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故事》深夜雨浓

83、83：烟花易冷

　　我们一直在大舅家呆到十一点钟，期间小舅妈打了好几个电话给小舅，小舅喝了有点醉，借着酒胆，也发了一回酒威，说得小舅妈丢下一句话：有种晚上别回老娘的家。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与大舅一家告别，他们一家六口送我们到楼下，我偷偷瞄了大舅家的四姐妹一眼，果真活脱得跟天仙似的，想来咱们县城自古出美女，此言非假。
　　回到小舅家，舅妈开了门就迫不及待地揪着小舅的耳朵走进卧室，小宝也跟了进去。这个兔崽子，把在伯父家发生了所有跟他爸有关的事，通通和盘托出，果真是他妈的好儿子啊！
　　我和杨芳不愿看到男人找不着自尊的惨境，悄悄地退出了他们家，沿着楼梯一路走上楼层的最高处。费了点周折，终于上了顶层，两个人顶着呼呼的从海面飘来风，站在护栏上看远处的烟花，在龙首路那一端的上空，正不断的密集燃放着烟火，全城各处都是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黑夜被刷亮了一片又一片，空气中不断飘来火药的呛味……
　　杨芳倚在我的身边，顶楼的风极冷，高处不胜寒，我怕她冻着，把她的手放在口袋里暖着。她没有看天空，而静静的低着头，轻轻地跺着脚，时不时的朝楼底下的地上瞧瞧。
　　“看什么呢？”
　　我也朝地上瞧，地面除了几声花炮的声响，一阵浓烟飘上空中，其它的什么都没有。
　　我又问：“看什么呢？”
　　“没有！”
　　她还是那样子看着，我也顺着他的眼光搜寻着。楼里的人们都在忙什么。
　　“小雨，你看那个人，好奇怪！”
　　“哪呢？”
　　我顺着她指着的方向望去，看到熟悉的背面，那不是刘畅嘛？只见他跟神经病一样穿上衣服，气愤的甩在沙发上，又拿起来穿上，脚上穿着帝景酒店的拖鞋。杨芳指给我看时，他正往地面上砸陶瓷杯，难道这就是传说中老人们说的“碎碎平安”的祈祷仪式吗？
　　“我打个电话给他？”
　　“他是谁？”
　　“我同学！本来想去他家借宿的，他杜撰了一个歪理拒绝了我，然后阴差阳错的，我就到了你家。逗逗他，看他的怂样，我就想逗逗他。”
　　可别说，有时候我真是那种火上浇油的人，看着刘畅孤独一个呆在房间里砸杯子，我无论如何都要鼓励他一下。
　　这年头（哦，不对年末！）我至少也应该送他几句祝福吧！
　　电话想了许多声，他竟然不接，他拿起第三个杯子，刚要摔，我的电话又拨过去了。说实话，我是真心痛那么好的杯子，据说他家的杯子个个都是孤品，一个好几万哩，虽然我不懂，他要是肯送给我，全部折现，我也能发一大笔。
　　“不回来还打什么电话？我一个人过不是更好，干嘛老打电话，话费太多了？”
　　哈哈，你三大爷的，我还没说你，你竟敢张口骂我，小样，老子不整死你，我就不姓陈。
　　“儿子啊，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们临时有事不回来，不是正好为你提供打飞机的空间吗？”
　　原谅我吧，我虽然有心整他，但真没脸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
　　我说：“你怎么了？”
　　“关你屁事，我一个人在家里乐呵着，要你管啊？”
　　杨芳看着电话里的名字，沉着脸，骂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子？好心好意的问候你，你这什么态度，你妈没教你起码的礼节吗？”
　　刘畅把电话从耳边拿到手里一看，他笑了。
　　“原来是陈小雨啊，我还以为是……”
　　“没关系的，你把我当作你以为的那一位就行了，我不介意。”我掩着嘴偷偷的笑，杨芳鄙视地拧了我一下脸蛋，我更加得意了。
　　“陈小雨啊，陈小雨，在哪里潇洒哪，旁边还有个妞，看来你的生活不错啊？”
　　“一般了，托您老的福！幸亏你之前提醒了我一句，我才发现松城到处是我家，谢谢哦，要不要出来坐一下，我在文化广场的石椅上吹冷风，你来不来？”
　　“不了，我要陪我妈聊天！”
　　“你爸妈不是没回来吗？”
　　“回了。”
　　“那你刚才干嘛发脾气？”
　　“只回了一个。”
　　这小子真能编，只回来了一个，刚才要不是杨芳着急地抢着说，他老妈肯定也没有回来。这个事证明我和杨芳终成不也夫妇，很简单，没有默契！
　　“那个什么，叶梓没来你家玩啊？”
　　“有啊，刚走，快零点了，她再不走就要在我家过年，她妈妈不同意。你在哪？要是实在没地方去，就来我家吧？”
　　“不用，我有地方去，我在城里不是有七大姑八大姨嘛，有地方去。你放心吧，好心过好你的年吧！我打电话给你，就是想给送几句祝福。”
　　“你不会在陈秀美家吧？你们现在关系发展到这种程度了？你小子行啊，捡了大便宜。”
　　杨芳推了我一下，用手指着，说：“那妖精是谁？”
　　我说：“我班长，你别瞎想，我们还没到那种程度。”
　　“是他的女朋——姐姐，你被骗了哦！”
　　那个死鬼在电话里大叫，有点得意忘形，我看他的样子，怎么一下子就从伤悲的阴影中走出来了呢？
　　杨芳拧着我的大腿，嗍着嘴说：“老实交待，不然晚上不让你进门。”
　　“哟哟哟，你们现在都发展到同居的程度了，速度挺快啊！小雨哥，我什么时候喝的你喜酒啊？你可别忘记了给我发喜帖啊？还有，你至少得给点封口费吧？”
　　“放你娘的屁，你这杂种，你要是再乱说，老子灭了你。”
　　我是真生气了，本来想逗他一逗，想不到他竟然先下手为强，我的智商严重被摧残。
　　“别生气，别生气，大过年的，你动什么气啊？气坏了身子，你怎么能左拥右抱啊，我嫂子是那个班的？”
　　杨芳从我手中抢过电话，亲昵地说：“我啊，过大学毕业好几年了，你还当我是学生。我说畅哥啊，你还有什么内幕跟我说说吧，我晚上回去让他好看。”
　　刘畅没有再揭我的内幕，而很客气很平静的说：“我听说现在的陪酒女，都特爱装纯，穿着个超短裙，露脐衬，学什么高中生，您怎么那么不会跟时代啊，还当大学生？”
　　这下杨芳火大了，她本想讨个好果子吃的，想不到让刘畅这小子捅了一刀，血从口喷，她大骂：“姓刘的，你小子嘴巴给我放干净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你家住哪？你赶紧给我道歉，不然立即让你从人间消失！”
　　“姐姐，你别得瑟，有种你就来，不识路的话，让陈小雨给你带路，我在家候着你，水果就不用带了，记得带把刀来啊！”
　　“你等着，等着。”杨芳推着我，“走咱们下去，找他算账去。”
　　“别跟他一般见识，你看他多可怜啊，你这样子打击啊，幸好今天没下雨，要不然要招雷劈的！放过他吧，这个可怜虫！”
　　想不到，我本是为了气气这个家伙，他却如此的淡定，真让我们受不了。还好，我把他彻底地给激怒了。
　　“谁可怜虫？”
　　“你你你你你你，你三大爷的还是你！”
　　“你他妈的才可怜虫！你这没爹没娘的人有什么权利说我是可怜虫？你说我可怜虫！你他妈的从小在这破地方长大，到现在除夕夜，你都没有一个落脚的地方，你说我可怜？我比你好一百倍一千倍，你有什么权利说我可怜，我在家里应有尽有，你什么都没有，你敢说我可怜，到底是谁可怜？”
　　“真的什么都有了吗？我看还缺一样吧？”
　　这回变得我淡定了。
　　“老子什么都有！”
　　“家的温馨，你现在有吗？”
　　我乐得抱着杨芳，把她拥入怀中，她重重的推了我一把，我摔得个狗吃屎。她趴在栏杆上死死的盯着刘畅。而此时的刘畅彻底的木讷，他不再狡辩，我看他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他低着头，看着地面，将地面上的碎片踢来踢去，后来不解气，又从茶几上拿了一个杯子，高举着……
　　“别摔，别摔，千万别摔，再怎么摔也没办法让你找着家的感觉。”
　　他倒是很听话，看了杯子一眼，感觉挺不起它似的，轻轻地放到了茶几上，然后扑到落地窗台前四处张望，我急忙拉着杨芳不让他看见。
　　杨芳可没那么好平息气愤，他她抢过我的手机，就朝刘畅砸去，大叫：“去死吧！”
　　我的手机没砸中刘畅，砸碎了一扇落地窗，碎片从二十高的楼层四处飞溅，一声巨响招了小区的保安，一伙人高举着手电筒往天上照。我顾不得刘畅的傻眼急忙拉着她从楼顶逃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