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异志I》谢*

61、第十六章 契约

　　我埋在那温暖宽厚的胸膛里，有史以来第一次在别人面前尽情哭泣……
　　父母为了就我而死的时候，为了那句活下去的诺言，我浴血奋战，没有时间哭泣；思藏和檠月基于自身的立场，挥刀指向自己，我举剑相迎，冷笑着听见心碎的清脆声音；苏醒过来独自一人闯荡人间的时候，心中只有淡淡的惆怅和失落，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没什么值得让我流泪的事情；等我终于恢复一切记忆的时候，时空早已跨过千万个岁月的距离，物是人非事事休，一切徒然化为一声惘然的嗟叹……
　　只是，当我看到那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流紧闭双眼，那双专注的水眸再也不会睁开、再也看不到他温柔坚定的眼神，当我转过身再也看不到那默默一直守在自己身后支持自己的那人时，我却失控了，脑海中一片空白，什么都听不进、看不见，眼底只留下他浴血闭眼的苍白笑容……
　　所以，当我看见那双温柔如水的清澈水眸再度睁开，熟悉的专注眼神再度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一直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了下来。
　　担忧、悲伤等情绪随即蜂拥而至。直到那一刻，我才真正感受到他自己心目中的重要性。一直累积在心底的所有情绪如洪水缺堤般，通通化为泪水，流出体内，发泄似的泪流不停。
　　流低叹，一话不说，只是把环绕我腰间的手臂收紧了点，让我得以全身心靠在他怀里哭泣。
　　曾经风华绝代的她，空灵、不食人间烟火，冷静地笑看尘世的纷纷扰扰，活得洒脱无比，也活得无情无欲……
　　他很高兴，当他看见她一向无欲无求的眼底，此刻全是满满的对自己的忧心和恐惧，但是他更心疼她为他所承受的一切惊惧，心疼她为自己所流下的泪水。
　　“别哭……”他拔高的身子此刻发挥了极大的作用，高至我发顶的下巴搁在我的头顶，一手空出来轻轻抚挲着我披散的长发。
　　“你说过要陪我永远的，你差点就要食言了……”我带着哭腔的指控从他胸膛闷闷传出。
　　胸膛一阵震动，一双大手温柔地捧起我的脸迎上那温润如水的俊脸，好看的唇微启：“我的誓言，为你而立，也为你而破。请原谅我无法眼睁睁看着你置身于危险之中而束手旁观。”
　　“可是……”我不满地抱怨，却被他修长匀称的手指给点住了唇。
　　“告诉我，假如是我身陷危险，你会怎么做？”温柔中带点灼热的气息吹拂在我的脸庞上，渐渐洗刷掉我以往对他纯真无害的印象。
　　我无言，这个根本就不用假设，刚刚看见他毫无生气地躺在那里的时候，我甚至恨不得躺在那里的是我自己，也不愿无助地在一旁无能为力。那份为对方奋不顾身的心情，我跟他一样有同样深刻的体会。那么，既然这样，我也有别的打算……
　　“那，你突然之间长大成这副模样，我好不习惯，可不可以恢复成以前那个样子啊？”该怎么说呢，总觉得以前那个流比较……安全，现在的流这副成熟自信的模样让我开始有一种不太一样的感觉，他那双专注依旧的眼神中，比以前多了些不同的东西，让我有些不安。
　　“……岚，这是我们水族正式成人的标志之一，不能说变回去就变回去。”流的表情十分无奈。
　　“说起你们成人的标志，到底要怎样才能算是真正的成人啊？听你的母亲说还需要一点别的什么的。”
　　我才刚问完就开始后悔这么问了，因为流的眼神突然变得有点幽暗，闪烁我看不懂的光芒。他此刻的神情像极了汐浠带点促狭坏笑的神情，果然是母子。
　　只见他轻勾唇角，清俊的脸满是莞尔的神情，比以前低哑的声音低低问道：“这个很简单，来，你先下来池中。然后闭上眼，全身放松。”
　　我虽然有点不安，但仍然乖乖照他的话做。
　　黑暗中一切感官都变得十分鲜明敏感。我身处冰凉的池水中，感觉到空气中传来的震动，却不能猜测他在干什么。
　　突地，双耳灵敏地听到他低哑的声音模糊地喃着某种古老而神秘的咒语，在空旷的空间内传荡开去，别有一种特别的韵味，让我有种安心和放松的感觉。
　　“……以吾之命，与萧岚结成共主之系，契约成立。”
　　在隐约听清楚他最后所咬的几个字后，我还没来得及惊讶，一阵冰凉的触感抚上我的额头，感觉到流冰凉的手指带着滑腻的感觉在我的额际图画着什么，然后当他的手指一离开我的皮肤，一阵清凉中带着灼热的感觉自额际那传来，我连忙睁开眼睛，却只来得及看见流突然靠得很近的俊脸。
　　他的睫毛好长……
　　……好像不是该注意这个，唇瓣上传来的柔软触感告诉我，流他竟然在吻我？
　　陌生的灼热气息吹散了我的神智，我迷糊中再度闭上双眼，感受这个比以往那蜻蜓点水式的前浅吻不同，这个是扎扎实实的深吻，他炽热的舌竟然伸了进来，缠着我的舌与他纠缠……
　　？！到底是谁把我的流教成这个模样？我以往那个纯纯的善良的流上哪去了？
　　额际的灼热感觉更加强烈了，加上这个非比寻常的热吻，我的脑袋像一潭被搞混的池水，迷糊不清。
　　良久，我从恢复过来，瞪了一脸无辜的流一眼，低头从池水的倒影中看见自己的额际中央赫然多了一个圆形的水纹图案，在幽幽的水中发着淡淡的蓝色光芒。
　　“这是我们水族契约成立的图纹，一旦与宿主成立契约，我族族人将与宿主拥有特殊的感应，并且同生共死，不离不弃。这个，才是我对你的真正承诺……”在流如清泉般低柔的轻喃中，我可以清晰感受到当中铁铮铮的承诺。
　　“啊！你的头发……”我看着眼前的异变，惊讶瞠目。
　　流的头发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由原本墨黑黝亮的色泽变成如水般清润的水蓝色，就像他的母亲汐浠一样悦眼宜人的色泽。
　　流浅笑，抓起一撮头发放在我手心中道：“这是我族的特色，一旦成人，我族族人的发色就会变蓝，蓝色越是纯正，就证明他的力量越强大，也证明他越有可能会成为下一任的水帝。”难怪一路上看来那些水族族人的发色都偏向蓝色。
　　把玩着掌心那黝蓝如水的头发，水质的触感在掌心流淌，就像一条清流缓缓淌过肌肤般舒适，我立刻就爱上了这种舒适的触感。
　　“好了，我们还是出去在详谈吧，待在清溯池太久对你的身体不太好。”清溯池对于他们水族来说是一个疗养圣地，可是水质对于岚的身体来说却太寒凉，待久了会生病的。
　　我点点头，正想跨步往池边迈去，却被流从身后拦腰抱起，在我的惊呼之下，身体随着他凌空而起。仔细看了一下，发现并不是真正的凌空，只是流双脚停在水面上，淡淡的蓝光围绕着他的双脚，底下的池水就像有生命似的自动把我们送往池边。
　　刚刚到达池边，我正想下来，流却先一步念起了一句简短的咒语，下一刻，一滴滴透明晶莹的水滴自浑身湿透的我们身上被分离了出来，汇集到一处回归到平静的池水中……
　　我怔怔地看着干爽无比的自己和流，一时反应不过来，就这样呆呆地任由流把我抱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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