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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春日抽新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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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醒来,我揉着眼睛。窗外一片光亮,隐隐听到折桃和孟清寒在说话。
外面的阳光烈烈,我不禁眯着眼。
孟清寒与折桃正摊开一摞摞书简晒太阳。
我靠着藤架,眯着眼看。
“小懒虫可算愿意起来了……”
“你今日不去太学?”
“今日休息……”
他今日穿着家居的白衫,一头乌丝被缚在头顶,阳光下,泛着一圈圈乌光,他的脸被衬得宛如美玉,几乎要融化开去。
我玩心一起,轻轻哼道:
“如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折桃听到了噗嗤笑出声:“二公子的确是玉雕起的人般,想必过去的子都也不过这般……”
孟清寒好笑地摇摇头,一副拿我们没办法的样子。
今日天气着实不错,我填饱了肚子便拉着孟清寒,要他带我去爬山。
一辆马车驰在西城门外的行道上,远处迤逦的群山碧如青黛,天空堪蓝深远,几朵柳絮似的白云飘在空中,我不禁深呼吸一口,清新甜润的空气扑面而来。“
正要合上帘子,忽然听到后面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得得得”声音越来越大,简直感觉地面也在震动。
我忍不住伸头去看。
“当心!不可伸出头去!”孟清寒拉住我。
我撇了撇嘴,但还是乖乖听话,只侧着身子看外面。
孟清寒低低笑起来。
不多时,果然见到马车后面出现了一匹疾驰的高头大马,依稀可见上面低伏着一个黒\袍的男子,尘土飞扬,烈风吹得他的袍袖飞扬。
待看清那马上人的面容时,我不由得一愣,是霍去病
他驶近来,抬眼见到车内的我,也是微微一愣,却又立即勒紧马绳,引得马头高高举起一阵嘶鸣。
“原来是去病兄!”孟清寒微微笑道。
他悄悄扯动我的袖子,我才不情愿出声:“霍军侯。”
霍去病扯动嘴角,冷峻的冷上露出丝笑容。
群山迤逦,树木苍翠,隐隐能听到空谷中幽鸟的清啼。
转过身,背后便是三间简陋的茅舍。
里面隐隐约约地谈话声传出来,我叹了口气,便往那边有一簇簇毛竹的地方去。
好端端的两人踏青,无端地变成了三人行,想想心里便觉得恼火。
据说那茅舍里住的便是远近出名的术士南先生。刚刚照面,只觉得丰神迥异,一把雪白的胡子很醒目。
也不晓得孟清寒他们和他到底要聊多久。
绿草如茵,极目四周,都如铺开的画卷。南先生倒是会挑地方。我坐了会,便百无聊赖。
听折桃说,这个时节,山上的水竹笋芽都抽起来了。
旁边便是山脚,我瞧了瞧,倒有不少毛竹,心一下便痒痒。
我犹如地鼠般钻了一个窟窿,也才发现两根指头粗般的笋芽儿。又闷又热,钻进来时倒不觉得,要退回去,才发现又深又远,只见一丛丛错杂凌乱的毛竹在眼前堆积。
正打算原路拱回,猛然间却瞄见前方不到二步远的竹节上,横着一条翠绿的蛇。我吓了一跳,紧紧盯着,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它一个不高兴便嗖过来咬我一口。它身子不动不动,昂着头,吐着信子,两颗圆溜溜的黑眼珠注视着我。我的背心上窜起一阵阵寒意。
犹记得折桃曾说,这种颜色宛如翠竹的蛇非常毒,别人都叫它为毒娘子。如果倒霉碰到了它,最好动也别动,它自然会走掉。
也不知道这么僵持了多久,冰冷的汗珠从额发间滑落,感觉大腿上蓦地痒起来,酥酥地痒到心里,忍不住要去抓。忽然听到孟清寒忽远忽近的呼唤声。我心里又喜又委屈,可也不敢应声,生怕一个动作,我身上便多了一只咬痕。
外面呼了一阵,我心里越来越焦急,怕他们走了。
“咦——”一声惊呼。
我的心一震,正琢磨着这人是谁,却看见毒娘子听到那声音后便一扭头一溜烟游走了。
见它没了踪影,我轻轻呼出一口气,感觉全身都瘫软下来,使劲抓痒,眼前的茅丛却哗啦一下被大力拨开。我吃惊地抬起头,逆着阳光,只看见身影一个高大的男子,右手握着一柄剑,披着满身的阳光站在跟前,威武凛凛。
被他一把抱起来时,我还没回过神,只征征想着,这匿人的霸道,怪不道毒娘子也会吓走。
“阿妹!阿妹!”孟清寒焦急的声音传来。
“放我下来!”我脸一红,出声道。
霍去病顿了顿,还是将我放了下来。
“多谢霍军侯!”我理了理身上的衣褶,微微笑道。
“不必如此。”霍去病的声音沉沉的。
“阿妹!”孟清寒一把拉过我,上下查看,见没受什么伤,才缓和道:“无事就好!”
又转身对霍去病道谢。
“呵呵,女公子,可真是急坏了你阿兄,再寻不到,指不定他也疯了……”南先生走过来笑道。
“舍妹调皮了……”孟情寒又说:“去病兄是如何找到她的?”
霍去病冷峻的脸上微微露出一丝笑容,却不说话。
南先生道:“霍军侯定是心细如发。”
在南先生舍里再歇了会儿,孟清寒看我精神恢复了许多,便起身要告辞。
南先生和我们一道往外边走,微风徐来,好像一天的疲惫也能被它拂去。
“女公子,生得倒不似凡人。”南先生忽然道。
孟清寒与霍去病都微微一顿。
“难不成是神女么?”我好笑道。
南先生微笑不语。
和南先生道别,回去。车子行得慢,霍去病骑着马随着我们缓缓而驰。
厚厚的车帘遮去了漫天的霞光,只听得到马蹄和车轮的辘辘声。
“钻进茅丛去做甚?这天正是虫蛇出洞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危险么?”孟清寒责备道。
“你瞧这个!”我伸出手,拿出一直攒在袖里的笋芽儿。被捂着,虽然有些蔫了,但笋芽儿特有的清香还是沁入鼻中。
我讨好地摇他袖子。
孟清寒冷着的脸终于松动:“你啊你!”他伸手揉揉我的头,“阿母知道了,指不定又要数落你!”
“你还说?”我不满道,“你们将我丢在一边,去和南先生谈话,还不兴我自个儿去玩?”
“好吧,为兄认错……”他笑道,“身上当真没伤着?”
“哼,没有……”我低头察看自己的衣裳,裙摆不仅拧满了灰,有几处还被勾破,忍不住又苦着脸叹气。
今天出门特意换了这件最喜欢的衣裳,以为能和他……我瞪了他一眼,没料到却这么狼狈而归。想到眼前横着吐信子的毒娘子,心里仍有着后怕,幸好,幸好……
一到家,我便要沐浴。除去衣物,发现随身常佩的双蝶穗子不见了,想想可能是白日丢了,不禁觉得可惜,那还是幼时外祖爷送的,听说,还是当年外祖母亲手做的。
吃饭时,阿母说今儿我们出门不久,霍军侯便登门来过。
“如此英勇少年……”阿母对他赞不绝口。
孟清寒闷笑,看了我一眼。
我像是被刺伤了般,忍不住哼道:“可他那一张脸,冷得像块石头,哪比得上咱阿翁的温文和煦?”
阿翁一下子咳起来,阿母倒是支起手臂,斜着眼煞有介事般瞅着阿翁,点头道:“甚是,甚是,有几个能比得上我们的孟博士……”
阿翁又咳。
这是阿母当着我们的面,赤裸裸地调戏啊,我也忍不住闷笑。
今晚天上起了云,怕是要变天,与孟清寒在院内转了一圈,便各自回房歇息。
“孟清寒!”我忽然回过身喊到。
“恩?”他的声音温温的,回过头,一双眼睛微微弯着,像是天上折下的新月。
我的呼吸一窒。
“呵呵,也没什么,就叫叫你。”我微微一笑,在他愕然的神色中,转身进屋。
合上身后的门,我微微苦笑。
半夜,果然下起了雨,我翻了个身,听着雨滴落的声音,又渐渐沉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