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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第七十二章 和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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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大人这是何意?”格炎一张脸发紫,又觉得和珅这个毛头小子就是在耍他玩儿!
“格大人真的以为,和某不想跟大人联手?真的以为,和珅这些日子没脸没皮地争这个尴尬的领头羊的位子,是志在必得吗?”和珅漂亮的面庞也冷了下来,身姿挺拔,感情停滞。窗外的雪光从格窗中穿入,映出他半身亦真亦幻、如梦如烟的漂亮身影,就如这次的扑朔迷离的军工之事一般,蕴含着巨大的诱惑,却如暴风行舟,一不小心便会栽落无底深渊,“和珅是不得不争,明知争不得还得争,和珅若再与大人穿一条裤子,皇上会怎么想?”
“这……关皇上什么事?”格炎大吃一惊。
和珅冷笑着回话:“和某只提醒格大人一句,户部有个原则,管钱的和管账的决不能是同一个人,否则,无论对错真假,就算是一心为公,也只能是四个字——中饱私囊!”说着,猛然站了起来,逆着光,寒冰似的眸色深邃得仿佛可以沉淀一切。
“你!”格炎忽然一身冷汗,他终于明白自己犯了什么错误——他逼和珅任自己摆布,逼得太紧,惹怒的将不是和珅,而是皇上!
当日慧郡王弹劾他“结党营私”,他为了反驳这四个字,放弃了外甥丰宁,难道,现在跟和珅合作,也引起了皇上的忌惮?
明明他已经够小心了够隐蔽了,谁暴露了自己的动作……
“格大人,和珅只说一句,这次履亲王绝对是是胸有成竹,格大人好自为之。”和珅冷冷抛下一句,背着手大步离开;格炎还在原地想着皇上那冷冷的眼睛,打了好几个寒战,才反应过来,三步并作两步拦住和珅:“和大人留步……”
“军工的事情再说,格大人还是先教好自家闺女吧!”和珅好不容易找到个出气筒,当然狠狠地把雪妍的帐全部算在格炎头上!
格炎一愣,趁这个机会和珅赶紧走脱。格炎只能派人去查女儿的事儿,结果差点被气到直接过去了:自己居然养出了个白眼狼,把自己做的事情捅给了慧郡王,慧郡王联合履亲王,又暗中捅到了皇上那里!
雪妍大呼冤枉,慧郡王只见了她一面,不知怎么都跑了,她根本什么都没说啊!可是,格炎根本不顾女儿的反驳哭闹,直接吩咐家人,无论如何要将小姐好好看住!
既然皇上已经忌惮了,吏部跟户部就都别想这个领头羊了……格炎恨得牙痒痒,可毕竟是自己理亏,只能一而再再而三地给和府送礼,也写了不少“情真意切”道歉讨好信送去。
和珅真的生气了,过了好几天才爱理不理地回了一张纸,上面只有两个字“十五”。
“十五”?
格炎琢磨了一会儿,终于明白了其中奥妙,当下倒抽了一口凉气: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和珅果然够聪明也够狠!
与虎谋皮……格炎冷冷一笑,没关系,姜还是老的辣!
格炎彻底沉寂了下来,无论明里暗里都不再跟和珅联络,只是两人心有灵犀地共同从礼部拎了个人出来:十五阿哥永琰!
永琰精通外语,又在礼部历练过,而且身后没有明显的势力——最重要的,他是魏氏的儿子,跟富察家的嫌隙可不是一般的大。
虽然为了婚事,刚刚闹出了个大笑话,十五阿哥是标准的情场失意,但是事业得意。
在礼部的全力支持和吏部、户部的退避三舍、明哲保身下,永琰顺理成章地成了审计小组的带头人,但是却拖了个小尾巴——年仅八岁的十八阿哥,永璘。
永璘跟永琰是同母,养于来自蒙古的颖贵太妃名下,是先帝的幼子,不过并不像永琰这么受宠。
这次皇上居然让这么个奶娃娃掺和进来,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蒙古……
大臣们再次担心了,但福康安却只是扶额:“不过是找个人看着他,让他别抽而已……”虽然笙儿的毒针威胁性更强一些,但是笙儿可是他们富察家的“准儿媳妇”——某孩子单方面认定的……总之,也有些弟控属性的福康安怎么也不同意把这么个“单纯可爱”的小姑娘扯进这一潭浑水里。
跟着傅恒看参谋部一堆堆报表的永琰眼花缭乱、眼冒金星、眼充红光——看得傅恒压力山大,小心翼翼地拱手:“……十五阿哥,您有何吩咐?”
虽然自家儿子媳妇守口如瓶,但是皇上在登基前后对十五阿哥的态度可是截然不同的,傅恒就怕一个不小心得罪什么不能不能得罪的人……
永琰星星眼看傅恒:“据说那个跟咱们贸易马匹的安吉尔女士是个大美女,是不是?”
傅恒哑了,黑线道道,他只负责统筹调度,洋毛子长什么样,他怎么知道——他真心觉得,洋毛子都长得一个样!
永琰还想再问几句,旁边的永璘瞅准时机狠狠一脚——“啊!”永琰惨叫,刚想瞪回去,却忽然红了眼眶,委屈兮兮地埋头看报表……
傅恒已然呆住,永璘大刺刺地扬起自己雪白的小脸,奶声奶气地童言无忌:“放心,本阿哥是奉了皇上的圣旨,随时随地可以踩他!踩得好重重有赏,踩不及时要挨骂!”
傅恒心中宽面条泪:皇上您是抽了吧?抽了吧抽了吧抽了吧……
报表其实没什么可审核的,众人关心的只是利润而已。
虽然没争到这个领头人,但是格炎摸着胡子志得意满,显然,这次让他收获颇丰。
和珅暗暗观察到格炎的脸色,又看了看那边缠着傅恒让他帮忙在富察明瑞面前说好话的永琰,和鼓着包子脸,直接在永琰靴子上蹦来蹦去蹦得永琰嗷嗷叫的永璘……心里忽然划过一丝不好的预感。
三月份了,皇上是言而有信的人——
总督冯英廉的一个家奴到顺天府告状,正蓝旗满洲都统舒穆禄丰宁宠妾灭妻,对冯英廉唯一的孙女冯霁雯百般虐待,还任由小妾将其扔进庄子里自生自灭。
没等丰宁使银子摆平这件事,皇后娘娘就亲自出面了,亲自将一干人等带到了顺天府,要亲自查明这件“情节恶劣”的案件。
冯霁雯被“李夫人”从舒穆禄氏的庄子上带到顺天府的时候,只觉得发懵,甚至觉得自己做了一个不切实际的梦。
躬身给皇后行礼,抬眼却看到一抹熟悉的青色——和珅,竟然是他……
谁没有年少轻狂之时?谁没经过最爱做梦的年纪?
冯霁雯依然记得,十四五岁的自己,娇娇小小,总督娇女,掌上明珠,可谓天不怕地不怕。那日闹市游玩,惊鸿一瞥间,便认定了那个身着青衫风度翩翩的清秀少年,没脸没皮地哭着闹着让外公去提亲……
外公拗不过自己,只得去了,可是他却拒绝了;自己至今还记得清清楚楚,心碎的那日,万念俱灰,连泪都不知道该如何流出;窝在被子里,咬碎了一口银牙,年少的绮念,从此之后彻底断绝……
后来嫁入都统府,孝敬公婆、打理后院,跟丈夫之间不咸不淡地走到了今日,才发现人生不过如此,万般皆是造化,不爱所以不恨,不恨所以不怨……
冯霁雯淡淡地垂下眼眸,没有与和珅对视——所以,她没有看见,自她一进门,和珅的目光便长长久久地停在了她的身上,无关爱恋,却饱含着千千万万的愧疚……
和珅暗暗掐着自己的手心,心中万种苦涩交集,但一直萦绕于心的那些悔意却渐渐淡去,淡得让他自嘲:和珅,果然是个唯利是图的小人。
霁雯,终究还是负愧了;可笑我明明知道弥补之法,却自欺欺人地不愿偿还,只因为心里那一丝丝难以置信却早已生根发芽的对情的执念……
两人各有心思,丰宁却大呼冤枉,对着皇后几乎是嘶吼了:“娘娘,臣将冯霁雯送去庄子上,只是以为她得了痨病,怕传给臣的老母啊!至于宠妾灭妻,没有啊,臣真的没有做啊!”
“没有吗?”皇后笑得端华完美,对着身边的宫女摆了摆手,宫女会意,将一个人带上堂——丰宁目瞪口呆,竟然是苏若兰,他已经送给和珅的苏若兰!
这小半年,苏若兰一直住在和府的柴房中,无人理睬,无人关照,若不是和珅吩咐刘全千万要留着她的性命,她恐怕早就在这无底的恐惧中发疯了。
现在的苏若兰,一身素服,脸色惨白,不施粉黛,瘦瘦的身子不断颤抖,一点儿都没了当初那位厉害的管家娘子的影子。
“苏若兰,你曾是丰宁的妾室,现在是……和珅的通房?”皇后睨着低眉顺眼的和珅,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看好戏的成分。
和珅不卑不亢地抬起头,清朗的声音里含着淡淡的委屈:“娘娘,此女确实是丰宁送给臣的,但是臣并不知道她是丰宁的妾室——臣尚未娶亲,总不至于先要一个……”
剩下的话含含糊糊,没人听得清楚,可是顺天府门口的众人皆指指点点:是啊,和大人真是委屈大了!难得看上一个女人,居然还是个二手货……
淑云皇后听得众人议论纷纷,心里哼了一声和珅果然够奸诈,转而看苏若兰:“苏姑娘,有人状告你在为人妾室时,不敬主母,甚至多次迫害冯夫人,你认罪吗?”
丰宁的脸色微微放晴了些,若是除了苏若兰没有其他证人,那就没事了……苏若兰只要脑子没坏掉,就绝对不会承认这些事。
苏若兰低着头,抽泣着,颤抖着,忽然直直地跪在了堂上,身体伏地:“民女——认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