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第六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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属于北面的烈酒从朱红的梨花壶中缓缓倒出，哈日珠拉手捧酒杯，那清澈见底的酒水映着烛火闪耀却唯独看不清她此时的表情。吴克善让她献酒的那刻，哈日珠拉足足僵硬了半响才在乌兰的小声提醒和扶持下，艰难起身。献酒的仪式在蒙古和女真中十分普遍，不过现在的气氛怎么看都不正常。众人心里都联想翩翩，要知道皇太极在金国可是出了名的清心寡欲，可谓冷酷不解风情。曾有无数权贵想给皇太极塞女人，不过大汗除了定点来中宫、东宫、西宫打个卯外边便一心扑在政事上。这让许多想一跃枝头的女子歇了心思。不过对于哲哲和布木布泰而言这可真是最美好的讽刺。哲哲早已歇了争宠的心思，她现在一心渴望的便是能生个儿子。若没有儿子，百年之后继承汗位者极有可能便是豪格或皇太极的兄弟。无论是哪一点这都是哲哲所不愿意看到的，她可以没有丈夫的宠爱，但她不能没有尊贵的地位。
后金现在继承制度极不稳定，它没有父死子继的绝对传统，甚至还保留着原始的部落推选制度。更何况皇太极的兄弟子侄众多，几乎个个都骁勇善战。这对后金建国扩张极为有利，可也埋下了继承的后患。
男人对于权利的追求永无止境，而对于身处高位的女人而言权利是她们保卫地位的必须依靠。这一切靠娘家的身份、丈夫的宠爱，更重要的是有一个儿子。
哈日珠拉作为哲哲的同族侄女，其身份立场不言而喻。只要科尔沁莽古思一脉的女人生下了儿子，那大金的后宫便是她们的。这些哲哲明白，布木布泰也明白，只是当皇太极亲自开口，只是让哈日珠拉献酒的那刻，布木布泰和哲哲的内心翻起波涛汹涌。
哈日珠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献酒的，至少在外人看来，她的举止规矩，挑不出一点瑕疵来。有几个胆大的甚至开始嬉笑起哄恭喜大汗得此佳人，而对此皇太极并不否认。在她将酒杯献给皇太极的那刻，她清晰的感受到了他宽大而布满茧子的大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她的手猛然一颤而他不动声色，就着她的手势饮下那杯酒。
这样的暧昧不言而喻，皇太极目光灼灼盯着哈日珠拉，仿佛要将她的心挖出。如果不是他死死抓住她的手，酒杯会被哈日珠拉失手扔出去。
在他俯身靠近饮完那杯酒，她听到了他说：“你的身体还好吗？”
皇太极的声音很轻，唯有哈日珠拉和哲哲听见。哈日珠拉红了眼眶，在心里曾经幻想了无数次的第一句问候，心痛了无数次再遇，却及不上这真实的一句，你的身体还好吗？
“呕……”
“福晋，福晋，你怎么了？”
布木布泰面色苍白的弯腰捂住肚子，身旁的苏沫儿焦急的扶住她。
哈日珠拉惊觉收回了酒杯，旖旎的胶着就这样堪堪被打破，她茫然的站着看向布木布泰。哲哲从容的命令奴仆将布木布泰扶下去。而皇太极面色极为难看，他传旨让太医入凤凰楼，寨桑福晋由于担心布木布泰向皇太极请旨前去照顾布木布泰，皇太极许了。
哈日珠拉整个人都浑浑噩噩，在继桑寨福晋之后她福身道：“哈日珠拉亦担忧西宫福晋，请大汗和大妃允许哈日珠拉退席。”
皇太极足足盯着她沉默了良久，在哲哲几番欲言又止下，才开口道：“你去吧！”
几个丫鬟连同寨桑福晋勉强将布木布泰扶到凤凰楼的二楼内室，只是布木布泰走到一半便气急呼吸不顺，急的寨桑福晋一边命人将布木布泰抬到榻上，一边忙着开窗通风。见到哈日珠拉下来，桑寨福晋道：“这里有我和几个丫鬟就够了，人多会让布木布泰更难受的，更何况你身体也不好，快回去歇着。”说完便把哈日珠拉赶了出去。
凤凰楼的楼梯走廊都设置在外室，哈日珠拉在二楼徘徊了一圈，便顺着台阶走上了三楼。此时天色已暗，站在三楼的栏杆前，远远望去大半个沈阳城都尽入眼帘。哈日珠拉一人站在高楼之上，只见身前万家灯火，交映璀璨，身后飞觞献斝，珠罩闪耀。
“你在想什么？”
哈日珠拉浑身僵住，无需回头她便知道那人是谁。由不得她多想，身后之人踏着稳健的步伐走到她身旁，与她并排在栏杆前俯看这座属于后金的都城。
“喜欢这里吗？”他没有看她，只是这样问道。
她楞了，才道：“喜欢。”
听到她的答案，皇太极笑了，“我想着将沈阳改名，你说改成‘天眷盛京’可好？”说这句话时，皇太极正侧头，墨黑的瞳仁中满满的是她的侧颜。
哈日珠拉苦涩的低下了头，“大汗说好便是。”
“哈日珠拉！”皇太极唤道，让她搁在栏杆上双手不由自主的一颤。有多久没有听到他这样唤她了，有多久了？皇太极缓慢的，一步一步透过隔在他们之间的空气，最后他终于覆住了她的双手。“你过的好吗？”皇太极说：“我过的生不如死。”
哈日珠拉慌乱的想逃离，而他强硬的箍住她的双手。“我用六年的时间等你回心转意，你觉得还要罚我几年的等待才能让你回头看我呢？”
“我……”
皇太极在说什么？哈日珠拉睁大了双眼不理解的看着他。
“六年前，我站在山丘上看你和多尔衮告别。一年前，我还是站在山丘上看着吴克善将你带回科尔沁。哈日珠拉，你真的如此厌恶我？”六年前的他太傻，迫切的想要知道哈日珠拉是否真的喜欢他。当暗卫告诉他察哈尔的怯薛护卫僧格尔沁试图潜入正黄旗后，皇太极默许了僧格尔沁和哈日珠拉的接触。可最后的结果令他伤心而愤怒，哈日珠拉最后选择了回到察哈尔。五年的时间，皇太极原本以为他不会再爱了，可是却骗不了自己的心。在瓦察尔图察罕浩特，他眼睁睁的看着哈日珠拉和多尔衮相谈甚欢，眼睁睁的看着哈日珠拉回到科尔沁。才发觉原来自己自欺欺人了五年。
哈日珠拉的双眼含着不敢置信的泪光。“我不是，我没有……”
皇太极再也忍不住将她拉到身前，他痛苦的问：“若你没有，为何你始终没有来大金？”
六年前，他说：“哈日珠拉，同我一起回沈阳吧！”
六年的时间，他两次攻打察哈尔，一步步将察哈尔的势力瓦解。六年的时间，他常常独自一人登上凤凰楼。凤凰楼，即使能俯看整个沈阳城，可却看不到千里之外。即使建再高的楼阁，也看不到科尔沁更看不到察哈尔。
六年后，皇太极一字一句的说：“我只要你一人，就算没有孩子我也只要你。只有我一人守着你不好吗？”
哈日珠拉摇着头泣不成声，这样的痛苦折磨了她六年。这是抹不去的诅咒，让她看不到和皇太极未来的希望。可如今皇太极却说他不在乎。怎么可以不在乎？皇太极这几年一直重视和蒙古的关系，他几年来宠幸中宫和西宫就是为了能得到女真和科尔沁的子嗣。他怎么可以说他不在乎？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哈日珠拉颤抖的问。
“在你回科尔沁之后。”而在之前的五年中，他一直陷在哈日珠拉根本不喜欢他的绝望中。“你的身体太虚弱，有你那么糟蹋自己的吗？我叮嘱过吴克善要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说着他的神色充满了怜惜，“看你一年过去了倒添了几分血色。”
哈日珠拉几乎可以肯定皇太极必然恶狠狠的威胁了吴克善，这样便可以解释为何吴克善每次都要死要活逼她喝药调理。
“皇太极……”
“恩？”
当他含着笑意专注看向她时，哈日珠拉觉得她仿佛得到了一切。不自觉的哈日珠拉几乎是哭着笑道：“天眷盛京，很好。”
对视的那刻，皇太极豪迈大笑，他一手挥向远方。“以后盛京又算什么？我会牵着你的手带你登上紫禁城墙！”
那样的话语震耳发聩，而哈日珠拉却相信着。
在那刻皇太极将哈日珠拉揽入怀中，没有了之前的意气风发，此时此刻他只是个痴儿，为情而痴，为情思念成疾。
哈日珠拉靠在他的胸口。他说：“你知道吗，每次登上凤凰楼时我都在想我要的是什么？功成名就是男儿的志向，但登上高位免不了孤独寡人。我想着若有一天牵着你的手踏上紫禁城墙，一同俯看一同分享这锦绣山河，从此高位不再孤独。哈日珠拉，你愿意陪着我走到那天吗？”
六年的眼泪仿佛在此刻流尽，哈日珠拉说：“上邪，我愿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天聪八年，哈日珠拉嫁入汗宫。
崇德元年，哈日珠拉被册封为关雎宫宸妃。
崇德二年，哈日珠拉生下皇八子。皇太极兴奋至极，发布大清建国以来第一道大赦令。
崇德三年二月，实质未满周岁的皇八子夭折。
崇德六年九月，关雎宫宸妃薨。
从此以后，再无人牵着他的手登楼望远。就算攻下紫禁城，又只剩他孤家寡人一个了。
英雄美人冢，谁叹红颜劫。崇德八年八月，清太宗皇太极驾崩。
从此后，没有敏惠恭和元妃，只有关雎宫宸妃。
君曾咏关雎，奈何妾命薄，无以对上邪。
皇太极，到最后我们还是争不过一字——命。
前世篇终
作者有话说
第73章 第六十四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