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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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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匡扶正道的事情王遗风显得很无所谓,他唯一的念头就是杀了萧沙,这念头在他心里根深蒂固,这种执意要亲手杀掉仇人的念头没有人可以说服,虽然所有人都能理解这位谷主的想法,但不等于会放任他这样冒险。萧沙实力惊人,没有必要硬碰硬以命换命,这是大部分正道人士的想法,但裴元觉得自己明白王遗风的意思。
失去毕生所爱、被人陷害、被迫颠沛流离,虽然后来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但一开始的恨愤怨……足以让一个人疯狂,王遗风没有疯,所以他进了恶人谷。裴元很难想象如果自己碰到这种事情会发生何种改变,但至少他也会如王遗风一般不放过对方。
萧沙比王遗风大了很多,红尘一派的武功虽被废了,但身上还有诸多明教经典和从少林盗来的经典,融合各家之长的血眼龙王实在是比拓跋思南更难对付的人,若王遗风真要一个人杀萧沙那除了同归于尽恐怕别无他法了,而这值得吗?
裴元不是王遗风,没有办法代替他选择,但他更为担忧的是那个莫雨。
小疯子莫雨。
莫雨的身世没有人知道,但裴元却在成都找到过一些蛛丝马迹,在娘胎里就被下毒然后被遗弃、有了这种那种奇妙的机遇对他来说到底是好还是坏,暂时没有人能下结论,但这种是非却并非应该让这个半大不小的孩子来承受,虽然裴元觉得若是莫雨知道自己是这样评价他的,恐怕会非常生气,但……
裴元觉得自己真是想的太多了,莫雨这孩子虽然年轻却武功高强,虽然性子偏的厉害但有穆玄英在恐怕不会太糟,那两个孩子一个村子长大,一路相互扶持,虽说现在一个在恶人谷一个在浩气盟,但正邪之分恐怕是不会成为这两个人之间的阻碍,他抬起头看着另一边坐在火堆旁边黏糊在一起的两个小子,不知怎么的生出一丝羡慕,可见自己是老了,看着两个小的就忍不住想起自己和洛风小时候的样子。
洛风回过头的时候就看到裴元坐在火便若有所思的样子,他刚想上去却被谢云流拦住,剑魔这一路上从未有过什么好脸色,现在也不例外,洛风是他一手带大的,虽然说自己这个做师傅的没怎么好好照顾他,但不等于不关心他,更何况这种事情真是……
当然大唐民风开放,这种事儿并不少见,但其他人也就算了,自己的徒弟绝对不行,“洛风你要去哪里?流云之剑还未说完,就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是为了什么?习剑之人当一心向剑放能证得剑意,你又不是小孩子了,早就过了上房揭瓦的年纪,还不认真给我听好了。”总之他是下定了决心,只要自己还在这里一日,这件事情就绝对不行。
可惜谢云流的管教没能持续几天,南诏宫殿就近在眼前了,那个地方的确是防守森严,只对于这群高手来说倒还算好,按照密探留下的地图,所有人决定先不杀南诏王,直接从后殿潜入密道救出李忘生与叶英再说。
这个主意得到了所有人的一致赞同,但他们也同样清楚这一路必定不好过,为了防止有人来救人,南诏王势必在里面留下不少机关,只没有想到竟然会是这种“东西”。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个半人多高的孩子。
那个孩子看起来还没有穆玄英与莫雨大,头上扎着双髻,鬓边还簪着一朵小花,手上抱着个娃娃,浑身上下一身布衣倒也干干净净,看起来也就是寻常人家的小孩子,只是在这个地方怎么可能会有普通人出现。
所有人都退了小半步警惕的看着对方,“孩子你是谁?在这里做什么?”叶晖握紧手中的剑沉声问道,却见对面始终沉默不语的孩子抬起了头。
她有一双血一样红的眼睛,整张脸白里透青竟不像是个活人。
正在所有人惊疑不定的时候,对方笑了,“叔叔你是谁?这里谁都不能进哦。”
那孩子貌似天真,但言行举止却无不透露出怪异,叶晖还待再问但阿幼朵已经看出了端倪,五毒教的圣蝎使突然上前一步把叶晖拽了回来,只看到刚才叶晖站的石板不知怎么的竟成了碎屑,“小心,她……是毒神。”
毒神是乌蒙贵搞出来的东西,算是一种更高级的尸人,只是“材料”要求极为严格,不但要生辰八字对的上,更要天生一股邪气,阿幼朵曾听说乌蒙贵从洛道找到了一个极有天资的孩子,却没想到竟就在自己面前,她刚欲说什么却发现对面的那个孩子一晃眼就失了踪迹,再来便是身后谢云流的一声大喝,跟着便是几点剑光直冲上面。
那孩子不知何时竟然已经窜上了墙,转身朝向人群里冲来,只是就在他跳跃的过程中,那是种被他抱在怀里的娃娃掉在了地上。出手的人只见那孩子身形突然一滞,以为有诈全都撤剑而回却发现那孩子转身跑回去捡起了娃娃。
“娘……好想你……”她目光迷离,动作也开始有了些迟缓,但也就一瞬间罢了,她转身再次扑上被谢渊一枪挡住,王遗风随即一掌拍下,触手可及之处竟是一片冰凉,这种如同死人的感觉让他心头一惊,再细细一看却好像还有几分气息,王遗风虽手上人命无数,但看到如此稚童要真能狠下心取了性命却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但也就这一瞬的犹豫便看到那孩子脸上瞬间闪过的厉色。
王遗风毕竟不是寻常人,这孩子一瞬间的变化他看在眼里,他迅速化掌为指点在那孩子眉心之上,却只觉得一股内力从这一触中瞬间反弹,那阴森刺骨的怪异力量让他震了一下,“这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
“不生不死,方为毒神,当年乌蒙贵想要的就是造出与天地同寿的玩意儿,以前都觉得他那是痴心妄想,却没想竟让他成了,”阿幼朵指挥着巨大的蟾蜍挡在那孩子面前,“要练就毒神,必须是这个孩子心甘情愿的,虽然我不知乌蒙贵如何蒙骗了她,但看她还存着一丝自己的意志,便知道她实际上还是活着的。”她脸上露出了不忍之色,只是下手却没有半分容情,“只越是这样毒神便越是可怕,虽乌蒙贵死了她已不受控制但现在她肯定只牢牢记得最后一个命令便是让她死守在这里,不死不休。”
此时这孩子已经头发散乱,鬓边的小花已经不知掉在了哪里,却一手死死的抱住那个布娃娃,模样看着很是可怜,只是这一招一式内力浑厚,洛风的功力毕竟不如另外两人,没过几招手上便隐隐有些发麻。
杀还是不杀,连王遗风都不知如何选择。
眼前的这个不过是个孩子,还没有莫雨大,小小年纪被弄成如此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若是她爹娘知道岂不是要伤心死?若是不杀,这孩子功力竟不凡,若因为妇人之仁栽在这里岂不是前功尽弃?
七姑娘略一犹豫,手中剑尖一挑提高声音喝道,“抢娃娃!”说着脚步一转手微微一转,接下了那孩子的一招,“她紧抓着这娃娃不放恐是有什么意思在里头,若是能拿到娃娃说不定能让她停下来。”
这主意极好,且现在也就只有这个办法了。祁进虽不愿意欺负一个孩子,但最终还是出手了,他的手在剑尖上轻弹一下,脚步一滑整个人顺势而出,只听到那轻微的剑鸣未断,那孩子叫了一声,小小的布娃娃便被祁进一挑飞上了半空,七姑娘身子一晃便把那娃娃抢到了手里。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停了手,却看到那个孩子先是浑身僵硬了一下,然后目光涣散的抬起头看向七姑娘,“还……我……还我!”她周身气势瞬间一变,面目极为狰狞,“把娘还给我!”她浑身上下透着煞气,“放开我娘。”
她的动作要比前头的还要敏捷,整个人在半空中扭成了一个怪异的姿势朝着七姑娘扑去,小七急急往后退,叶晖趁机挡在了中间,一柄重剑朝那孩子的头上斩了下去,却没想到这么重的剑却被那小小的孩子一手抓住。
藏剑山庄之剑天下无双,吹毛断发,却连这孩子的手都砍不下来,莫雨见势不好,身形一转人便到了七姑娘身边,“你要这娃娃吗?停手再给你!不然我毁了它!”他虽然不屑做这种要挟之事,但若再在这里纠缠下去把萧沙引来恐怕事情更糟,不如彻底做一次卑鄙小人,好歹止住她再说。
“娘……”那孩子好像缓过了神,竟是松开手慢慢向后退去,她眼里的孺慕之情让莫雨心中一颤却马上稳住心神,伸手把穆玄英拉到了自己身后,“两位掌门关在哪里,带我们去就把娃娃还你。”
“娘……把娘还我……”
莫雨试探着向前走了一步,那孩子果然退了一小步,这一退让所有人略微的松了一口气,这场架绝不能再打下去,莫雨这招数虽不上台面、行的又险但总算是起了作用,谢渊与李承恩彼此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双双握紧手中的枪慢慢向前进。
再进一步,再退一步,莫雨额上点点冷汗,却半点都不敢松懈下来,他的脑袋闪过好几种对手里的布娃娃的处理方法,只是却没有一个敢真正实施的。
一掌碎了它无异于激怒了那个不人不鬼的孩子,若是还了也会让她攻击这里的所有人,那个孩子不生不死没有痛觉、刀枪不入、内力惊人,贸然出手实为不智。他再上一步,只听到那边不远处有金属撞击的声音,一个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这孩子侍母至孝,大师兄不妨从此处下手,若是提她母亲,她还有些许意识。”
谢云流、祁进与洛风三人脸色一变,便知道李忘生囚在里头,只是从自己所立之处到那里至少还有三十步,真的可以平安度过吗?
旁边小七叹息了一声,她毕竟是个女人,在秀坊中的姐妹大多是无父无母的孤儿,虽不知道前因后果但看那孩子的模样也能猜得几分,便越发觉得心里难受起来,“好孩子,带你去找你娘好吗?欺负你的人已经死了,你躲在这里,你娘知道会担心的。”她上前一小步想伸出手,却看到那孩子目光瞬间一厉,“胡说!娘病了!她走不动!”
“不不,你娘病好了,她可着急了,来,跟着我走,我带你去见你娘。”小七慢慢伸出手,“你娘可着急了,那天我看到她,她说你怎么还不回去啊,她都病好了,不知道你去了哪里。”她说的极慢,一字一顿,想让那孩子听的清楚些,而趁着他不注意的时候,谢云流瞬间动了,他几乎毫无声息的便冲到牢房门便,手中剑一抖,门应声而破。只看到李忘生半身是血靠在角落上。
纯阳掌门头发散乱、形容憔悴的模样让谢云流心中一颤,他虽然曾经想过若李忘生落在他手里必要让这个无耻之徒生不如死,但真正看到的时候竟是心痛居多,“你……”他握紧手上的剑,最终只能把满腔愤怒化为内力,劈开锁住他的铁链,这才发现李忘生左肩的琵琶骨已然碎裂,“你、你……瞧瞧你的样子,若是让师尊知道了,岂不伤心?就你现在这狼狈不堪的模样可有半点纯阳掌门的样子!”谢云流气急败坏却又不知面对这个师弟,只能一边扶着他出去一眼咬牙切齿的唠叨起来,曾经他想过的一见到他便一剑劈死了事的念头早就不知不觉被他抛诸脑后,心里只剩下对南诏满满的恨。
小七依旧在絮絮叨叨的和那孩子说话,她细声细气和颜悦色再加上秀坊中人揣测人心的本事,总算是稳住了那孩子的心神,洋娃娃也从莫雨手中重新交到了那孩子的手里,只是无论小七如何套话,都无法让这个孩子说出自己的真名来。
叶晖看到李忘生,心里便愈发着急起来,叶英与李忘生两人几乎在同时被抓住,李忘生成了这副模样,他实在不敢想象自己大哥到底如何,他惴惴不安的想上去问,却看到纯阳掌门挣扎着抬起头,“叶庄主……在后面。”
叶晖还欲道谢,身边李承恩早就往里头窜,只听到喀喇喀喇几声,叶英便被抱了出来,藏剑山庄庄主的伤势看起来竟要比李承恩更为严重,他虽然身上干干净净,但却是双眼沁血,连耳朵里也有干涸的血迹,整个人气息奄奄。
他浑身上下为剑气所护,所有人见此情景俱松了一口气,心知此乃破而后立的样子,只这里实在不是什么疗伤说话的地方,小七会意脸上笑容愈盛,“那,我把你妈妈带来好不好?”
“娘亲病了,她不能晒太阳。”
“那我带你出去?”
“他说我不能走。”那孩子声音弱了起来,隐隐可以听到哭声,“我想娘……娘……娘亲……”她抱着娃娃,脸上神色愈发迷离,“娘在哪里?我不能出去,娘也不能来……”
“你叫什么?我去见你娘,就告诉她你很好很乖行吗?”虽知道乌蒙贵不可能留下什么活口,这孩子资质与众不同,她的母亲恐怕是早就已经……但七姑娘依旧很想帮她找找她的娘。阿幼朵觉得不妥刚想阻止却被裴元拦住,药王首徒摇了摇头看着洛风和其他人退出去,却在那孩子说出自己名字的一瞬间抓住小七,太阴指一点而出,瞬间窜向门外。
谢渊与李承恩此时已经一左一右守在门口,见两人一出,同时发力,枪尖一挑把门口两个石像撞在了门上,漫天灰尘之下那门被死死的堵住,“哪怕她再怎么厉害,这一时半会也出不出来,先把人平安送走再说。”
“你们谁也别想走!”
王遗风一听那笑声脸上瞬间变色,手一挥朝着右边树林里发了一掌,也不管旁边谢渊的动作,人一动便扑了上去。他身形极快,但树林里的那个人也不慢,只听到里头砰砰砰砰几声巨响,周围几颗大树被拦腰折断,只听到一声□□的轰鸣,萧沙从里头窜了出来,紧接着王遗风也跟着冲了出来。
这个恶人谷谷主身上溢满了杀气,一招一式直取萧沙命脉,但那毕竟是萧沙,是三大法王之一的血眼龙王。
萧沙虽无法再习得红尘心法,但毕竟练过几年,对中间的路数了然于胸,从以前他心心念念就是要杀了王遗风,自然潜心研究过内里的破解之法。红尘一脉最重修习心神,非智慧圆融之人无法窥其门径。以己之心静,操敌之心志,乃此派武学之最高境界,招式拼杀反为末流武技。但王遗风深恨文小月之死,心中无法平静,百招之后竟隐隐落在了下风。
这时,谢渊动了。
在对付萧沙的问题上,王遗风和谢渊曾经争执过很多次,在瞿塘峡萧沙认下屠城之事之后,谢渊便知道这么多年自己乃至于整个江湖都冤枉了王遗风,只是虽得正名,王遗风却是不屑一顾,他一路上心心念念要到便只有萧沙的命。
不手刃此人,决不罢休,哪怕同归于尽。
而谢渊不可能看着王遗风就这样死了,所以他出了手。
而就在此时此刻明教另外两个法王也跟着冲了出来。
胡鞑一把当先,口做啸声,突然从地下窜出了只老鼠朝七姑娘身上扑去,叶晖手中重剑一挥愣是把那只老鼠给排飞了出去,武逸青飞身而上,手中一对钩子朝洛风头上斩去,顿时场面上叮叮当当刀剑之声不绝于耳。
武逸青人称青翼蝠王,一身轻功相当怪异,洛风身上的经脉虽然被金丝蛊续上,但毕竟还存着暗伤,没几下便觉得有些不支,祁进见势不妙想要上前却被谢云流一把拦住,“照顾你师兄!”剑魔手一转把靠在他怀里的李忘生塞到祁进怀里,自己身形一转,右手中长剑一抖挽出几多剑花朝着武逸青头上刺过去,剑光逼的蝠王倒退四步,趁着这空隙他左手拎住洛风的领子把他丢到后头,“风儿回去!”
这退敌、救人动作一气呵成,是纯阳绝学之精粹,哪怕是后头扶着李忘生的祁进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大师兄剑术乃纯阳之最,心里暗暗的佩服起来。
洛风连退数步在裴元身边站定,却看到身边这个万花谷药王首徒表情凝重,“难道叶庄主和掌门伤势很重?”
“我以太素九针稳住两人伤势,但……我担心的是它。”裴元转过头指着地牢那边,洛风这才发现,地牢的门在晃动,显然那个孩子不愿就此罢休。
“若是门被冲开,你便带着叶庄主退,”裴元握紧手中的鸿雁,压低声音道,“刚才退出地牢时我给了那孩子一指,若是不出意外,她一出来便肯定冲着我来,你伤势还未痊愈,不可轻易冒险。”
“裴元你……”洛风咬牙切齿的看着身边这个一身黑衣的万花谷弟子,虽然他知道身边这个一句话都没说错,却压根没有办法这个接受让自己先跑的意见,他试图想反驳什么,却听到那边一声巨响,萧沙在谢渊与王遗风的合围之下,被一掌击中在胸口。
那一掌显然让萧沙伤的不轻,但血却让龙王越发疯狂,他长啸一声反手一掌,竟是把封住地牢门口的两个石狮子打了个粉碎。
没了门口那两个东西,里面的那个孩子也在下一个瞬间破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