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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虚与委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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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云初大早起来,揉着快断掉的老腰,跌跌撞撞的走到门口,跪在寝宫外面的宫娥太监齐齐做福。
云初挑了个衣袂飘飘的宫女姐姐,没话找话的问:“周邺呢?”
宫女脸上一红:“回纪大人,少侯爷去见皇上了。”
云初点了头,正打算往外走,那宫女在身后跪下道:“少侯爷走前嘱咐奴婢,要伺候大人梳洗。”
云初低头一看,自己这一身太监的衣服,下摆也被扯破了,的确不雅,便点点头,道:“成!”
又几个神仙一样好看的宫女姐姐簇拥上来,捧着新制的玄色绸服,一堆乱七八糟的配饰。一个让他双臂抬高,给他带上腰带,另一个找了条镶着碧玺的发带给他绑上,忙忙碌碌了好一会,直弄了一刻钟时候,才算拾掇干净了。
昨晚云初几乎是被抱进寝宫的,加上黑灯瞎火,也没那个胆大包天的宫娥太监敢盯着他看仔细。
如今这么稍稍一打扮,果然是个风流俊逸,眉目如画的……少年。
揣着被人嘱托的画轴,云初打算去先找殷景仁。听昨天他话中那意思,这两日应当还是会留在宫里的吧。既然有了周邺这块挡箭牌,自己在宫里也住的名正言顺,比什么入宫令牌都来理所当然。
想什么有什么,云初就是有这种特异功能,悠哉的走了几步,便看到一个面容冷峻的男人一身官服,后面跟着几个幕僚,边走边严肃的探讨。
云初大声的打招呼:“将军!”
殷景仁闻言扭头,一见是云初,又难的穿了一身正经衣服,很是惊讶。
云初道:“这么巧啊,在哪儿都能碰上将军!”
殷景仁点了点头,对身旁的人说了几句,让他们先走。
“这话不该我问你么?”殷景仁上下打量他:“哪儿来这么一套衣裳?”
云初道:“我乖侄儿孝敬叔叔的!”
殷景仁毫不留情的托腮鄙视道:“你来宫里是找他的?宫门外的侍卫该免了年俸,连你这样的都混进来了!”
云初大言不惭的解释道:
“倒还真不是,只是昨天他来找我,说了要跟我一块打仗的事,我推脱着推脱着……就,就开始叙旧了……”
“叙着叙着……”
就那啥了……
“少侯爷就邀我来宫里玩儿,时候不早,就暂时在此过夜了。”
纯洁的殷将军没有产生必要的怀疑,点头思索道:“昨天我还皇上说道此事,皇上待少侯爷与王储无异,让你带他,不是要学冲锋陷阵,只是要保他周全,做个样子。”
云初道:“这个我懂。”
对方扫了一眼自己的下属,恨铁不成钢的叹了一口气:“这到底是皇宫,不比外头,你大哥把你交给我,我就是你家长,你若是在皇宫做出什么失礼节的事,也是丢我的人!”
云初立刻冒了一身冷汗,理着衣带,连连摇头:“不会不会!”
本来打了几年仗,理由充足逇备了托辞留在皇都的。没想到一见面,气势就被压下去了,云初想着用什么转移注意力,赢得转圜的余地,忽然想起昨天谢三留给他的书画。
昨晚的激情时刻,画轴被压的有点变形,不过既然东西传达了,任务完成了,后面的问题也就事不关己了。
“这是什么?”殷景仁看着递过来的画轴道。
云初道:“这是谢丞相家的三公子,谢延河让我送来给你的!”
“谢延河?”
“正是。”
殷将军一听,露出个复杂的笑容,画轴在手里掂了掂,并不打开。
“谢家的人,不必结交,”他说:“以后和那个谢三公子,还是少来往的好。”
云初自认为很会看人,谢延河摆明了是个春心萌动的倾慕者,看来不像是有什么阴谋诡计的人。
单看他以画传情,就是个颇可爱的孩子。
然而殷景仁也不会胡说八道。
云初想了想道:“将军这么说,似乎很有隐情啊?”
殷景仁笑了笑:“是。”
画轴在手中来来去去的把玩,殷景仁边走边道:“我知道你和少侯爷青梅竹马,以后也定会竭力辅佐他上位,因此这些事,我都把你当做自己人。”
云初不知他无缘不顾怎么说起这些来了,跟着将军后头,一如既往疾风暴雨一般快速的步行前进。
“少侯爷聪慧敏锐,待人宽厚,有担当,有胆识,皇上喜欢他,自小就是把他当做亲儿子,做储君来栽培的。”
“啊,是吗?”云初轻飘飘的咳嗽一声。
“我骗你做什么?”殷景仁道:“只是少侯爷出身不算好,算起血统,只是外戚,勉强袭了驸马的爵位。倒是皇上的亡兄有个遗腹子,更为尊贵一些。”
这个倒是头一回听说,云初没说话,心下暗暗一顿。
“谢家屡出人才,算是一门忠烈。对皇上忠心耿耿,民间也是深得人心,这本不是坏事。可是谢尚书显然……更倾向于立皇上亡兄的遗子为储。
云初,皇帝并非所有人都能做得的,周邺是我和皇上一点点教出来,他的脾气我们清楚,再没有人比他更适合做这个国家的君王了。”
面对这个有点沉重的话题,云初显然已是消化不能,唯有频频点头。
“我自然会尽力帮他的,可是谢家纵是不满,真等到周邺上了台,还能造反不成?”
“我和皇上都甚为担心,只怕少侯爷到时候震不住场面,失了帝王威严。此次只是去和谈边疆鞑子滋扰民生的事宜,并不真的开战,让周邺去也只是走个过场,谢家居然已经按捺不住了!”
“怎么?”
“今早上朝,丞相大人举荐自家的长子与我们同行。”
这不摆明要牵制周邺?
云初忽然有点犹豫,自己做长辈的,真的丢下那个痴缠着自己的小孩,留在京城享乐?
周邺毕竟还小,皇城里长到这么大的金贵苗子,战场上刀剑无眼,万一遇上什么凶险之人,有个闪失,可是保不准的事情。
殷将军停下脚步,看着云初,脸上又浮出那抹笑:“这不,谢家方才塞来一个儿子做眼线,另一个儿子,名冠中原的大词人,谢延河,又送来一副字画。谁不知道谢三公子一字千金?云初,你说这是何用意?”
云初也说不出话,被这样一说,似乎这传情的字画也染了邪气。
回了营地,云初腰疼屁股疼,心烦意乱的在军帐里胡乱晃荡,最终决定把气撒在别人手上。对着自己手下的直系小兵就是一顿操练。
几千号人在初春的小太阳下面,被自己的长官强迫着练习各种格斗,厮打。年轻的身体非但没有染上长官颓废的气质,反而显得更加英姿勃发。
云初立即心里变态了,对着颤抖站在一边的副将狠狠踢了一脚。
副将小马在地上一摔,大气不敢出,迅速爬起来站直。
“我想留在应天府。”云初委屈的看着小马的一脸泥。
“那就留哪!”小马抹了一把脸,抬头看云初。
云初懒得和他理论,天气实在热,他脱了盔甲,丢给小马。
小马赶忙在一边给他扇风,又端来一个小马扎。
这回云初很受用,他就是欣赏这种会服侍人的孩子,不像周邺,除了压人,还会给人带来心理负担。
“你真是马屁精,姓马倒是姓对啦!”云初表扬道。
“哎!”小马也不生气,高声应答。
一主一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正乐得逍遥,伴随着年轻汉子们哼哧哼哧的扑打声,忽然来了个小兵。
“少侯爷求见!”
云初一个没坐稳,差点摔个四脚朝天。
看见周邺已经一只脚踏来了。
周邺抿着嘴,看了一眼云初道:“我与纪大人有要事商议。”
云初有点紧张,张口道:“你有个屁事!小马别走!”
小马手里捏着纪云初的盔甲,扭曲着脸,回头看他两,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我与纪大人有要事商议!”周邺义正言辞,重申道。
云初这次终于没再异议,低头不看两人。
小马如获大释,转身就跑。
“你有什么事啊?”云初斜眼看他。
周邺一笑便露出两个酒窝,从袖子里抽了一叠公文,搁在云初面前。
“我可是真有事啊,你看!不然呢?你觉得我是为了看你一眼,找了借口来的?”
云初摸了摸腰间的佩剑,不说话。
周邺顿时住了嘴,只把文书往前送了一些。
云初捡了那几页纸,低了头粗略扫上一眼,上面是近来军队内部各项职位,以及人员名册,条理明晰,一目了然。
人员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出这么大的调动——一一看便是有些问题。
“我没骗你吧?”周邺道:“动手脚的人我也查清楚了,谢家五公子,叫谢文仲!”
云初敷衍着哼哼几声,想起之前殷将军说到“谢家有心除掉周邺,另立他人为太子”的事,心里有了思量,沉吟道:“这事不劳你动手,管事的人我会处理掉。”
周邺把那叠文书从他手里抽出来:“你明明也知道,这事不会这么简单的!”
“那又怎么样?你是来锻炼的,又不是来管事的,这事归你管么?”
“不是。”周邺委屈。
云初道:“你还太小。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啊?”
“哦!我知道了,你是怕牵连到我!”周邺想了想,眼中一闪,伸手便将云初拦到怀间。
云初想着问题,脑子对外界的反应不自觉的就满了半拍。冷不防被他这么一搂,竟然也失了平衡,等转念过来,早已被抱了满怀。
云初摸到袖间的短刀,手都抬起来了,最终还是忍了忍,不轻不重的一巴掌扇在周邺脸上:“小兔崽子,这可是老子的地方!”
“我知道,我就抱抱你。”周邺死活不松手,睁着一双丹凤眼卖萌:“再说,谁叫你今早上不辞而别的?”
不辞而别?难不成老子被你睡了,走人之前还要跟你说一声?
“应天眼线太多了,我怕我们的事情长久下去,总是对云初不利的。”周邺用额头磨蹭他的颈窝:“等出了城,我们再……”
云初听出一身冷汗,还要长久?难不成以后这诡异的关系,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持续下去?
况且花花世界,自己还没有玩够,就全耗在这小子一个人身上?
“云初,我喜欢你。”周邺抱住他,细密的吻落在脖子上。
云初心里打鼓一样,就不说远的了,看这黏糊劲儿,怎么也说不出来“我不打算再打仗了,打算留在应天府颐养天年,优游卒岁”这种话。但是,难道真的要陪殷景仁那个老东西一起打鞑子?
“等我们出了城,云初教我行军打仗吧,殷将军在皇上面前时常夸奖你!”周邺抬头看他。
“哪有哪有,我也就混混日子……”云初心不在焉的谦虚,对着那双漆黑的瞳孔,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真是不行了!云初心里痒的受不了,周邺就是爱来这一套,而自己偏偏心软,就是吃这一套!
横竖这辈子本来就是一笔横财,就着当下的情绪来,爱怎么活着便怎么胡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