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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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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眼下正值十月,是北方最纠结的季节。说冷,真的很冷,早晚只有两三度,动不动下场雨,让人觉得风寒刺骨。可又不冷,中午艳阳高照,能把人晒掉一层皮。早上五点左右日出,晚上六点左右日落。这样的地理环境,让北方人养成了早睡早起的好习惯。
哈尔滨是个典型的北方城市,道路两边随处可见粗壮的旱柳,街道上动不动就会出现上百年的俄式老建筑,导致城区不能大兴土木,只能不断往城市周边扩张以满足房地产商们的需求。渐渐的,人们开始以江为界,江南老城区,住着习惯早晨排队买菜团子,中午喝啤酒,出门乘公交的老住户。江北新城区,住着开宝马,玩IPAD,喝红酒咖啡的新贵们。江北成片成片的,莫阳昕形容“骨灰盒”一样的别墅,就是为这些人建的。
莫阳昕是生在哈尔滨长在哈尔滨没出过哈尔滨的老哈尔滨人,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十分熟悉,当然有任何风吹草动也逃不过她的眼睛。当年刚开始发展江北的时候她还很小,不过小学毕业的样子,每次坐车路过那里,她都忍不住盯着车窗外,那些造型精美的房子,姐姐告诉她,那就是别墅,是给富人们住的。别墅里面任何一间屋子都比咱们家大。
那个时候,别墅在莫阳昕脑中,就是很大很大很漂亮的房子。
后来有一天,爷爷过世了,父亲几乎倾尽所有,买了殡仪馆里最高档的骨灰盒,小莫阳昕突然发现,江北那些别墅,竟建的和这骨灰盒一模一样。记得爷爷出殡那天晚上,父亲和大伯说,咱们兄弟没本事,爹活了这么大岁数都没让他住上好房子,如今爹去了,绝对不能让爹在那边儿再受苦了。
躲在一边默默听着的莫阳昕很想出去劝劝那个善良的男人,爷爷跟着他唯一的孙子住,即使住在仓库他也会很开心的,更何况他家的房子,比我们家的好多了。
莫阳昕的家很小,六十年代盖的土坯房,房盖上盖着茅草。即使后来盖上了铁皮,也不过是让冬天暖和些,夏天不漏雨。
全家四口人都挤在这一间四十平米的房子里,有时熄了灯还能听到隔壁邻居家夫妻的絮叨声,从家长里短到国家大事,果真是无一不包。自己和姐姐就伴着隔壁免费的睡前故事进入了梦乡。如此日复一日,直到有一天姐姐上了大学,再没人陪她听那些莫名其妙的故事,又过了几年,自己也离开了。
离开的时候,莫阳昕曾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读书,找到好工作,把父母都接出去,让他们晚年能住在大房子里,不再受苦。房子不要太大,只要比这里强就行了。至于江北那成片的别墅,离现实太遥远了,她连想都不敢想。
如果,莫阳昕早知道,所谓别墅就是活人住的骨灰盒的话,她倒宁愿一辈子住在土坯房里。起码在那里自己还能感受到一点人味,可以听到隔壁老太太扯着洪亮的嗓子高喊“和了”,也可以看到后街的小狗在墙根底下撒尿。
而这里,什么都没有,除了保姆罗阿姨,就是自己,还有,正在自己身上驰骋的男人。男人的脸因为欲望变得扭曲,原本能冻死人的眸子只有在这时候才能有点温度。
他是秦川,外人眼中的神,年纪轻轻力挽狂澜,将父亲濒临倒闭的工厂起死回生,还越做越大,如今事业遍及全省,还隐隐有向外扩张的趋势。
据说他胜而不骄,举止得体,进退有度。据说他学识渊博,内外兼修。据说他心狠手辣,对敌对己都不留余地。
莫阳昕注意过,外人即使在用贬义词形容秦川时,眼里都透着马上要溢出的崇拜。可是,谁能告诉他,这样一个只应该在传说中出现的人物,怎么就和自己产生了交集?
秦川专心致志的掠夺,身下的人却心不在焉,灵魂不知又飘向了哪里。秦川习惯于将一切都掌握在手中,不论是事业,还是人心。秦川自认这方面做得很好,唯一的例外,便是身下,身体离自己最近的女人。无法控制的失落,让秦川更加渴望找到东西填补。而眼下莫阳昕瘦弱见骨的身体,就成了最为合适的目标。秦川惩罚似的在莫阳昕腰上狠狠掐了一把,不知道是在惩罚莫阳昕的不专心,还是在惩罚自己的弥足深陷。
身体上的刺激终于换回了莫阳昕的意识,处于极度欢愉和极度痛苦中的人,本能的缩紧身子,伴随着男人的低吼,两人一起解脱出来。
秦川趴在莫阳昕身上,大口的吸气呼气,温热的气流吹到莫阳昕耳朵边上,加上满室的暧昧味道,就好像一个塑料薄膜把自己罩住,让莫阳昕喘不上气。
许久,平复了的男人支起身子,盯着莫阳昕的眼睛问,“你刚才在想什么?”
莫阳昕很不习惯眼睛盯眼睛的交流方式,好像自己所有的心思都会曝光,比在大街上裸奔还让她排斥。换做别人,她一定把脸扭到一边去。但是,眼前的人是秦川啊,她没有躲的权利。
“我在想,这个房子,一定值很多钱吧。”
秦川神色复杂的看了莫阳昕一眼,起身下床。他从没指望能从莫阳昕嘴里得到什么,但是,面对她自然而然的隐瞒,秦川还是充满了无力感。不再理会莫阳昕,秦川径自起床洗漱穿衣服。
莫阳昕就缩在被子里,一瞬不瞬的看着秦川的每个动作,看着他一件一件,从里到外,把自己伪装成一个神。
人和超人的差别,果然就差在一条红内裤上。
听到外面汽车发动的声音,莫阳昕默默的从被窝里爬起来,忍着身上的酸痛,慢慢挪向窗边。拉开窗帘,打开窗户,让风和阳光一起透进来。早上的风吹得她阵阵发抖,莫阳昕忍住重新缩进被窝的冲动,直到屋里已闻不到一丝他的气味,她才合上窗子。
“今天阳光不错。”
吃了饭,莫阳昕又走回二楼,她的天地。
其实,除了吃饭,莫阳昕基本不下楼。除非必要,莫阳昕也不喜欢出门。她的爱好本就不多,吃饭睡觉看小说而已。
莫阳昕可以一手拿小说,一手拿零食,坐在角落一整天不动地方。安静的让人忽略她的存在。莫阳昕看书一旦入迷,就算原子弹爆炸也不能把她从书里拉出来。
曾有一次罗阿姨找遍房间都没看见莫阳昕,吓得赶紧给秦川打电话。秦川听后立即抛下一堆外商飙回家,一处一处的找,最后,居然在书房的阳台上找到了正对着本《香初上舞》琢磨的莫阳昕。
看到本该上班的秦川出现在自己面前,脸色铁青的看着自己。莫阳昕以为自己又哪里惹到他,吓得赶紧往角落里缩了缩。男人在某些时候都是没有理智的,杀人放火不过是刹那的决定。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莫阳昕直觉这事儿和自己有关。抽了一下鼻子,莫阳昕硬是挤出了一个微笑,说这么早就回来了。
出乎莫阳昕意料的是,秦川并没有发飙,更没对自己怎么样。
莫阳昕至今都记得秦川当时古怪的神色,有欣喜,有愧疚,有悔恨,还有很多无法形容的感情。
那天,秦川一直没让自己离开他的视线,就连第二天上班,也让她必须每隔一小时给他打一个电话。
这样的秦川让莫阳昕无法理解,也不想去理解,两人的关系,说夫妻没证,说情人没情,说恋人没爱。莫阳昕只知道从那以后,秦川再没让她一个人独处超过一个小时。
在书房的时候,罗阿姨总会上来没事找事的和她说说话,她要是有一次没接茬,晚上秦川就会问她今天过得怎么样。要是出门的话,身后必定会跟着两三个保镖,黑衣黑裤吓的周围三尺都没人敢靠近。久而久之,莫阳昕也懒得出去了,害人又害己的。中国人讲究中庸之道,不喜欢把话都挑明,只喜欢在模棱两可中暗示你该如何如何。既然秦川不放心她,她也不难为人家,老老实实呆着也没什么不好。她现在最不缺的就是耐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