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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引骑一路中原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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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仍然是十几年前的大殿。
流逝的岁月在朱红的柱子上划下细微的痕迹,看不清——亦无需在意。
人,却是变了。
有谁说得尽……
白发苍苍的楼兰王,仍是用手撑着额头,坐在高高的王座上。大概是两个孩子都不在身边的凄凉,衰老爬满了他的皮肤。
弱肉强食,是每个时代亘古不变的法则。
暮年,却是一个王者的悲哀。
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这个曾经让楼兰第一美人垂青,宁可独自隐居为他生下孩子的男人,一生中,却那么平平淡淡,未曾作出什么大的建树——实在是,很奇怪的事情。
也许,透过历史的迷雾,那些真实早已无法触及;又或者,谁也走不出这样的局。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仍旧坐在那里,那个位置上,等待着,太阳的降落,或者升起……
殿门“吱嘎”一声开了,苍白的风鱼贯而入,吹得殿中的朱帘哗哗作响。殿外是空旷的朝拜场,石头立的大柱,坚固而动荡。他一动不动,仿佛在等待一个宿命。
不知过了多久,原本空无一人的殿前,忽然出现一个身着黑衣,蒙了面巾的人来。
风卷起他的发,在空中纠结缠绕。
楼兰王缓缓地抬起头来。
剑!
快如急电般的剑!
黑衣人腾起来,空中舞一个剑花,直取楼兰王的心脏!
周围是不正常的寂静。
帘子还在风中鼓鼓地摆动。
楼兰王叹了口气,幽幽道:“你,终于还是来了……”
黑衣人手微微一颤,剑入。
血从伤口里流出来,楼兰王不再说话,只是平静地望着他。
他的眼神忽然复杂起来,像是失了神般,伸出纤细白皙的左手,抚上楼兰王满是皱纹的脸。当手触及到肌肤的时候,又像被什么烫到了一样,骤然收了手。他利落地抽出剑,转身一垫脚,掠出了大殿……
楼兰王仿佛有感知一般,在遇刺前将周围的人都调开了。所以,当伺候的仆人来看他要不要吃饭时,他早已晕了过去。鲜红的血流满王座,仍就不停地从胸口溢出来。仆人被眼前的情景下蒙了,回过神来时,才大喊:
“来人啊,王上遇刺了——”
那叫声,如同凄厉的鬼嚎,响遍了整个皇宫的上空……
*** ***
摩罗尼匆匆忙忙赶到的时候,门外守了一大堆大臣。冲进屋里,看到的是正在战战兢兢治疗伤者的御医,以及使劲皱着眉头的摩罗诃。
“怎么回事?”这种紧急关头,他也不管日前的事情了,一下子开口问道。
“不知道。”摩罗诃双臂抱在胸前,颇有些烦躁,“出事的时候父王把人都调开了。”
“什么?”摩罗尼诧异,看到摩罗诃表情复杂地点了点头,心里某些想法得到了证实。
御医仍在战战兢兢地治疗,屋子里一片沉寂。
…………
大概过了两个时辰,御医终于如保住命一般轻轻地松了口气,起身对两位皇子说道:
“王上暂时脱离危险期……”
话未说完,便被摩罗尼抓住领子,大声道:
“什么叫暂时?”
御医被这么一吓,腿都软了,幸好领子被摩罗尼提着,不至于跌到地上。
“摩罗尼,你先放开等他说完。”摩罗诃冷冷地吩咐道。
摩罗尼被这么一说,脑子冷静了一半,觉得自己实有些失态,便讪讪地放了手。
“王上心脉被伤,虽不致死,身体受损却极大,再加上发现不及,失血过多,只怕……”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看两位皇子的脸色,摩罗诃点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只怕,一年半载也不一定醒过来。王上年岁已高,说不定,就这么睡过去……”
“混帐!你是混饭吃的吗?”摩罗尼一急,火气又上来了。摩罗诃拉拉他的手臂让他平静下来,问道:“有医治的法子么?”
御医擦了擦额头的汗,道:“法子是有,可是……”
“我没有耐心,别让我再问第二遍。”摩罗诃冷着脸道。
“是。是祖上传下来的法子,到底有用没有用微臣也不知道。而且,这方子要很多奇怪的药材。其他的倒是好说,但蚕茧这味药却很难找。”御医一口气说完,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摩罗诃闭闭眼睛,淡淡吩咐道:“先下去吧。”
御医终于放下心中的石头,走了出去,把门带上。
众所周知,蚕这种东西,只有中原才有。虽然也有商人把丝绸运到胡地来卖,但却没人来卖蚕茧——免不了,要往中原跑一趟了。
摩罗尼总算是冷静下来,脑子里一转:“我和聿修说一声,马上起身去中原。”
摩罗诃拿眼睛往他全身一瞟,沉默半晌,冷冷地道:“我信不过他,我跟你一起去。”
摩罗尼心中大震,此去定是凶险异常,定要闭人耳目。如果不幸被发现,只有他和聿修两人,还勉强可以解释。若是摩罗诃也去,那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摩罗诃必然也想到了这一层。摩罗尼想到他平时处事冷静老练,这次却坏了规矩,心里不由有些感动。但转念又担心他的安危,便仍是劝道:“你的身份,只怕不好。”
此时的摩罗尼,早已被一连串的事弄得有些冲昏了头脑,哪里还想过身边的人对他有所企图。他只急着为别人考虑,却不知道摩罗诃担心的是,赌期将近,他却被谁拐了去。
摩罗诃听了他的劝话,也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径自离开了。
第二天早上,摩罗尼还在纳闷摩罗诃没来送行,却看到他已在城外等着了。两人相视一笑,驾马齐头并进。
跟在后面的陈聿修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却只是眨了眨眼睛,并不开口。
一路,向中原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