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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大隐于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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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没人介绍,但凡第一次见到时夕的人,都会以为他是个演员——还是个专攻古装剧的:范蠡、诸葛亮、公孙策……统统极度匹配!
不过,他只符合智囊们年轻时期的形象。因为二十出头的他,暂时老气横秋不起来。
让人产生这样的猜测,不仅仅是由于时夕生着一张浓浓书生气的脸,更因他全身上下都透着股古味:清秀的面容,瘦削的身材,走起路来飘飘然,令人不禁暗自发出一声轻逸如仙的感叹。
这风格类型,在喧嚣繁华的大都市中实属罕见——毕竟不管怎样追求个性都好,谁会愿意把自己搞得像个古代人?
诚然,上述种种其实都跟时夕从事的一份特殊职业有关。
他是一名算命师。
为了听起来与时尚更接轨些,递出去的名片上印的却是:命理师。
有人曾误以为用的是星座、塔罗那些洋流派,但在看到他本人之后才恍然明白:此人走的是传统路线!
这就不难解释,为什么时夕一眼看去让人容易联想到古时候那些有名的谋士了——因为当中少不了时夕刻意为之的成分。至于有没有相由心生的缘故,暂且表过不提。
由此可以肯定的是,想混这口饭吃并不容易。
虽然时夕师从的是正儿八经的中国古学教授,但玄学这个东西,说不清道不明的,谁愿意听一个毛头小子胡扯八道?
好歹也要有点大师的样子才能令人信服不是?
时夕绞尽脑汁,终于搞出一副略带高人味道的行头来。
与寺庙外遍地摆摊的算命先生不同,他可不是什么神棍。
经典占卜学中的四柱、梅花易数、六爻、紫薇斗数皆有涉猎不说,难得的是还能将这几种占卜手法灵活变通。
要是碰上来问本年运程的,普通命理师批批八字也就糊弄过去了,准的不准的一把抓,听得人云里雾里正好明目张胆地要钱。
但时夕不同。
排完八字,顺便把紫薇斗数也占上一占,两相对照一下,去疑存真,将最有把握的预测风向给断出来。
这种做法的好处是,准确率比较高。坏处是,得花上两倍的时间。
在效率就是金钱的今天,孰优孰劣很难定论。
好在时夕脑子转得快,有时从对方面相上就看出了端倪,意念灵动起来一下便抓住了重心所在,继续顺其思路分析下去,出语往往神得惊人。
口碑累积之下,回头客渐多,生意还算过得去。
当然,那样的好事并非每天都会出现。
何况时夕清楚地知道,他离最高层次的易学还有一段距离。太乙、奇门遁甲、六壬这几样绝学,像三座啃不下的大山,拦住了他通往顶级殿堂的登峰之路。
导师钱教授在移民前夕,才对他道破个中缘由:“小夕,你不缺资质,缺的是人生历练。需知万物皆法,天法自然。卦象看不看得明白,在于你的心承载了多少自然之道。先把人性摸透了再说吧。”
对此,时夕持保留态度。他觉得恩师对他还不太了解。
年纪轻轻就拥有一技之长的时夕自认世故圆滑。远离现代社会各种浮躁不安的同时,又隔岸观火地看着众生被命运作弄,在浩渺的[欲]海中悲喜沉浮。很有一份“世人皆醉我独醒”的淡然。
只要他想知道的事,最后大部分都不会出乎他的意料。
所以,时夕活得自在闲适——不过,是在解决了基本生存问题之后。
这天九点十分,他像往常一样准点从床上爬起。洗漱时随意起了一卦。
测今日有几位客户到访。
很快答案出来了。
一共三位,其中最后那位有些特别。
具体哪里特别,时夕一时判断不出来。但他不愿意花费更多精力去细究。因为最佳的状态留到工作时间段再发挥比较好。
这样的无聊行径时夕想起来就算一出,颇为自得其乐。
虽不见百分百全中,但只要算对了就能保持一天好心情。
十点十分,时夕迈着轻飘飘地步法,晃悠悠的来到与所住小区隔条街的商业写字楼。过了早班高峰的裙楼里,看不到几个人影。
尤其是地下一层。
原本地下的物业都是用来停车的,偏偏去年紧抓市政工程,拆除些旧屋后在旁边建了座大型免费停车场,宣称“让利于民”,一下子把开车的上班族都吸引过去了。
这按月收费的停车场便从此空置下来。
有投资者展开奇思妙想,大胆地包下了整层楼板,改了水电线路装修一番。隔成大小不一的办公空间,分开出租。
价格比地面上的实惠不少。于是这负一层很快招满了商家入驻。
时夕的命理咨询堂就开在其中。与之毗邻的,是一家私家侦探事务所。
那位又当老板又当侦探的哥儿们年纪也不大,长得五大三粗的。据说刑警出身,功夫过硬。在分队里呆了两年,受不了天天与杀人犯打交道,于是决定自己出来创业。
而且名如其人,叫做周文彪。
瞅着时夕好说话,又是同龄人,三两下地过来串门,硬是与他混熟了。
第一个月,时夕面上与周文彪笑嘻嘻的,暗地里却把他当作竞争对手。他们这两行,看似风牛马不相及,但针对的客户群有一部分相同——有钱有闲防小三的太太们。
然而周文彪毫不在意似的,还时不时地把客人往时夕这边推。
到了第二个月,时夕发现有必要对这个人重新认识一番。于是摆开阵仗,从姓名到生辰,从面相到骨学,逐一排卦算了个遍。没查出这人对自己有不利的因素。性情方面更是作不了假的豪爽。
于是放下心来,真拿他当半个朋友。
为什么是半个?
时夕也不知道。也许,他内心深处觉得还是与别人保持些距离比较好。
但是今天刚开起店铺,换上褂子坐堂,时夕就发现那点距离对于一个侦探来说,实在不值一提。
“啪”地一声,一张精致的卡片被甩在桌上,周文彪满脸得意洋洋:“看,我给你弄来个好东西!是从一位客户那要的,一般人花钱都办不下来——”
时夕认钱,一听这话,马上拿起来细看:“什么东西这么金贵……彻夜浮香高级会所?”
周文彪大点其头:“怎么样?够意思吧?”
时夕不惑不解:“你给我这个干嘛?”
“哥儿们,别装了——”周文彪越过案台,刚要揽上时夕的肩膀,突然又觉得这么做不妥,连忙撤下手来:“其实,你是有那种性取向的人——”
时夕本能地想否认,但看到对方拿真挚的眼神望着自己,不含一丝蔑视之色,反驳的话又被哽在喉咙里。
把卡片丢回桌面,清了清嗓子。嘴里扯开别的话题:“彪哥,你早上吃多了吧?看来中午这顿可以省了。一会打电话叫外卖时,我就不预你的份儿了——”
“嘿,你小子!”周文彪没想自己好心被当成驴肝肺,重新又拿起卡晃了晃:“这真的很难得,去不去随你了。不过不用叫上我,嘿嘿。爷晚上有别的去处,跟你不是一道儿——”
时夕听至最后一句,险些翻脸。但他还是很有自控能力:“我明白你什么意思了。想跟我撇清界限不需要用这种方式吧,拐弯抹角一向不是你的作风。”
周文彪这才有些着急:“哎哎,误会了。我看你老对我不冷不热的,所以一时好奇留意了你的举动。行为心理学告诉我,你与我的不同之处就在那方面——不过这也没什么的嘛!咱俩还是好兄弟!你如果不喜欢那种场所,就算了——”随手一扔,就将卡丢进了垃圾桶里。
时夕咽了咽口水,强忍着没伸脖子去看。他知道一旦瞧了,又要坏菜。
周文彪两眼看着不大,但那眼力劲儿,太毒!
被人看穿的滋味不太好受。
时夕很清楚自己为什么会选择从事算命这种离群索居的职业。
早在青春期时,他就发现了自己与别人不同。其它男生开始偷偷关注女生的时候,他却喜欢留意那些高大矫健的男生。这点差异,使年少的时夕在不开放的年代背景下,陷入过长期的困扰。
偏偏父母离世得早,被祖父母带大的他无人可以倾述。
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心灵上的那份孤独。
要不是遇上沉迷于易经专研的导师钱教授,两人一拍即合、一个愿教一个愿学,时夕毕业后恐怕和大多数师兄师姐一样,做着各种与文字打交道的工作。
因此,他格外感谢这位带他走进周易世界的启蒙老师。现在,凭借所学知识,也算立稳足跟,有了充足客源。
虽说赚得少了点,但比之隔壁的侦探事务所还是轻松得多,至少不费体力。
周文彪走后,时夕盯着那张疑似G/ay友俱乐部的会员卡出神。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种高级会所年费不菲。到场的都是些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俊美或多金,对时夕来说,都能大大增加吸引力。
尤其是多金,发展成客户更是不错。
但他没来得及绕过桌子伸手去捡。
因为,今天开门后的第一位客人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