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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别处风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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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隐士鱼的住处,我将雀先生在大雨里等线团的事说了,隐士鱼什么也没说,闭上眼睛休息,他的左手却从床边垂下,轻轻敲打着床脚。
只有在他偶尔睁开眼时,我才在他目光里觉察到一丝牵挂的意味。人都是生来有情感的,在这世上,又有谁能真正做到不役于物?
我的内力修炼越来越是顺畅,上下山愈发轻松自如,再险绝的峭壁也如履平地。一日我忽然沿看落日的悬崖飞身滑下,竟然随心所欲,来去自如。只可惜师父不在我身边,我也无从得知我的内功到底练到了什么程度。
此后的进展却慢了下来,但我心知武功也好,其他技艺也好,练到了一定程度,要更进一步十分困难,好在我早已接受了隐士鱼的论法,只自然任之,并不强求。
不练功的时候,我躺在树枝上看仿佛近在咫尺的白云。白云轻盈不染,看似不动,实则千变万化,无刻不动。如同山里的迷雾,看似有形,其实无形,因而无法驾御,不可抵抗。募然间我脑中闪过一丝灵光,跳下树来,拔剑随意舞来。
师父曾跟我说,本门剑法分三段,气和剑相融相辅才是最高境界,现在我内力已有所成,剑法也应该可以达到另一个高度。我将惊鸿剑法使了一遍,接着练云光霞卷六十四式。一切的前尘往事此时都一一来到跟前,在学这套剑法的时候,我爱上了师姐,以后我的人生彻底地扭转,而这套剑法也再没有学全。
我明知多想无益,于是收敛心神,琢磨学过的剑招。惊鸿重虚实交替,而云光霞卷的剑意在于神秘飘渺,不可捉摸,无论哪一种都是刻意为之,都有痕迹可循,真正的高手都可以循着这痕迹来对抗,这就是为什么师父不是萧控对手的原因。萧控的弯刀招式极简,变招又少,但怪异而反常规,无迹可循,相反师父的自创剑法杀气过甚,因而落在了萧控掌控中。
想到这里不禁哑然而笑,师父早已逐我出门墙,我却还在以她弟子自居,真是可笑。干笑了两声,我却听到自己自言自语道:“无论如何,师父对我都有养育之恩,我应该报答她。”想到养育之恩,势不可免又想到了师姐,除了师父,另一个对我恩情极大的就是师姐了,我原本应该是像报答师父一样去报答她的,却万万想不到,恩情和亲情却变成了另外一种情,痛苦了自己,也折磨了她。
一连几天,我都没有离开暮湖,我按着心中无形无意的想法练剑,练到后来,我却发现,我根本不需要剑招。只要有剑招,就必会或多或少有些剑意,有了剑意,就必会有迹可循,只有形意双无,才能无迹无痕,不受制于人。
一日肖昙又来看我,与以往不同,这次她面上稍带忧色,我不禁心里一跳,暗道难道是师姐出事了?肖昙却说:“悲情使又杀了两个人,一个是张广仁,另一个是黄鹤德。”我心里一阵难过,过了许久才问道:“这两个是什么人?江湖上口碑如何?”
肖昙摇头道:“都是众口交赞的人。张广仁是兵器世家炼玉山庄的主人,炼玉山庄是武林第一的冶兵之地,众多有地位的武林人士所用的兵器多是自炼玉山庄订制,就连我这把倾灵剑也是那里打的。张广仁为人十分友善,平时也很乐善好施,仁义慷慨。真不知萧控为什么偏偏要杀他。”
她看我不说话,又接道:“之前萧控闯了隔殊城,想杀木旭江,却没有杀成。他随后就向张广仁递了帖子。张广仁接到帖子,立即向好友武当掌教求救。成殿真人派了三百弟子,在炼玉山庄摆出武当大阵七星剑阵迎战萧控,两个时辰内连变天罡八卦天枢阵、两仪分象天玑阵、斗载五行天旋阵和七星六合天权阵四个阵法都没能困住萧控,仍被他从容杀了张广仁而去。”
短短的几句话已是听得我惊心动魄,心里却倍增失望和难过,恨不能立即飞到萧控的身边,质问他究竟为何要这样做,想起断桥上他眼中所流露出的那种极度悲哀的神情,忽然又觉得他心里肯定是埋藏着什么秘密,而这个秘密,与他生死攸关。
肖昙叹道:“看来萧控起错名字了,应该叫失控才是。”她原意是想讲个笑话,逗我笑一笑,可我却一点都不感到好笑,只觉内心沉重。
我本已决定近期就在莫哀山居住,不理会世事,现在却又动摇起来,不住地想:“要不要下山去找萧控?他会不会连我的话都不理睬?要是师姐知道我又和他走在一起会不会生气,那我就更加没有希望和她在一起?”
肖昙看出了我的心思,温言说道:“小隐,你可以仍住在这里,对江湖上的事情不闻不问,但你应该知道,与此同时,萧控每三、四个月就杀一个人,没有人可以制止他,除了你。”
我猛然抬头看着她道:“肖姐姐,你不用说了,我跟你下山,去找萧控。”
我不知道要过多久才会回来,怕时间久了隐士鱼担心,便在临行之前向他告别。看得出来,他脸上颇有憾意,我知道他是可惜我再度卷入这世间的纷扰之中,无法向他一样离尘脱世。我也不愿意解释什么,萧控是我一直都无法放下的关心,就像我始终放不下对师姐的爱一样,也就像隐士鱼在病中都无法放下的线团一样。
我草草整理一下,便和肖昙一起下了山,肖昙了解我的顾虑,尽量避开热闹之处行走。离别一年后重入人寰,我心里总有一种陌生遥远的感觉。
在行近凌江的时候,肖昙忽然邀我顺便去凌江一游,我心想要找萧控也不急在这一时片刻,心里也颇想散散心,定定神,便应允了。
用过早点,肖昙便借了一条小船,和我一起泛舟而下。凌江以山水闻名,此时亲临,果不虚言。江水清泠,澄澈异常,恍如梦境。抬头环顾,四周是我从未见过的美景,山形奇特,各有风姿,倒映在江水中,如万千异兽,动静各异。水面平静,不时可以看到水底下的游鱼。小舟无人驾驶,顺流缓缓而下,肖昙坐在我对面,只是笑吟吟地看着我。
景致美不胜收,我心头却掠过一丝遗憾:“倘若此时同我一起在船里的是师姐,那我此生夫复何求?”肖昙一直看着我,此刻突然开口道:“小隐,你是不是在想为什么现在和你在一起的不是你师姐?”我被她说破心事,不由一阵尴尬。肖昙却接下去道:“世间有很多事不能强求,你师姐既然不愿冒天下之大不韪与你相恋,你有没有想过放弃她,去找一个值得你爱,也愿意与你相爱的人?”
我一时间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但有些不悦,道:“肖姐姐,你知道我只爱我的师姐。”
肖昙摇了摇头,道:“别叫我肖姐姐,叫我肖昙吧。”想了一想,又问道:“小隐,你是怎样看我的?”
我料不到她会问我这个问题,一阵错愕,迟疑道:“你…是名满江湖的女侠…”肖昙微微一笑,道:“那是大家给我戴高帽子。我想听的是你对我的看法?”
我想了想道:“你正直,但不像我师父他们那样古板偏执,你也很善良,但不会没有原则,你总有自己不同的见解。
肖昙嫣然一笑,道:“你把我说得太好了!我都要脸红了。”随即半开玩笑似地道:“如果你认识我在先,那你爱上的会不会是我?”
我见她开玩笑,也笑一笑道:“也许会。可惜江湖上说你早已名花有主……”
肖昙一怔,她的脸色稍稍一暗,却看着我的眼睛坦言相告道:“不错,一直以来,我都以为我会嫁给我师兄。”她低头想了一想,还是接下去道:“我和我师兄从小一起练功,师父死后,我们两人相依为命,他一直都是我最亲的人。”
我回想赵坚的为人,踌躇地道:“赵大侠的为人好象……和你不太一样。”肖昙笑了起来,道:“他有时确实有些虚伪假客气。”我想起和他连手迎战萧控的那个晚上,心想这位赵大侠未必就虚伪假客气这么简单,但也不好再说什么。
肖昙脸色忽转凝重,沉思片刻,缓缓道:“我一直都和师兄住在一起,后来师父死后,师兄开始行走江湖,渐渐地也有了一些名望,他善于左右逢源,一些朋友就将他捧高了一些,他有了江湖地位之后,有时也不得不做一些不情不愿之事。我时常劝他,但他也听不进去,他总认为,我没有资格说他,再后来,我也不太去管他了。”
我渐渐地了解肖昙的意思,赵坚并不是江湖上称颂的那么正直无私的大侠,有时也让她失望,可他毕竟是她从小相依为命一起长大的亲人,所以很多时候,她都包容着他。
我的心头一转,想起了师姐。我和她的性格并不相似,她不赞成我的看法,而我有时的作为也让她不快,我和她的争执往往因此而起,最后却也总能互相包容。
一阵风吹过,拂乱了我们两人的头发,肖昙伸手去理头发,却从衣袖中掉出一物,落在船板上,肖昙一惊,忙火速拣起,塞入衣内,不禁面红过耳。我早已看到那是我以前绑在发上的丝带,当时只道是掉在暮湖里了,没想到是肖昙拿了去。
她见我早已看到,神情中也不由得掠过一丝尴尬,想了想,忽然又将丝带拿出来,笑道:“既然被你拿个正着,我也无话可说,还给你吧。”
我一怔之下,向她看去,她迎向我的目光,正视着我,一种热烈坚定的光彩仿佛从她的眼睛直达我的心间,这光彩似乎要对我说些什么,我低头接过丝带,心里开始知道肖昙对我,不止朋友这么简单。
我却不愿多想,看着水里的游鱼,转过话题道:“肖昙,为什么江湖这么大,只有我们两个人不相信萧控是个残忍的魔头?”
肖昙却没有转移目光,柔声地道:“江湖这么大,可能只有你我两人是真正按着自己的心在做事。”
她的声音顺着水面的波光粼粼,似乎要令人晕眩。我的脑中闪过无数的身影,师父的城府,大师姐的鄙夷,为善仙子的慈悲,江西飞马的外强中干,还有,超然物外的隐士鱼,难道所有这些人都没有在按自己的心过活?
耳中忽然听得肖昙道:“小隐,我想你应该已经看出来了,我喜欢你,我不仅当你是朋友。”这句话在我听来犹如石破天惊,肖昙的语声却是四平八稳,好象再寻常不过。
我猛地站起来,小船一阵颠簸。肖昙的眼睛此时分外明亮,照得我竟有些不知所措。也许是不敢相信我的预感成了真,也许是不敢相信肖昙会如此坦白直接地说了出来,更也许是我不愿意相信我所听到的这句话,我只说道:“一直看水,我有些头晕。我想到岸上去看看山。”
肖昙只道了声好,就撑起竹竿将小船靠岸。我上得岸去,她也跟着。我茫茫然地走了几步,清风吹动我的衣袂和发丝,我不知该说些什么,向最远处的山峰望去,心乱如麻,什么也没有看进眼里,眼前的影象重叠,幼年时街头的辱骂,师父把我的手交到师姐的手里那一刻,师伯们不敢相信的表情,地牢里师姐清冷自制的眼神,大师姐的嫌恶,还有萧控空无一物的黑眼睛,还有飞旗门弟子的咬牙切齿,募然间又回想起肖昙在洞中拥我在怀里的情形,那一天,即使在我醒来以后,有一刻,我仍以为,那个柔软的怀抱是师姐的。
鬓边发丝飘动,肖昙的声音在我耳畔坚定地响起:“小隐,我一直喜欢你,我也知道你会喜欢我的,你师姐不肯爱你,但我值得你爱。”
她的语声微微颤抖,我正要开口拒绝,忽觉面上一热,她的唇仿佛擦过我的脸颊,已轻轻吻在我的耳边。我一怔,醒悟过来,猛然将她一把推开,向原路跑去。
肖昙没有追上来。
我回到客栈,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水,耳边仍回荡着肖昙的话语,不禁悲哀丛生,我从不怀疑我对师姐的爱,可当肖昙向我示情,我却不由自主觉得荒谬。我开始理解师伯们为什么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了,正在此刻,我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接着失去了知觉。
淡淡的桂花香气中,我睁开眼睛,房间里只有我一个人,时近深秋,窗子却大开着。
我走到窗前,不远处的桂花树下站着一个人,金冠束发,双手背负,他的背影看上去是那么寂寥落寞,仿佛天地之大,只有那两株桂花才能倾听他的心声。我心头一寒,这情景竟是那么熟悉。
像是感应到我在注视他一样,桂花树下的人转过身来,唇边淡淡一笑,道:“你醒了。”抖一抖衣袖,从他的袖中掉下一串金黄色的桂花。
我点点头道:“夏少侠。”他慢慢地走过来,边走边带着种仿佛无奈的不情愿,但最终还是走到了窗下。
他隔着窗子看我,说道:“小隐,你知道你现在在哪里吗?”
我点了点头,道:“隔殊城。”夏羽温慢慢地笑了,他笑容和两年前相比变得温和,但多少带了些勉强,似乎仍是介怀着我之前的拒婚,道:“你真聪明。看到我就知道是在隔殊城。有人迷昏了你,把你送来这里,还要了我5千两银子。”
我道:“哦。”
其实从凌江到隔殊城这一路上我都醒着。那天我晕倒在地,没有多久就醒了,应该是我的内力化解了迷药。从进来两个陌生人将我抬上马车,到隔殊城门口他们把我交给本地的两个街头无赖,命他们把我送到这里,我全都一清二楚。我本想从那两人口中得知是谁要绑架我,但却连那两个人都不知。但我知道,主谋绝不会是夏羽温。
“我本来在凌江,等我醒来,我已在这里了。”我接着道。
夏羽温沉吟着道:“有两个本城的街头少年将你送来,托他们送你来的人对他们说只要将人送来,我必有重谢。”他忽然看着我问道:“你相不相信是我派人迷昏了你?”
我想也不想便摇头,夏羽温的嘴角展开一个笑容,这一次,他的笑容里多少有了点高兴之意,很快地接下去说道:“你放心,我会追查究竟是谁做的,我隔殊城岂会让人玩弄于股掌之上?”
一路上,我也始终在想,绑架我的人究竟是何居心?难道是要以我胁迫我的师父?但我早已被逐出师门,死活再与谪缘派无干,更何况要胁迫师父也不会将我送来隔殊城。难道此人是要讨好隔殊城?但又为何不露行踪?又抑或要拿我来对付萧控?可又为何不抓我在手上?
夏羽温却忽然说道:“小隐,你知道这两年来,我过着怎样的日子吗?”他的声音变的说不出的幽暗森磔,令我的心头一紧。
他静静地看着我,目光中带着说不出的痛苦,缓缓地接道:“两年前在致幽山上第一眼见到你,我简直不敢相信世上竟有你这样灵秀飘逸的女子。我以前读前人的诗句,有一句“裙拖六幅湘江水,鬓耸巫山一段云。”看到你之后,我才知道这句诗是什么意思,原来世上真有这样的女子。回到隔殊城,我满脑子都是你的身影。我一刻也等不下去,央求爹爹要娶你为妻。好容易得到爹爹准许,派邬先生前往提亲,我欢喜得快要炸开了。”他用痛苦的声调讲述着欢快的心情,更将这两者的对比映衬得越发鲜明。
我说不出话来,隔了好一会才黯然道:“江湖上的美女这么多,你为什么又要单单喜欢我呢?”
夏羽温苦笑道:“不错,江湖上不乏美女。倾灵剑美得明快洒脱,为善美得端庄,黑凤凰是骄扬的美,更多的是温婉秀丽的美,我都见过。可偏偏,只有你美得秀逸绝伦,让人不敢呼吸。”自我有记忆起,我在自己的眼里一直都是杭州街头的弃儿,从小受尽白眼和嫌恶,从未想过自己在他眼里竟有如此之美,一时间怔怔地看着他,忘了说话。
“那天邬先生带回你拒婚的消息,我简直不敢相信。我将自己关在房里整整5天。后来,我想你喜欢弯刀杀手,他的武功凌驾于整个江湖之上。再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你竟然喜欢你师姐。”说罢,他看着我,似乎要听我亲自证实,我点了点头。
他痛苦地道:“你不可能和她在一起,这一点,你应该清楚。”
我缓缓地道:“我清楚,但我更清楚,除了她,我不会要别的人。”
他目光顿时一凉,但还是说道:“小隐,我才是真正爱你的人,留在我身边,我会让你开心的。”
我无奈地一笑,反问道:“换了是你,给你别的女子,而不是我,留在你身边,纵然对你千依百顺,你会开心吗?”
夏羽温面若死灰,隔了一会,才喃喃地道:“不错,无论把哪个女子给我,我都不会开心……”
他苦苦地一笑,又接下去道:“再如何,至少你还曾和你心爱的人朝夕相处,时刻面对过。可我呢?在这过去的两年多里,我要想牵一牵你的手,都是不能。“他的声音仿佛要分裂一般,语声中带着深不见底的漆黑,我在他的话语里感受到自己的痛苦,不禁开始有些同情起他来,却找不到应该说的安慰话。
他转过头去,昂首长啸一声,声音凄厉而绵长,久久不绝,直吹得树上的花和叶离树飞扬,纷纷旋转,漫天飞舞着落下。
猛然间他左手一撑窗台,人已从窗外跃进房内,一口气说道:“小隐,我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你是否肯让我牵一牵你的手?”说完这句话,他凝目望着我,目光中透露出期盼,却又仿佛带着一种自嘲般的悲凉。
从他的眼睛望进去,师姐的眼神和萧控的眼神交相在我脑海晃过,我和师姐不能相爱,可她的怀抱,我曾时常逗留,萧控那么冷,可他温暖的手也曾紧握过我的手,而面前的夏羽温,他所要求的却仅仅是牵一牵手,那他心里的痛苦到底会有多深?
我不可能再说出一个不来,缓缓地向他递出右手。
一丝不敢相信的欣喜若狂掠过夏羽温的脸,他伸出自己微微颤抖的手,轻轻握住我的手,仿佛担心会将我弄疼一般。只是轻轻一触,但刹那间,他所有的喜悲和爱不到的绝望突然从这一触传到了我的心底。
泪水进入我的眼底,我忍不住说道:“夏羽温,我对不起你。”这句,的确是我的心里话。
夏羽温摇了摇头,勉强一笑道:“什么也不要说,你值得我喜欢。”苦涩浮起在他脸上,同时也浮起在我心头:“如果我没有爱上师姐,也许我早已经成为他的妻子,说不定也会爱上他,可以过着和和美美的日子,但现在…这一切又是谁造成的呢?”
忽然之间,他毅然决然般放开我的手,道:“你什么也不用说,我知道感情总是身不由己。”他深深看了我一眼,嘴角却又浮起一个略显骄傲似的笑容来,说道:“不管如何,我夏羽温看上的女子决不会是平平之辈。也只有你这样特立独行的女子才配让我喜欢。”
我轻轻摇头:“我不是遗世独立,我只是身不由己。”
夏羽温凄然道:“可惜江湖之大,却只有一个你。”
我心知此生是无法报答他的深情了,但愿有来生…但若真有来生,难道我会为了他而放师姐?还有肖昙,她看我的眼光…我猛然意识到不对,在这纷乱时刻,想到肖昙更让我心乱如麻,眼见夏羽温还用神伤的目光看我,转过话题道:“我来的时候昏迷未醒,你大可以…”
他目光一转,早就明白我想说什么,微微苦笑道:“我大可以乘机废你武功,然后永远囚禁你在这里?”他猛地摇头到:“那样的你又怎会是你?我情愿今后永远都看不到你,也不愿意要那样的你。”
他缓缓关上窗户,又再度缓缓打开,声音低缓地道:“我曾捉到过一只金丝雀,它唱歌像天籁。我很喜欢它,用最舒适华美的笼子装它,希望永远拥有它。但它还是一天比一天憔悴,不肯再鸣叫,后来死在了笼子里。”
他转头看着我,认真地道:“小隐,就算我会痛苦,我仍会放你而去,不愿你在我的笼子里憔悴死去。”
我心里浮起误解的些微羞愧来,他虽然高傲自用,却并不是道德低下的卑劣小人。此时是真正把夏羽温当成了朋友。“那我现在是否可以走了?”我迟疑地问。虽然我也想弄清楚是谁迷昏了我,但我并不想留下来和夏羽温一起查这件事。
“你不会走的,你师父和她邀请来的各路好汉都在外面大堂上。有人把你身在隔殊城的消息透露给了她。”他顿了一顿,看着我又说道:“你师姐也来了。”
我抬头向窗外看去,像是要穿过所有的树梢墙头,穿越重重的屋脊和障阻,直到看到师姐的脸,在这一刻,心比眼看得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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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裙拖六幅湘江水,鬓耸巫山一段云。”引自唐李群玉的《杜丞相筵上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