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尘心(完)》意映卿卿

34、番外 杏花心事

　　大漠的风沙真的很大，在我到达这里之前，我并不真正明白什么叫做荒芜，我所熟悉的只是中原繁花似锦的帝都，帝都里锦霞铺设的园林。但是，我还是来了。风吹得我头晕，砂子趁机迷住我的眼睛。我只是一个出生在江南，生长于天子脚下的文人，我爱好的是在清旖园中吟诗作赋，抚琴弄曲，不是在这个地方独对烈日黄沙。
　　然而，知道自己真正孤单是在许多年后，一份邸报从京都送到莫苏里，已经残破得认不清字迹。计算这段路程的距离，那个人其实已经死去一年有余。我忽然很想回去看看，趁我还活着的时候。
　　到达的时候是秋天，我熟悉的秋天，曾经，我使用各种各样的华丽词藻来颂咏过它。而今，秋天只是秋天。
　　“沈卿”他爱这么叫我，“过来替我看看这首诗。”
　　替他改诗是令人为难的事情，身为帝王的他，说实话，并不长于写诗填词。一开始我还会为他修改几个字，后来索性懒了，压在书案上，成厚厚的一叠。
　　他常抚我头颈道：“这处印记，倒似朵红花。”
　　那一处胭脂记，其实，是一个劫数。
　　“若朕不是君王多好，可以携你游遍朕的大好河山。”他会这么说，其实只是安慰吧。
　　那一日，康宁殿中，他拿了朱笔过来，“沈卿，我为你画一朵杏花。”
　　我微微侧着脖子，让他勾画。笔端温柔，心怀也灿烂如花。
　　那些人携风雷之势而来，“太后驾到！”
　　他的笔跌落在我白色的袍子上，红的惶恐，张皇。
　　“这个人要怎么处置？”那些人盯着我，问的却是他。
　　从未见识过的刻毒眼神挖在我身上，红得绝望，凄厉。
　　她们指着半朵花枝说：“真是妖孽！”
　　他，跪在我身侧，他说：“求母后饶他性命，皇儿永世不会再见他。”
　　我只见过人前高高在上他，没有见过他跪在人前的模样，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日光照在琉璃瓦上还是从前颜色，愈儿已经是大人了，我站在他面前，无法想象这个年轻的君主就是当初手把手教他习字绘画的孩童，二十年过去了，对一些人而言是成长，对另一些人而言则不过是衰老，我，老了，熬过了风沙里许多岁月。。。才回到这个地方。

　　但总有些东西在宿命中重复，愈儿，和那殷姓的少年。

　　“沈大人”他说：“当初您为何要自请去莫苏里？”

　　那是我唯一能够选择的结局。
　　莫苏里，没有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