡萄味的芬达在他手中停滞得碍眼，
不断有水珠沿着铝制外壳留下来，滑过越前关节泛白的手指。他无目的地看着前方，目光涣散。
真是个什么都写在脸上的孩子呢。不二笑笑，撩起他的刘海，低头问：“怎么了？”
越前突然一震，转过头来看着他。手中的芬达毫无预兆地掉到地上，骨碌骨碌地滚出很远。越前仍然保持着
手中拿着芬达的姿势，紧紧地，茫然地看着他。
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有这样让人心疼的不安眼神？不二看着一点一点的害怕在越前脸上慢慢聚集，心
底的抽痛越来越明显。
“越前，到底……”话还没说完，越前忽然扑到不二怀里，用力地抱住了他。手指紧紧地扣着他身后的衣服
，一丝罅隙也不愿留下。
心跳开始加快，平时总保持偏低的体温也开始一点一点上升。不二觉得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连手中的冰镇芬
达都不能提供一点点缓解。胸前的那个孩子却还是固执地抱着他，脸深深地埋在柔软的衣料里，渐渐冰凉。
砰。这回落地的是不二的芬达，滚出去后散开一道蜿蜒的深紫色溪流，透明的气泡咕嘟咕嘟地冒出水面，有
种奇怪的声音。
这次的沉默显得那么漫长，长得让不二以为他们俩是不是就这样风化成了石像，见证着这个世界的地老天荒
。远方的天空有一群飞鸟划过天空，没有留下任何痕迹。那一瞬间苍穹似乎变幻了几万种颜色，雾霭流岚虹霓，
无数种瑰丽旖旎的色彩在天空中不断交织徘徊，拉扯开一条又一条隐秘的纠缠的长线。旭日东升西落晦朔交替，
沧海桑田便也只是那么弹指一挥间的海市蜃楼。有几片翠绿的叶，从无边的碧落中萧索翻飞地落下来。
不二想自己是不是该说点什么，至少该说点什么。无奈的是口中干涩得像是远离了千万年的清水，灼滞得发
不出一点声音。
他该说点什么……
一定要说点什么……
那孩子心底的不安如此清晰地传了过来，比任何一次都要强烈，几乎令他承受不住。
为什么，为什么我总是让你如此的不安？为什么宁静的幸福就不可以在我们身边多留一会儿？
只要多一会儿，只要多那么一会儿，我就可以抓住你，牢牢的，牢牢的，再也不松开……
许久许久，越前那模糊得如同在阳光下即将消失的肥皂泡般的声音无力地在空中响起，迟疑地，谨慎地，问
出一直困扰在心中的问题……
“不二前辈……你……还喜欢部长吗？”
越前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不二的回答。
紧抓着不二后衫的手一点一点松开，手指麻痹得几乎僵硬。最后一点力气也没有了。他，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能给我一个坚定的回答？不管是肯定还是否定，只要是一个能马上让我知道的答案……
为什么什么都不说，为什么要犹豫这么久？难道你真的和忍足说的一样吗？难道我真的不可以多信赖你一点
吗？难道我……
可是，真的什么都不问出来了，什么都。他甚至不敢抬头去看看不二前辈，然后毫不在乎地说一句：当我没
问。
已经……已经什么都……
心底的酸涩一丝一丝地漫上来，折磨人似地在眼角打转。他真的好想找个地方躲起来，离开这里，离开这个
人，蜷缩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永远永远都不要再回来。
只是，离开这种事情……
越前低着头扯开一抹自嘲的冷笑。
他却没有勇气。
不二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指尖，空落落地抓不住一点东西。
他本来可以抓住的，但是他没有。在越前推开他的一刹那，他想自己应该要伸手去把他拉回来的，却匀不出
一点力气，只能看着那说不出什么意味的身影在刺目的阳光中越跑越远，一下子就变得模糊，像是发黄的胶片，
在暗房里有晦涩的影子。
他是不是，失去他了？永远地失去了？
根本不是什么天意弄人，而是他活该如此。即使那个孩子再给他一次机会，他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回答得出
来。
不是他还爱不爱着手冢的问题，而是他的心，究竟飘浮在哪个世界？
如果没有那个绮丽的黄昏，如果没有那孩子近乎透明的双眸，如果没有那些平和却又甜蜜的中午，如果没有
那个带着淡淡葡萄果味的吻……
如果没有这一切，他不二周助是不是还会，是不是还能笑得这样云淡风清？
他到底在做什么？他为什么会去接近那孩子，为什么要把他当盾牌一样地从手冢锐利的眼神里保护着自己，
为什么在已经能笑着面对的时候不干脆地放手？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不再只是用学长看后辈的眼神看着越前，而是贪婪的想要更多？
不想失去他，不想离开他，想要每一天每一天地看着他，笑着听他叫自己“不二前辈”，笑着牵着他的手，
把手冢忘得一干二净，在偶尔失眠的夜晚，想起那孩子口是心非的抱怨，笑着进入梦乡……
什么天才，结果是他一直都不想发现，一直都在逃避，不去想自己为何会觉得幸福，不去想自己为何会如此
地想念那孩子……
真是天字第一号大傻瓜，傻得无可救药……
其实他早就……
“不二！不二！”菊丸急匆匆地跑了过来，一脸的不敢相信，“你知道吗，小不点居然请假回去了！”
“什么！？”不二猛地抬起头来，张大了湛蓝的眸，“请假？”
“是啊，刚刚才走的！问他为什么也不说，很坚决地背起包就走了，拦也拦不住呢！呐，不二，小不点怎么
了？早上不是还好好的吗？”
不二嗫嚅着后退了一步，不停地摇头：“不——我不知道——”
“不二？你怎么了？看起来不太对劲哪！发生了什么事吗？还是你和小不点吵架了？”菊丸看着失常的好友
，不禁着急起来，“到底怎么了？说啊！不二！”
蓝色的眼睛再没了光彩，不二闭上了眼睛，虚弱地微微一笑。他拿开菊丸紧按着自己双肩的手，慢慢地，一
个一个字地说：“比赛快开始了，我们走吧。”
那天不二赢得很险，和日吉的比赛一直打进抢七局才取胜。任谁都看得出他今天的状态简直跌到了低谷，从
头到尾都心不在焉，一副恍恍惚惚的样子。连日吉都有些不耐烦了，差点没把球拍一摔说“我不打了”。所幸这
个脾气暴躁的小孩最终还是克制住了把对手踢下场的冲动，在比赛结束后得了大赦似地冲下球场，对迹部大声发
誓：“我以后绝对不会再和不二周助出现在一个球场上，简直就是被凌迟处死。”
青学那边厢也不得太平。不二倒是很干脆地用毛巾罩住了头，任凭汗水浸湿了茶色的发也不肯动一下，更别
说去回答龙崎教练的各个疑问了。一直到练习比赛结束他都没开口说一句话，只是默不做声地站在一旁，手插在
裤袋里，冷漠又乖戾地看着地面。
菊丸真的想不明白不二到底是怎么了，连他心细如发的搭档都没弄明白前因后果，只好由着那堪比亚洲低压
的阴沉气流在车内盘旋，愣是没让车里人说出一句话来。
等车在校门口停下，众人各自解散回家时，手冢终于出于一个部长和另外的私心把不二拦了下来。
“有何贵干？”不二阴鸷地看着他，双眉紧锁。
“我想知道你今天是怎么回事。”
“与你无关。”
“不二——”
“如果你出于一个部长的责任心，那么我可以告诉你，这是我的私人问题，没有义务告诉你。至于其他的—
—我不认为我们除了这个还有什么关系。”不二的声音就像是极地的寒冰，落到地上砸开无数的碎渣。他冷冷地
扫了手冢一眼，转身欲走。
“不二！”下意识地，手冢伸手拉住了他。
“放开！放开我！”手才刚刚碰到不二的手肘，就被用力飞快地甩开。不二的表情近乎狂暴，平日里的温和
荡然无存，“别碰我！”
手冢完全愣住了，愣愣的看着不二与他划开三米的距离，然后再一步步地扩大。
“手冢，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声线又恢复了平静，不二亚麻色的发被黄灿灿的夕阳染成了透明的金，“
结束了，全部。”
现在，我要摆脱你，去寻找只属于我自己的东西。
所以，全都结束了。
第 8 章
（八）
越前回到家以后，根本无视南次郎在一边唧唧歪歪的询问，直接上楼关门，连卡鲁比都不让进去。南次郎趴
在门上听了好一阵子，什么也没听到，只好可怜兮兮地抱起耙门的小猫，一边叽咕着“现在的小孩真是恶劣到无
话可说”之类更年期男人才唠叨的话，不情不愿地下了楼。越前听着他的脚步声传到客厅去了，才憋不住地把枕
头狠狠扔到墙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很没形象地大吼：“不二前辈这个大混蛋！”
骂完后虽然解了点气，却又心软起来，再说不出其他什么了。全身放松地把自己扔到床上，脑子里全是粘糊
糊的思绪，纠缠在一起，怎么也不想分开。多用一点力，那张人畜无害温柔至极的笑脸就会像水泡一样浮上来，
泛起一圈圈绵延不断让人着恼的涟漪。石头都已经握在手中，却又不忍心打散它，只好任它不断泛滥泛滥再泛滥
，铺染了满视野的栗与蓝。
“切……”很没实际意义地哼一声，越前把自己的头埋进柔软的被单里。有一些琐碎的画面和断断续续的对
话不断打扰着他的清静，怎么也丢不开手。原来的生活是那么纯粹，除了网球就再也没有别的了。然而自从牵扯
上那个人，就再没了安宁的日子。每天中午每天练习每天放学，还有每天晚上的电话骚扰，那个人就这么光明正
大地侵入了自己的生活，像是溶进了血液骨髓，想要拔除时就有无法忍受的疼痛，密密麻麻万针穿心，怎么也分
离不了。想要一直地站在他身边，他却不断东张西望，有时会回头给自己一个微笑，然后再在幸福的余韵结束前
往旁边挪开那么一点点，让自己紧赶慢赶地追过去，然后他再挪开一点，自己再追过去……这样的日子何时才能
是个尽头？
所以今天才会那样控制不住地问出那个问题，天知道那短短的一句话耗费了他多少的勇气。那家伙却还是那
么吊儿郎当地给不出一个明确的答案。难道搞了半天只有自己一个人在苦恼而那家伙却从来没有仔细考虑过？
切！
哼！
可恶！
门外又响起南次郎欠扁的声音：“小子，你到底怎么了？失恋了？”
“砰！”闹钟以光速砸到门上，震动着门外人的耳膜。南次郎没趣地摸摸鼻子，这回真的下楼去了。
“可恶！”越前拉过被子蒙住头，低低地咒骂着。几乎是条件反射的，睡意慢慢地漫了上来。他闭上眼睛，
决心暂时不再去在意其他事情，就这么好好地，深深地睡一觉。
等到越前醒来，已经是夜幕低垂了。他揉揉眼睛，坐了起来，无意识地看着躺在门边的闹钟。
无论怎么努力把不二的身影从脑子里扫出去，在持续的半梦半醒间，那个人还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若即
若离若隐若现，让他在恍惚中不断挣扎，就是没办法心无旁骛地好好睡一觉。
看来他还真是中毒太深啊！越前自嘲地笑笑，掀开被单下床。
“龙马，你醒了吗？”门外传来菜菜子温柔的声音，“下来吃饭了哦。”
“嗯……”越前没什么精神地答应一声，又打了个哈欠。
“啊，还有，我们家对面站着的那位应该是昨晚来寄宿的不二君吧？他已经站了两个小时了，叫他也不进来
。龙马你要下去看看吗？”
不二看着越前房间的灯亮了又暗，微微一笑。
接下来是下楼吃晚饭了吧？他慢慢地想象着越前此刻没睡够的表情，脸上又浮现出笑意。
离开手冢后，他直接就来了越前家，一直站在门口。并不是想着什么要以此来打动那个孩子，他只是单纯地
想感受他遗留在空气中的淡淡温度，只是单纯地想那样守着他，小心翼翼地，不让他再受一点伤，一点都不可以
。而这份想要去守护去珍惜的心情，却是很久很久都没有认真感受过了。
难道这些所重视的东西，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慢慢流失吗？
夜穹中只有几颗寂寥的星星在大片的乌云之间闪烁，稀稀落落，难以收掇，像极了越前此刻的心情。他连吃
饭都不安稳，老是往窗口张望。虽然隔着墙看不到外面，却还是忍不住地一再看过去。南次郎看着儿子典型的身
在曹营心在汉的模样，嬉笑着问：“怎么了小子，外面不是有你女朋友在等吧？”
越前斜了他一眼，懒得搭理。菜菜子接过话：“龙马，为什么不把不二君请进来呢？天很阴，要是下雨了怎
么办？”
“……我吃饱了。”越前丢下筷子，直接上楼。
“喂喂菜菜子，外面的到底是谁啊？”南次郎凑过头，好奇兮兮地问。
菜菜子看了眼伦子，后者立刻会意地敲了一下南次郎的头：“吃饭吧你，什么毛病这么多！”
南次郎只好一脸委屈地缩回去，低头扒饭。菜菜子和伦子交换了个眼色，心照不宣地没再说下去。
看来她们家的龙马同学，遇到了有生以来最大的烦恼了呢。
胡乱地翻了几页网球杂志，却什么也看不下去。越前在房里来回踱了几十圈后，再次把自己扔上床，呆呆地
看着天花板。刚才要是没睡觉就好了，他想着。这样现在是不是就能暂时逃过去了呢？
下雨前特有的微湿的风自窗外吹了进来。越前愣了一下，又开始想七想八。这么晚了还没吃饭怎么办，等会
下雨被淋了怎么办，诸如此类的问题不断在他脑中冒出来。但不管有多少个怎么办，最后还是都围绕着大门前的
那个人散了开去。
啊！不管了不管了！什么骄傲什么矜持现在通通派不上用场。越前一骨碌爬起来，挨到窗边往下望去。一直
盯着他的窗户的不二立刻发现了他，胜利般地笑起来。
越前的脸上升起一抹可疑的红。他深吸一口气，吼道：“滚回去吃饭！”说完立刻关窗关灯，把烧红的脸埋
进枕头里。
不仅是不二，连越前也觉得自己这句话真是有些匪夷所思。你都让人家“滚”了，还要再加上一个“吃饭”
，那到底是要表明自己讨厌他还是在关心他？他越发深切地感受到自己所有的思考细胞在不二的事上全都变成了
一团糨糊，一点用也没有。
不二在愣过之后还是不禁笑了起来。果然是越前的风格呢。他摸了摸下巴，笑着往家的方向走去。
第二天。
午休到来之前，越前一直在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到天台去。他知道不二一定抱着两个饭盒等着他。可是现在的
自己，真的有面对他还能强作冷漠的定力吗？
下课铃响了以后，越前还是没有觉悟，在椅子上不安分地转来转去。平时看他总是一下课就消失的崛尾八卦
地伸过头：“怎么越前，今天中午没有和不二前辈约会吗？”
越前正想白回去，眼角却瞥见龙崎樱乃在门口探头探脑的，一对上他的视线就立刻羞得满脸通红，然后就被
小坂田推进了教室。
“我就说嘛，不来看看怎么知道他在不在。”
“我、我看还是不要了……万一龙马君中午有事该怎么办？还是……”
“你这个样子怎么能成功啊！樱乃，拜托你拿出点勇气好不好！”
“可是——”
“别说了，快去！”小坂田硬是把她推到了越前面前。
“那、那个，龙马君，中午……中午如果有空的话……”龙崎涨红着脸，结结巴巴地说，“如果……如果有
空的话……就、就一起、一起吃饭吧！”
真是，还没死心么？越前有些不耐烦地皱起眉。正在他思考该怎样编个借口拒绝时，却听到龙崎背后响起一
个熟悉的温柔又不失威胁的声音：“不，他还是和我一起好了。”
越前抬头，果然那混世魔王正在龙崎身后向他微笑：“对吧，越前？”
看吧，他自己都不知道两人前世到底犯了什么邪，这辈子注定要纠缠得无止无休。
轻叹了口气，越前带着一脸实在拿他没办法的表情，轻轻点头：“恩。”
自己果真是，逃不掉了呢。
但这件事，真的，该结束了。
所以当越前看着不二以苍穹为背景，睁开那双比海蓝还要深邃的眼睛向他云淡风清地笑开时，心不由得紧缩
了一下，涌上了浓重的不舍。他想或许自己真的已经很喜欢很喜欢不二了吧。
然后不二捧起越前的脸，看着他近乎透明的琥珀色眼睛，微侧下头。
“呐，越前，我告诉你我和手冢的事吧。”
I believe in fantasies invisible to me
我相信那些看不见的幻想
In the land of misery I\'m searchin\' for the sign
在痛苦的世界里我寻找着
To the door of mystery and dignity
开启神秘高贵之门的记号
I\'m wandering down, and searchin\' down the secret sun
在世界上我不停地追寻着
第 9 章
（九）
夏末秋初的阳光早已敛去了那一身的灼热，只留下一些淡淡的，舒软的温度。越前仰起头，闭上眼睛，看到
一片金红斑驳地交错。他深吸了口气，重又低下头，无奈地瞪着拿自己大腿当枕头睡得香甜的某人。
说什么要一起吃午饭把他硬拉到天台，又说什么要告诉他手冢的事硬把他留下来，结果左右磨蹭了半天，却
公然躺在他腿上睡了起来，典型的赖皮赖到极致的典范。当然最没用的还是自己，本来可以干脆地把他的头往地
上一扔一走了事，等到要付诸实践的时候又懒怠起来，生生的就少了力气。
克星克星克星……他在心里碎碎念着，目光却在不二的脸上贪恋着流连不去。
秀气的眉，秀气的眼，秀气的嘴唇。怎么形容都脱不了秀这一个字的不二，内里却是不同于外表的复杂与纠
结，流转着数千种心思，全叫人捉摸不透。他就像是一个最简单的迷宫，当你以为轻易地就可以摸透彻走出去的
时候，那些染着余晖的墙又缓慢地移动了位置，变换了影子的角度，盘桓着让人迷惑。最后，只能迷失在迷宫里
，永世不得脱身。
他不知道不二在想什么。虽然有些梗概，又看不真切，云里雾里地缭绕着。
“呐，越前，你对移情别恋怎么看？”懒懒的声音响起，某人并没有睁开眼的打算，慢吞吞地问。
“如果你指的是你的行为的话。”他冷冷地说。
“啊啦，我这哪里就是移情别恋了？”
“如果你这都不是，我就真不知道字典里这个词是怎么解释的了。”他泄愤似的捏了捏不二的脸，将它拉成
面瓜状。
不二也由他去，并不阻拦，“如果我告诉你，移情别恋的不是我呢？”
越前手上的动作霎时顿住了，然后他松手。
“你胡说的吧。”
他又笑，弯弯的两道，像是深夜青空中的月牙，孤零零地挂在空中，凝望着冷清的大地。没有人会抬头看一
下它，它只好依然沉默，沉默，最后消失在朝阳清新而绚烂的光芒中，疲惫而仓惶地退场，带着满身的冷伤。
不二开口说话，声音沙哑。就像海风拂过沙滩时带起的细碎的白沙，铺闪着在水气中划过一道无声的弧线，
流离失所。
不二说他记不清他和手冢是怎么开始交往的了。
他说他甚至记不清两个人交往的时候都做了什么了。
他只依稀记得有那么一个下午，阳光很模糊。光线连绵成一片，边缘是暧昧的波浪状。连手冢原本冷然森硬
的金属镜框，都不可思议地柔和了起来。他的眼睛就在镜片后面反着平缓的光，不二想看真切的时候却被那样暖
黄的光芒缭绕了视线，连瞳孔都渐渐地扩散，溶进阳光中去了。
他记得自己好像在随口说着什么，思绪散漫。他记得手冢总是在适当的时候给他一个没有明确的开头也没有
果断的结尾的“嗯”，淡定而遥远。
他还不记得他们就那样荒废了多久的时光。
然后有人推开店门走了进来。对着门坐着的手冢忽然抬起了眼脸。
不二听到自己的心咯噔了一下。那一瞬间他看清了手冢的眼睛。
阳光不再模糊而暧昧地横亘在他们之间，不再隐藏着它锯齿般疼痛的边沿，一下一下地在他身上划出了一道
一道的伤口，偏偏又全是细小的血流，麻痹了痛觉。
他清楚地看见，再清楚不过地看见，手冢的眼底倒映着的藕灰色的影子。然后身后响起了那个熟悉的拖长了
懒洋洋的声调的嗓音：“啊，真巧啊。”
他一直等到那时候才明白，自己一直以来不愿正视的东西是什么。
不会因为自己的逃避而消失，它会静静地潜藏在某个阴暗的角落，全身蜷缩，只等某个机会再冲出来，张牙
舞爪扑向他。
现在他就看到了它，狰狞而疯狂的面目。
人们都说老是笑着的人其实是个自我保护欲很强并且有些自虐的人。
笑是掩饰不安，笑是隔离他人，笑是自我惩罚。
一定要到了浑身都血肉模糊的地步他们才会善罢甘休，等着伤口结了疤却再把它们狠狠地撕开，快意地享受
那一瞬间撕心裂肺的痛楚。
但是不二不敢。他可以忍受不停地受伤，却无法忍受自揭伤疤。他宁愿伤到无法复原而昏厥为止。
只是那个时候还怎么笑得出来呢。
他太清楚了，手冢是会为了所谓的责任而牺牲自己幸福的人。
所以他一定会留在自己身边。
但是最后也依然会什么都没留下，最后他会伤得更重。
所以他先逃开了。
他用绷带勒紧全身，紧紧地压着伤口，一边笑着说言不由衷的话，心里想着如果有什么能勒紧心脏不要流血
该有多好。
什么玩够了什么厌倦了，都只是他在伤口愈合之前快速逃离的借口，借以维持他摇摇欲坠的虚假笑容。
真的快挂不住了。他觉得面部的每根神经都在分崩离析，而身体正在骨肉分离。
他还想再说下去的时候越前突然捂住了他的嘴。
还要带着面无表情的冷酷。
“够了吧你，我刚吃完饭。”
嘴上这样说着，不二却在他那双藏不住心事的眼里看到了太多泄漏的心情，那么的纯粹，怎么看都只是一个
心痛而已。
他不禁偷偷地笑起来。
其实刚才他的手已经打算去揭开那些深红色的痂了。
他只是想知道，是不是在什么都没有了以后就会轻松一些。
这是一个危险的尝试。可是越前伸手拦住了他。
就像在那些最难熬的日子里那孩子藏在心底从来没说出过的话。
但是不二可以听得见，那样细小而坚定的声音。
笑不出来就不要笑了，难看死了。
只那么一句就剥脱了他苦苦支撑的面具，像水晶假面一样在地上溅开无数晶莹的碎片，棱角分明，最后却软
化在那孩子温暖的光芒中，消失无踪。
不二站了起来，低下头看着仍然坐在地上的越前。
四目相对。
他们俩在黄昏中走过的路，还太短。
所以他想和他一起继续走下去，用最虔诚最温柔的心情。
喜欢的心情。
他向他伸出了手，带着最灿烂的笑容。
“越前，我喜欢你。”
他看到那孩子的眼里写满了惊愕，以及一点一点渗透的欣喜。
不二微曲起白皙的手掌，说不清的意味。
“所以，交往吧。”
尾声
让我们再回到故事的开头，那个余晖暖暖的黄昏。
丢下真的在本篇中只是路人甲的桃城，越前迈着一点都不雄纠纠气昂昂的步伐，存心磨穿鞋底似地慢吞吞地
往前挪动。
什么去六角……明明前几天还说会直升来着，怎么突然就改变了主意？
好啊，昨天居然还兴致勃勃地考究冰帝……
这家伙又是哪根神经出了问题啊？
有时候越前真的很想拿把螺丝刀撬开不二的脑袋，把里面的线路全部都重新组装一遍。他发誓，如果医学上
真的允许这么着，他早就毫不犹豫地干了。
而自己居然还和这种人交往了半年多？
所幸他给自己留了后路，而且还有一张王牌压在手上，随时可以威胁用。
但他面对的，真的是普通人吗？
他可不认为，那家伙在苦等半年之后还能沉得住气。他会有这么好的耐心才有鬼咧。
正当越前走神至一个比较清晰的阶段眼看就要得出结论时，天外飞来一声：“诶，这不是龙马么。”
啊？越前傻掉，不可思议地回神抬头。那个不是普通人的人正站在门口冲他光明正大地微笑，大有此路是我
开要过得缴买路钱的架势。
“你怎么会在我家？”越前差点就没形象地怪叫出来了。
“这话不对哦！”不二笑得多么的美丽且邪气啊。他伸手指了指门牌：“这里好像是我家吧。”
越前调转视线。
废话，这当然是他家，不二两个大字正趾高气扬地在夕阳中闪闪发光，下面跟缀不二家人口名字一干。
他怎么会走到这里来啊？！鬼迷心窍？
越前正在疑惑，当然没注意到不二脸上奸计得逞的笑容。
果然，他就知道给桃城放出话后，那个大嘴巴一定会为了揶揄越前说出来，越前也一定会很郁闷地丢下他要
回家，结果一边走神一边走路不自觉地就走到他家来了。
全部都计算好后，他只要站在门口等着那只迷糊的小猫就好啦。
嗯嗯，自己果然可以称为天才呢。
还没陶醉完他就被人毫不客气地一把揪住了衣领。
“喂，考六角是怎么回事？你明明说要直升的！”
很好，一步一步地走到陷阱这边来了哦……
“本来是打算这样没错。”他死命装出一副最无辜的小媳妇样，“可是最近突然发现，距离产生美嘛。”
“哈？”
“我想我们就是在一起太多了，所以龙马才——”他意有所指地停顿了一下，“所以我才想说是不是分开一
下比较好呢～”
“就这原因？”越前怒不可遏。
“什么叫就这原因？龙马，做人要凭良心哦！是谁交往了七个月零十八天还不肯说一句告白的话的啊？你这
样我怎么可能安心嘛！”
你你你你你居然和我说良心？越前狠狠地瞪着不二，却自知理亏。没错，他是答应了交往但是没说那句什么
的，但有必要这么什么的吗？
“你想怎么样？”和这种人就该直捣黄龙。
“这还要我说吗？等价交换可是这个世界的基本原则哦！”不二笑得贼兮贼兮。
“不要把《钢之炼金术师》搬出来当借口！”
“总之就是这样，要我直升你就非说不可！”
逼人告白这种事果然也只有这个不是普通人的人才能做得出来！还这么地理直气壮……可恶！
他很不满地拉下不二的衣领，将嘴凑到他耳边。
那是世界上最无关紧要的悄悄话和小秘密，就算不说全世界的人也都知道。
至少你所仰望的那个人，会知道。
黄昏渐渐地在余晖中消逝，带着说不尽的眷恋的温度。
新的一天，又将从相牵的手那里，重新开始。
Come with me in the twilight of a summer night for awhile
在夏夜的黄昏里跟我走吧
Tell me of a story never ever told in the past
向我讲述从未有人提起的故事
Take me back to the land where my yearnings were born
带我回到朝思暮想的故乡
The key to open the door is in your hand
打开那扇门的钥匙就在你手中
Now take me there
带我到那彼方
to the land of twilight
那黄昏的彼方。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不二越]Key of the Twiligh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