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世间》C*****u

5、彼岸

　　“愛誰，恨誰，
　　戰鬥與受傷，
　　歡樂與流淚，
　　一切都是刹那間的邂逅。”
　　說著這些話，本是無心的。卻在出口之後沒有來得胸口一緊，痛徹肺腑。
　　爱谁？恨谁？沙蘿雙樹的花叶张滿了天空，蒙住了他的眼睛。
　　爱谁？恨谁? 释加言万法无常，随缘聚散。涅磐之际他却只想知道，在风起的这一刻，那个人，在哪里，有没有受伤，会不会难过。
　　若是能再见他一面就好了。
　　……能再見他一面就好……
　　……一面……就好……
　　……再……見……

　　再见到沙加是在叹息墙前。穆将紧握的念珠交还于他，百八佛珠自掌中沉沉坠下，在两人之间横起无生无灭的庄严，相顾一笑竟恍若隔世。沙加依然是旧时模样，脸庞淡漠清癯如分离那夜的月光。只有额边逶迤而下的浅红印痕仿佛为了见证双树园的飞花，像一把利刃蓦然插进心底最柔软的角落。
　　“沙加——！”手猛地一顫，佛珠險險要跌落在地上。“沙加你——受傷了？”

　　沙加的眸子有一瞬來不及隱藏的黯淡，伸出的手滞留在空中,不知如何是好。不是已經沒有流血了么，還特意想辦法用劉海遮蓋起來了。——看來果然無論什么事情，都沒有辦法瞞過那雙眼睛啊。沙加很想解釋一下，說些安慰的話，對著那個人卻怎麽也開不了口。惶急地想要掩飾自己的不知所措，他趕緊接過佛珠，又下意識地輕輕撫上額角的傷口。慌亂中他垂下眼瞼，不曾注意到對面的人本來已經微微擡起的手又不著痕迹地垂落。
　　“這個，早就不痛了。”沙加終于找到應該說的話，刻意淡淡回答。偏偏那不起眼的傷口像要挑釁似的，在手指劃過的瞬間狠命刺痛起來。沙加咬了咬嘴唇，沒有皺眉。
　　“沒什么的，不用擔心。”
　　“可是——”
　　“我們都已經死了啊。還擔心受傷做什么。”
　　“說的也是。”紫發的青年低下頭去，不好意思地笑了。“可是——還是很不希望，看到沙加你受傷的樣子啊。”
　　重新擡起頭來的時候，他的目光宛若清朗夏夜中第一縷落到地面的星光一樣，靜靜地投向歎息牆。那樣明澈的目光仿佛穿越了一切，直看到世界的盡頭。“即使以後也——永遠都不希望。”
　　“穆啊，你難道不知道佛是不說永遠的嗎？”沙加的嘴角很少見地向上揚起，順著穆的目光轉過頭去：“不過，以後——大概不會再受傷了吧。”

　　“這面牆後面就是極樂淨土了。”
　　“是啊。”
　　“那，把它打破之後，我們就什么都不用擔心了吧？”
　　“嗯。”
　　“這樣的話，”握過黃金劍，穆的笑容一如既往的溫和透明，“大家就開始吧。”
　　開始吧，開始一個結束，開始最後的最後。
　　一場輪回的時間，原來竟那麽短暫。

　　穆？
　　嗯？
　　其實——
　　什么？
　　沒什么——是最後一次這樣叫你了吧。
　　沙加你啊——
　　後面的話被糾結的小宇宙吞沒。

　　其實，從來都覺得，穆是個很好聽的名字。
　　其實，從來都很在意，留在紫眸中的淺\淺\笑容。
　　其實，很想再感覺一次你指尖的溫度啊。
　　其實，很想聽清楚你最後對我說的是不是再見。
　　其實，很想同你一起——
　　一起——幸福。

　　有些話，終究沒有說出口。有些人，也終究沒能夠留住。
　　然而，真的沒什么了吧？
　　在聖域的天空還像愛琴海一樣湛藍的很久很久以前，
　　在夾雜著絲絲鹹味的希臘春天和煦的阳光裏，
　　那個有著淡紫色頭髮的美麗孩子，
　　曾經對我，
　　如此溫柔的微笑。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