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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十三 丞相敌手见锋芒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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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清染躲在一旁,完完整整的瞧见了这一场滑稽的戏码,果不其然,姜璇是知道的,也是有心的,只是蠢了点。
她也看到了楚毓,看到了那个长身玉立的男子面对一群女人眼中的无奈和疲惫。
——好像,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她意识到自己耽搁了挺久的时间,匆匆赶了回去,回到屋子里的时候发现陆怀蕊已经不在了。
“她人呢?”她问红绡。
红绡道:“奴婢方才去沏了壶茶,刚刚进门就看见陆小主匆匆跑出去了,好像是新绣的风筝面儿被万小主带来的狗儿叼走了。”
“你怎的不帮她去捡,还让她自己去?”卫清染责备道。
红绡有些委屈:“奴婢正准备去,可是陆小主死活不让,自己就跑出去了。”
卫清染愣了一愣,心里升腾起一股不太好的预感,她将陆怀蕊关在屋里便是为了避免她卷入那场不大不小的纷争,可现在看来好像都被打乱了。
陆怀蕊气喘吁吁的追着那条白色的狗,那小狗嘴里叼着她新绣的风筝面跑得飞快,万锦初带来的这条狗据说是被驯化的北方狼的后代,十分名贵,性子更是野,追了好一会儿,她便体力不支,渐渐拉开了距离。
但她知道不追不行,那风筝面上绣着年轻帝王的面孔,惟妙惟肖。
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推开窗便瞧见了楚毓的侧影,挺拔的年轻的,充满了威严。他垂眸看着那跪地一片的光鲜的女人,眼中只有一抹淡淡的出尘的忧郁。
就是那一抹忧郁,仿佛一根箭一样直中她的心底,让她从头到脚都在轻微的颤抖,为之动容。
娘亲曾经教过她的速绣之法,可以迅疾绣出物事的轮廓来,她屏住呼吸,不顾手腕的酸痛,鬼使神差的在绢子上描绘着年轻帝王的眉眼,似乎要将这一刻澎湃而来的心动,永远的留下来。
若是被人发现她偷偷绣着皇上的模样,大概以后都没脸见人了。
她愈发焦急,忽的脚下被石子一绊,仓惶扑倒在地,手腕蹭破了皮,鲜红的伤口粘附了尘埃,裙子撕开了长长一条口子,狼狈极了。
满腔的委屈毫无预兆的决堤了,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落。自打进宫以来,白眼,嘲讽从未停止过,她都默默的忍受了。可如今她刚刚出芽的一丝少女的情愫,竟轻易的被一只畜生叼走,一去不复返。为了追逐,她甚至还伤了自己。
疼痛已经微不足道了,她伏在地上哭泣,轻微的捶击着地面,身体里巨大的悲伤蛇一样的扭曲。
直到她听见一阵呜咽,一双绣了金线云纹的靴子走近她面前,停住。
“这风筝面是你绣的?”
陆怀蕊慢慢的抬起头,那只撒泼的狗此刻一副蔫吧的模样,被来人提在手里,全然变成了宠物,那只风筝面被他拿在另一只手里,一角有些残破了。
她完全懵了,好像一场梦境骤然变作了现实。
“朕在问你话。”楚毓皱了皱眉头道。
“是......但是!”她慌忙回过神来,急急的想解释,楚毓弯下腰,将她扶了起来。
她愈发敬畏,往后缩了缩,正预备行礼,膝盖处却痛的让她站不稳,她颤巍巍的立在那儿,拘束而不知所措。
楚毓慢慢的展开了那绢子,端详着,唇角慢慢的上扬。
“蕙质兰心。”他说。
“谢,谢皇上夸奖。”陆怀蕊涨红了脸,楚毓横颜看了看她,失笑:“朕看起来很吓人?”
“没,没有......”陆怀蕊结结巴巴的说:“我这个样子......不是我是说......臣妾这个样子.....太失礼了。”
楚毓有些哭笑不得,将那只狗提到她面前道:“不错的品种,可别再让他跑出来了,它不会那么好运再遇到朕。”
陆怀蕊低下头轻声道:“回皇上的话,这不是臣妾的,是万姐姐的。”
“哦?”楚毓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她:“你倒诚实。”
陆怀蕊被他夸的十分不好意思,楚毓慢慢的将那绢子折了起来道:“这是朕的画像,有些不想还给你了。”见陆怀蕊满急急的抬眸看他,又似是觉得不妥收回了目光,一来一去分外纠结,他不禁觉得逗这个小女孩十分有意思。
“你叫什么名字?”
“陆怀蕊。”
“心怀兰蕊,人如其名。”楚毓赞赏道:“若是办到了朕让你做的事,朕可许你荣华富贵。”
“臣妾不敢当,皇上有事吩咐就好。”陆怀蕊咬了咬嘴唇。
“朕今晚召你。”楚毓慢慢的说:“陪朕聊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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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心姑姑在香炉里添了一把檀香,早先单薄了一些的香气又一次浓郁了起来。
太后倚在榻上,手里转着佛珠,瞑目不语。赵嫣握着笔的姿势有些歪斜,她已经在此处抄经抄了三个时辰,手臂酸痛,困倦之极,但那一方檀香又生生让她清醒了过来。
一想到楚毓此刻正在凝翠园里,这几日也不曾来找过她,她就觉得愤懑不已。多年来的专宠被分割,让一向骄矜的她觉得被挑战了,奈何这后宫里终究是太后最大。
她斜目看了一眼太后,似是睡着了,才小心翼翼的搁下笔,活动活动酸软的手腕。
“抄了三个时辰的经,还不定心么?”太后忽然幽幽的问。
赵嫣悚然,慌忙拿起笔,手指一颤,沾满了墨汁的笔从桌案上掉了下来,落在了太后的脚下。
赵嫣僵硬的坐在那儿,捡也不是,不捡也不是,只能紧张的看着太后的脸色。
太后仍旧闭着双目,岿然不动,好似一尊佛像,墨心弯下腰捡起了那支笔,双手奉给了赵嫣。
赵嫣看着手里那支笔,一言不发,手腕在颤抖。
“也不知毓儿喜欢怎样的女子。”太后道:“嫣儿你在他身边时间够长,你来说说他此番会召什么样的女子侍寝?”
“臣妾不敢妄加猜测......”
“怎么会是妄加猜测呢?”太后慢慢地睁开眼,眸子里古井无波,但那样的目光却让赵嫣背后一寒:“你同毓儿亲近,说出来的话也可信。”
“大约......贤良为重。”赵嫣勉强笑道。
“哀家也是这么觉着。”太后微微一笑说:“女人,尤其是做妃子的,本就该以夫君为重,顺从夫君,侍奉夫君才是为贤良。”
赵嫣的脸色愈发糟糕,她艰难的说:“母后说的极是。”
初夏现在应该将这些话传入楚毓的耳中了,前几天一直告诉他自己心情抑郁,此番告诉他自己带病替太后抄经......不管怎样,以楚胤对自己多年的宠爱,就算是有了新宠,也得分出心思来看她,这样一切就都好办了。
“墨心。”太后话锋一转道:“你去看看后院里那个叫初夏的丫头如何了?”她无视赵嫣惨白的脸色道:“尾随皇上,还在宫里嚼舌头根,赏她一顿板子也够了,可别闹出人命来。”
“是。”墨心颔首应了一句,转身出了门,偌大的屋子里只剩下太后和赵嫣两个人,一派寂静,檀香无声的燃着。
赵嫣的手指紧紧的捏着笔杆,似是要将笔杆折断,指尖发白。
“其实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太后猛的握住了佛珠,目光炯炯的看着她:“毓儿看不明白的事,你当哀家也看不明白么?哀家纵横后宫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她嗤笑了一声,懒懒的看着面色已然森冷的赵嫣:“你是长的很漂亮,也很聪明。若你安分些,真心待毓儿,哀家也便睁一眼闭一眼了。”
赵嫣细贝似的牙齿咬紧了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来,她似是从喉咙深处挤出答复:“我对阿毓的心,天地可鉴!”
太后面色不改,话语却锋利如刀:“天地无眼,但你以为哀家也是瞎的么?项少陵一家为何家破人亡,你比谁都清楚。”
赵嫣浑身一颤,一双美目睁得极大,瞳孔骤缩,流泻出无限的惊恐,但她强作镇定,微微偏过头道:“儿臣不懂母后的意思。”
太后一粒一粒拨动着佛珠,仿若在说一件完全不相干的事:“哀家老了,也不大记得住细节,但也还晓得项家那孩子是个谪仙般的人,为他疯狂的,你不是第一个也绝不是最后一个。不过好在你也做了件有益无害的事,哀家也没有再计较什么,可是如今你已经是皇家的媳妇儿,做的过份了哀家绝不会坐视不理。”
赵嫣觉得脑子一轰,她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一股冰冷黏腻的感觉顺着脊梁骨往上爬,宛若吐着信子的毒蛇,随时会用尖牙在她后颈处注上一记毒液,让她横尸倒毙。
太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挥挥手道:“这经你也不用抄了,早些回去歇息吧,后院里那婢女你想法子带回去,你宫里的奴才你自己处置。”
赵嫣浑浑噩噩的应了一声,起身朝门外走去,她脚下在门槛上绊了一下险些摔倒,她及时扶住了门框,急促的喘了口气,才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