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门将女》雨姿

7、貌合神离

　　他慢慢向我走近，接过我手中的软银枪，随手舞了舞，不屑道：“好一个太子妃，到宫里来舞枪弄剑，当着下人的面，辱骂本太子，是谁给了你这个胆子，母后吗？”
　　他讥讽的语气让我气恼不已，我一把推开他的手道：“太子殿下，您是将来的一国之主，应以国事为重，臣妾今日所作一切，皆是为了蜀国的将来。”
　　“好冠冕堂皇的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舞枪是为了我，辱骂也是为了我。句句都是为了我，你怎么年纪轻轻就跟我父皇母后一样，成天就知道说教，这样令我恶心知道吗？贱人。”他咪缝着双眼，冷冰冰地瞪着我。
　　“太子若不喜欢，可以去别的姬妾那里，何若到我这来自找没趣，莫非太子天生就喜欢被人虐。”我也咪缝着眼，冷冷地反驳他。
　　他微微一怔，这时珠儿搬了把椅子来，他立刻顺势往软椅上慵懒地一靠，懒洋洋道：“不要忘了，你也是我的女人，我随时可以让你侍侯我。你用这种语气对你夫君说话，不怕宫法处置？”
　　“是吗？只不知臣妾犯了什么错？规劝太子也有错吗？”
　　太子皱起眉头，意味深长道：“弄玉，为何如此咄咄逼人，方才你看着我的样子，就象看着久别的情人似的，爱恨交织……。莫非怪我不该在洞房之夜冷落你。”
　　我盯着眼前这个把女人视作玩物的男人，他高高在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宫中所有的女人都甘心在他身下承欢，他知道什么是爱，什么是恨吗？他可能从未尝过爱恨的滋味吧。
　　我不想再说废话，转身离开他，他在身后得意道：“不解释就是默认了，你看起来似乎不食人间烟火，其实也不过如此，我还以为你和别的女人不同，原来你是用这种手段博我的欢心。”
　　我忍不住停下脚步，看着他道：“太子殿下，你未免太高估了自己，弄玉心中根本没有爱恨，只有先祖留下的兵书，若能学得兵书中万一，便可助父皇统一天下。”
　　“好啊，说得好啊。”一人朗声大笑。
　　太子急忙从椅上站起身，和我双双拜倒：“父皇。”
　　“嗯，不错不错，武家的孩子到底与别家女儿不同。不是那等庸脂俗粉可比。”孟昶轻抚胡须，呵呵笑着走来，亲自拉起我们。
　　“父皇，孩儿叫珠儿备一间静室，与太子一起研究画册。早日窥破谜底。”我答道。
　　“好，好，好。”孟昶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训戒孟元吉：“成天就知道和女儿家胡闹，如今娶了正妻，也该收收心了，弄玉说得没错，一切应以国事为重。”
　　我心中暗惊，他什么时候来的，竟然听到我们之前的对话。
　　太子恭敬地点头，送走孟昶，我们一时相对无语。
　　太子依旧到椅上躺下，唤道：“昨晚那两个女人轮番邀宠，可把我给累坏了，小珠，快给我捶捶。”
　　见他这么大咧咧地说出来，我脸上一红，掉头就走。
　　身后传来太子的笑声：“还好，还知道脸红，我还以为你百毒不侵。”
　　我用手捂住耳朵，只作听不见。
　　孟元吉在宫中坐了好一会，终于走了，我借口在宫中游览，让宫女领着，把皇宫逛了个遍，这里美则美矣，却似一个牢笼，到处是密密麻麻的侍卫，便连只鸟儿都飞不出去，更何况我这个大活人。
　　更让我烦心的是，自从辟了一间静室，孟元吉便日日以研究画册之名过来见我，一坐便是几个时辰，任我冷嘲热讽，夹枪带棒，就是不走，似乎把跟我斗嘴当成了一件极有趣的事情。
　　这日刚练完功，听到太监高呼：太子殿下驾到。
　　我便知道，这个瘟神又来了。
　　我收了枪，出言讥道：“太子殿下每日晚睡早起，令人佩服。”
　　他闻言笑道：“错，应该叫夫君，弄玉什么都好，就是不长记性。”
　　我一时气结，索性扭头不理他。
　　他也不介意，绕过来看那朵盛开的大丽菊。
　　珠儿喜孜孜地奉上香茶：“殿下请。”
　　他接茶在手，向珠儿道：“你主子成天发脾气，定然是饮食太火，你吩咐厨房炖些去火的清汤。”
　　珠儿躬身道：“是。”
　　早有宫人捧了食盒来，我一看是两份，疑道：“怎么回事？”
　　孟元吉早坐下笑道：“我吩咐厨房把我的一并送来。”
　　我一时无语。
　　珠儿殷勤地张罗宫女摆桌上菜，一旁放上香炉，点一支甜香，轻声道：“太子慢用。”
　　孟元吉挥了挥手，一干人无声地退了出去。
　　我埋头吃自己的饭，一句话都不说。
　　孟元吉从对面看着我道：“你怎么不问我今天这么早就过来？”
　　“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过来？”我问道。
　　“因为出了一件大事，这事关系到你们武家。”太子微咪着眼，意味深长道。
　　难道是娘和小莺？心口突地揪紧，我强作镇定道：“出了什么事？”
　　“就在昨日，武家旧宅一夜间突然被大火烧了个精光，奇怪的是，宅中并未寻到任何人的尸体。”太子紧紧地盯着我道。
　　紧绷着的神经刹那间松驰下来，一定是娘照着我临走的嘱托和家人远走高飞了，临走前放了把火，把武宅烧个干净。
　　我拈起一片嫩藕放入嘴巴，咔嚓一声咬断。
　　“你好象一点都不急？”太子端起酒杯，从杯上探寻我。
　　我淡淡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太子苦笑：“你好象什么都不在乎，有时我真想弄明白，你最想要的是什么。名、利，还是情。”
　　“我只在乎先祖留下的画册。”
　　“画册，画册。”他突然变得激动，“弄玉，别以为我不知道，根本就没有什么地宫，这卷画册不过是你用来欺骗我父皇的幌子。武家大宅被烧的事，我父皇还不知道，他若是知道，你很快就会被打入死牢。”
　　我心中暗惊，嘴上仍道：“太子殿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把真正的兵书交出来，我不但可以免去你的死罪，还可以让你做真正的太子妃。”他一字一顿道。
　　我看着他，蓦然发出一声轻笑，笑声掩饰着心中的失落。我怎么忘了，他不是远征，他对我没有情，帝王之家，只有利益，他每日来见我，不是因为喜欢我，而是为了那本世人都想得到的绝世珍宝。
　　太子静静地看着我，等我笑完，突然凑过来低声道：“你如果不想做太子妃，我也可以放你走，不过有个条件。”
　　我扭过头，冷冷道：“什么条件？”
　　“把苏瑶琴交出来。”太子道。
　　“什么？”我一怔。
　　“你不用装傻。”太子冷冷一笑：“我已经查清楚，那晚苏瑶琴离开寻芳殿，去了你的寝宫，再没出来过。说，你把她藏在何处？”
　　我平静下来，淡淡道：“太子急着找这个叫苏瑶琴的人，是因为和她有仇？”
　　太子摇摇头：“无仇无怨。”
　　“即然无仇无怨，太子寻她作什么？”
　　“这个，你不必知道，只要你把她交出来，我马上放你走。”
　　“太子这话真是可笑。我根本没见过苏瑶琴，怎么交。”我看都不看他道。
　　太子沉默片刻，冷冷道：“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如果让我搜出来，你死罪难逃。”
　　“太子只管搜好了，与我何干。”我冷笑，这世上根本就没有苏瑶琴这号人物，不知他要到哪里搜去。
　　“你当真如此自信？”太子看了看我，见我不似假装，一时无话可说，索性一推桌子，拂袖而去。
　　我望着桌上一片狼籍，唇角微扬，想见苏瑶琴，好，我就让你如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