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一生 ...
-
这夜的天空很美，都市里总是黑压压的云层竟然稀疏了起来，星星含羞带怯地从云层里露了头，月光氤氲地照了一层，张晨借着一股股上涌的酒劲，蹭蹭地跳上前勾住了杨定远脖子，在路灯下、在街边来往的车流旁，接吻。
杨定远觉得他的舌头前所未有的柔软温暖，搔得他从口腔里痒到心坎里。一只手不自觉地覆上张晨腰间，带着浓浓的欲望味道揉捏手中柔韧的腰肢。
夜灯下，路上车来车往，有人看到他们，也只是唏嘘一番，都只是过客罢了。
张晨吻得情动，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就从闭着的眼睛里渗出来。幸福到满溢，便是喜极而泣。
可是情动，胃里的东西也跟着涌动。
杨定远正十分投入地把舌头钻到对方口腔最深处，想要让他气都喘不上来，果然张晨在他怀里开始挣扎，他使了坏劲不让张晨挣脱，于是张晨挣动地愈发激烈。
猛地推开杨定远，张晨没来得及大口吸气，转身扶着花坛汹涌地吐起来。
杨定远愣了一愣，继而满脸通红地拍张晨后背，又手忙脚乱地掏纸巾。
夜色朦胧，两人都喝了酒，于是打车回到美丽亚洲。
等都洗好澡躺床上时，已经是凌晨时分。
张晨一手搭在杨定远脑袋旁，揪着他耳垂捏的兴致勃勃，“定远，真打算自己出去单干？”
杨定远道：“恩，具体做什么还没想好，现在国家经济形势不稳定，海外金融风暴开始全面影响内地市场，做什么产业要慎重考虑好，你看呢？”
张晨咂咂嘴：“其他的我也不懂，不过就国内现在这个发展方向看，虚拟经济肯定不再像前十年那么讨巧，我建议你做点实体的，抽空咱们去广州和浙江那两块儿看看，做个市场调查。所谓的创业，不过就是利用市场信息的不充分来赚点利润差。要么咱们炒黄金？都省的雇操盘手，老公你可以直接上。”
杨定远被他一句“老公”哄得心花怒放，只抱着张晨笑道：“老公我不想做那个，太虚，就想干点儿实业出来。要么你说说，你以后离了星尚想做啥？”
张晨往他身边凑了凑，习惯性地将脑袋拱在对方肩头，喃喃道：“我想……成立个自己的工作室，专门经营公益片，不用赚太多的钱，反正我身边这点存款够衣食无忧的了，工作室就纯粹是为了公益。”
杨定远捏了身边这老男人的面皮笑道：“你倒是挺好心啊。”
张晨道：“那当然，我本身就是从小地方走出来的，希望更多的人能拥有跟我一样的机会。”
夜色在俩人窸窸窣窣的聊天中沉淀，最后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张晨不记得，反正清晨醒来的时候身边一定是杨定远那张睡的欠扁的脸，一如他们第一次乌龙的发生关系后，杨定远撑着下巴侧着身子在一边含笑看他，带点稚气的脸总让人以为他是长不大的孩子，是误入人间的天使。
可张晨知道，身边这个人有多么勇敢，多么要强，完美主义的勇敢者。
有时候他也会想，自己何德何能，才能得到这样一个人全心全意的喜欢呢？
他忍不住问出来后，杨定远只是笑着回答他：你要知道，我本身缺点很多，并没有多么的完美独一无二，可是，两个人在一起，难道不是应该勉励自己变得更好，勉励两个人一起进步吗？
所谓爱情，不过就是携另一个人的手，一起看遍世间人情百态，山川风光，最后即使腻歪了，也舍不得丢开缠绕的手指，直到白发苍苍，皱纹能夹死一只苍蝇，看着对方已经不再美丽的脸，却仍旧只感到安心。
邓千寻毕竟年轻，一身差点要了命的皮肉伤一个多月就痊愈。
窗外枝桠逐渐生长出绿叶的时候，邓千寻出院了。艾莱开车直接到医院将人接回，邓千寻沉默地坐在后车厢里，一直不发一言，偶尔艾莱搭讪，他便带着礼貌的微笑回答，从不多话。艾莱总觉得这孩子在这一个月之间骤然变了，从懵懂无知，一下子蜕变成喜怒不形于色。
在公司大门口，邓千寻遇到了许浩。
许浩现在升任了模特组的组长，下面的人虽然不服，却也害怕他不阴不阳的手段，所以倒也一直相安无事地过着。
邓千寻站在公司门口，脸上带着似乎是很真诚的表情，跟许浩道：“我听说晨哥因为我误会了些事，找了你麻烦，心里一直很过意不去，早就想找你道歉了，又觉得冒昧唐突了你不大好，正好今天遇见了，晚上一块儿吃顿饭吧？”
许浩有些诧异地打量了一遍邓千寻，最终笑道：“朋友之间嘛，难免有点摩擦，那点事我不会放心上的。晚上吃饭可以，但你千万别跟我抢账单，说好了啊，我请，等下班了我去找你。”
邓千寻低下头，脸上升腾起淡淡的红色嗫嚅道：“那……怎么好意思。”
许浩心里就咯噔一下，一瞬间被那个表情刺中了一般，他眯起眼细细地看邓千寻，脸上不动声色道：“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不打不相识，张总替你出了口气，倒是让我一直惦记着你，晚上咱们好好聊聊，你身体没问题了吧？晚上可得喝酒的，到时候不能赖着啊！”
邓千寻于是腼腆地笑道：“好，晚上见。”
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邓千寻脸上的笑倏然谢幕，化作了最最麻木的面无表情。
到张晨办公室，和以往一样轻轻敲门，里面便有人开了，是林涵。
林涵和纯子都在张晨办公室等着，顺便开了个小型会议，打算下个月就开工拍摄，影片名暂定《燕尾蝶》。
纯子递给邓千寻厚厚一叠纸，道：“弟，最新版的剧本抽空看看，主要还是临场发挥，下个月才开拍，你趁这阵子养好身体，别让自己太累。”
邓千寻接过剧本随意翻着，应道，“恩。”
林涵道：“第一次演戏，别给自己太大心理压力，放心，我是个很温柔的导演。”
张晨道：“是的，也就木春以前被他骂到差点撂挑子不干，其他还真没什么特别凶残的事迹。”
纯子扑上前去对着张晨比中指：“少来啊，恐吓未成年有意思啊？”
张晨挑挑眉：“我习惯告诉对方最坏的情况，让他做最充分的准备。”
林涵无奈道：“别吵了，说到底，我是个夜叉么。不过千寻别担心，该骂的地方骂完了，你还是我弟。”
邓千寻直到这时候才发言，带着腼腆的微笑说，“别这么说林哥，我都听你的。”
笑完，又收拾了所有表情，微微落寞地坐着听林涵讲所有日程。
张晨敏锐地眯了眯眼，不动声色地开完会，对留在最后的邓千寻道：“千寻，别走了，晚上一起吃顿饭？我这就给定远打电话。”
邓千寻一句话阻住了张晨正准备拨号的手，“不了，我约了人。”
张晨歪着头看了看他，忽而从容一笑，道：“也好，玩的开心点，但注意身体。”
杨定远则是趁着这一个月，整理了星尚的所有财务文件，并把未来经济计划完整地写出了一份，几乎是夜夜不眠，终于赶在当月中旬功成身退，带着一笔小存款开始联络他的各地朋友，打算创业。
张晨也忙，所以随着事务越来越多，两人几乎就只能三四天见一面。
时间在忙碌的生活中流逝飞快，一眨眼到了春天最温暖的时候。
四月份，燕尾蝶发布正式开拍公告，选了场地，从甘肃兰州开拍。
四月中旬，许浩正式加入星尚新推出的男生组合“Future”，并且被任命为队长。
杨定远每天为了自己的新事业忙得焦头烂额，杨立帆曾经夜访美丽亚洲的小别墅，表示可以给杨定远提供一些人脉上的支持，但杨定远坚定地拒绝了。郑木春跟只花蝴蝶似的，扮演起嫂子的角色，喋喋不休地坐在张晨身边道：“定远你不要这么倔嘛，年轻人想证明自己的能力我们是懂的，但你知道要是只靠你自己你得有多么辛苦啊……”
杨定远两手交叉撑在膝盖上，笑道：“木春，你想多了。我如果答应二哥了，大哥那边肯定要多想，他那人一向多疑，你们知道的。到时候这么一掺和，他一定怀疑我在外面给我哥倒腾，想空手套白狼用新公司的名义低价购买股票，从而吞了他手里的股份。”
郑木春张着嘴巴，圆圆的呈现一个“O”型，影帝就是影帝，即使目瞪口呆，也那么好看。
杨立帆听到这里，心中一切也明白，只拉着郑木春，背影挺拔地离开。
张晨目送他们的车远走，回身坐到杨定远身旁道：“你哥对你倒是真好。”
杨定远揽住对方肩膀，只暧昧地凑上前去啃张晨耳廓。
又过了两天，杨定远终于确定下来要做的事业。他利用手中的人脉，从国外进口柴油，那玩意在国内卖了天价，在国外卖的却是超低价。于是他低价进回来，只用国内三分之二的价格出售，很快抢售一空。
销售线路建立起来后，一切方便很多。杨定远坦言这只是他的第一桶金，打算拿这笔钱为张晨的公益工作室做早期资金筹备。
正是一切蓬勃发展时，杨家却出了件不大不小的事儿——老俩口相敬如宾地过了近四十年，终于在沉默中爆发，大大地吵了一架。
杨家老大老二常年冷战，鲜少回老宅，最经常出现的只有杨定远，但杨定远自从搬去美丽亚洲后，空荡荡的屋子便只有两个老人沉默地对望。杨爸照常每天上班，杨妈工作日去学校转上一圈，回去的路上路过常走的公园绕上一绕就回家。
直到有一天，杨妈有天在公园里闲逛时，遇见了带着另一位中年妇女散步的杨爸。
两个老人其实都没有做什么，只是在林荫大道里肩并着肩散步，脸上的笑容都放松而又自然。
杨妈当时装作没看到，回家后忍了很久，终于爆发。
于是杨定远只好一下飞机就往家里赶，张晨开着车在机场等他，俩人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张晨才边开车边道：“我带了点心，在后座上，知道你肯定没吃东西，自己拿了解决。”
杨定远长舒一口气，勾着张晨脖子亲了口，便捞过点心狼吞虎咽起来。
张晨道：“我说，你爸妈都这把年纪了，还在乎这个呢啊？”
杨定远吃得嘴角都是面包屑，斜睨着张晨道：“等我们到了那个年纪，我要是看到你跟赵鹤逛公园，铁定也气得爆炸。”
张晨抿了抿嘴，道：“你想多了。就算我真跟赵鹤去逛公园，那也没什么，大家以前好过，以后还可以当朋友么。”
杨定远幽幽道：“你倒是好肚量，反正我不准。”
张晨道：“哦，你不准，你不准我就一定得听你的么？”
杨定远抬高嗓音，带着刚下飞机的疲惫嚷嚷：“难道不是这样？”
张晨忍不住莞尔，探过一只手去替杨定远擦嘴角，笑道：“人生何处不相逢呢，时间是最美的答案，你现在为这个生气，说不定等到六十的时候，巴不得我出去跟人散步，省的你每天被一个死老头缠着，烦不胜烦。”
杨定远于是也忍不住笑，但仍然故作严肃地昂着头，一副任性的模样让人不敢相信他是那个每天在外奔波运筹帷幄白手起家的青年。他斜着眼睛，固执道，“才不会呢，你要敢出去鬼混，就算我老的硬不起来了也能废了你。”
俩人一路吵吵闹闹到了杨家，还没去劝二老，自己就几乎吵了起来。
进了屋门，迎着低气压，杨定远接过周妈递来的拖鞋，跟张晨一起换了，走到客厅。
杨爸黑着脸，从报纸里头抬头瞄了俩人一眼，冷哼一声，“唰”地一抖报纸，又继续严肃地看报。
杨妈坐在另一边看电视，表情漠然，不时优雅地喝一口茶。
杨定远使了个眼色，自己坐到杨爸身边，摆出从小到大的招牌表情，乖乖笑道：“爸爸——”
杨爸浑身一得瑟，感觉全身上下瞬间被那声腻歪的“爸”给喊出了鸡皮疙瘩。
张晨则笑着坐到杨妈身边，轻声道：“阿姨，我昨儿听一朋友说，红薯选对了料，抹了蜂蜜直接放微波炉蒸烤，特好吃，刚我带了些过来，让周妈今晚试试。”
杨妈淡漠地应了一声，继续看电视。
张晨又道：“我刚看叔脸色不大好，您最近盯着他血压没？晚上他一个人喝酒，说不定一不小心喝酒就多啦。”
杨妈神色动了动，真的思索起来老伴儿最近是不是哪个晚上真的喝酒多了，忍不住地就想要转头看一看他是不是真的脸色很差。
张晨道：“阿姨，晚上吃饭的时候，让叔少喝点酒呗，您知道，他谁的话都不听，就听您的。”
杨妈脸色缓了许多，深吸一口气道：“现在我劝也没有用，不知道他现在听谁的呢。”
张晨故作讶然地张了张嘴巴，转而笑道：“阿姨您想太多啦，你看叔马上都六十的人了，哪还能背叛您呢。”
杨妈冷冷道：“他身体没有背叛，可是灵魂背叛了。”
张晨：“……”
敢情老俩口还挺文艺。
张晨只得讪讪道：“阿姨您看您说的，哪能这么严重呢，灵魂依附在□□上，他这□□要跟您过一辈子呢，等到以后两腿一蹬，要闭眼了的时候，我跟您保证他身体和灵魂都是您的。人图什么，不就安安稳稳过一辈子么，有些人是过客，即使动心了，丫依旧是个过客，话说的粗俗，但您说是这个道理不？”
杨妈皱着眉，凝神想了会儿，神色又缓了不少，最后点点头，道：“是有些道理。小张，没想到你是个看的这么开的。”
张晨安安分分坐着，垂下眉眼的时候，显得睫毛特别长。
杨妈看了，于是在心中悠悠长叹——这孩子好是好，可要真让当自己儿媳妇……哎，如果不是男人就好了！
于是吃饭的时候，杨妈劝了杨爸一句“少喝点”，杨爸心不甘情不愿地丢了酒杯，一顿饭竟然吃的和乐融融。
散席回去的时候，杨定远惊讶地问张晨：“你什么本事说动我妈的？我一直以为我爸才是那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最好哄的笨蛋。”
张晨斜睨着杨定远道：“哼哼，这么说你爸，你个没良心的小崽子！其实你妈最好哄了，女人的思维都是很细腻的，她所愤怒的一切根源不过是你爸让她伤心了。一切伤心的问题都可以用时间弥补，只要人还在身边。我跟她把这个说清了，所有事情不就迎刃而解？”
杨定远坏坏地瞥他，手直往不该摸的地方揉捏。他眼圈下一圈淡青，是好几天没休息好造成的。
张晨对着两圈黑眼圈，只好忍着杨定远的咸猪手。
一回了屋子，杨定远拼着自己年轻，不顾身体的疲惫一举抱起了张晨，猴子一样的在对方的惊叫声中窜上了二楼。
而张晨，直到这一刻，才在甜蜜中感到那么充实的安心。和当初赵鹤带来的激情不一样，这种全心全意，对另一个人放心、喜欢的感觉前所未有，想要对他好，也想要享受他给予的好，想要……就这么过一辈子。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一生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