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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福祸兮 1 ...

  •   【一】

      有位名叫鹰司通太的朝臣,最近交上了好运。
      并非有谁明确地指出,而是内心隐隐约约地感知。
      比如,在忘记与一个女人有约定的时候,同另外一位定下相见的盟约。
      事后想起来,正为不知如何拒绝某一位而发愁的时候,却突然收到另一位的来信。
      是一首和歌,写在艳丽而纤薄的纸张上,附着当季的龙胆。
      宛如流云的文字所说的内容,是因为突患急病,需要服用极热的草药调理,所以不方便赴约。
      通太得以从容地与另外一位女子幽会。

      又比如说,两年前送入宫廷,有幸成为中宫女房的女儿藤子,突然受到了圣上的宠爱,被封为女御,居住在丽景殿中。
      还有许多类似的事情,或大或小。
      仿佛通太心中一动起念头,就会达成。
      听说因为女御的缘故,自己也将从从四位的殿上人,被特别拔擢成为正三品。
      也就是这几日的事情了。
      通太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幸运了。

      但也不仅仅完全如此。
      那位罹患疾病的相好,听说前几日突然去世了。
      通太前往致哀,穿着墨色的丧服,手中握着念珠。
      因为已经已经是夏天,必须尽早让尸体火化。可是啊,看见爱人宛如生时那般娇媚的容貌,头发清清爽爽地披散着,穿着玉虫色的礼服,通太居然无法遏制眼中的泪水。
      胸中涌动的,是比想象中更为强烈的情怀。
      “真可怜啊,只是二十岁的芳华。”他只能与别的致哀之人,说着同样的话。
      也不怎么愿意去另外一位女子那儿了。

      女儿藤子在宫中也并不十分顺利。因为曾经是中宫身边的女侍,所以得蒙圣眷之后,流言四起。
      “那个身份卑贱的女子,背叛了您。”有人这样对中宫进谗言。
      “没有的事。”想来那位贵人一定是这么说的吧,可却依然没有邀请藤子参加近日举行的赛歌会。
      偶尔前往清凉殿的时候,不知是谁会在走道上摆上一些污浊之物,叫人进退两难。
      赏赐也十分微薄。

      苦恼的藤子已经要求回到娘家,看圣上也并没有表露出依依不舍的样子。
      “早知道是这样子,还不如侍奉东宫呢。”私底下,通太这样唉声叹气道。
      “事事皆如此,总有好的一面,也有不好的一面。”夫人如此劝说。
      但通太总是耿耿于怀,觉得自己的心情也宛如这梅雨季一般。
      潮湿,却又无奈。

      京中正式迎来的梅雨季,从前些时日开始就不间断地下着雨。
      比针还细,比丝更柔的雨丝,绵延不断地落在地面上。
      时间是雨月,等同于今日的六月,是个从名字开始就布满哀愁与湿漉漉气息的名字。

      “真是好大的雨啊。”博雅在窄廊下感叹道。
      “这个季节,却有如此的雨量,的确是不常见的事。”说话的那男人穿着白色狩衣,倚靠着廊柱,右腿曲起,右手握着酒杯,不经意地搁在膝盖上。
      明明近在咫尺,暴雨却没有一丝一毫撒弄在窄廊上。
      两人得以自由自在地观赏庭院中萧疏的景色。

      所有的一切都被包裹在雨雾之中,仿佛袅袅地升腾着雾气。
      草木的颜色,早就从若叶转为更深沉的墨绿。
      是一种给人以成熟感的颜色,此刻正闪耀着黯淡的光泽。
      山吹啊,合欢啊等花期都已经过去了,距离女郎花以可爱的姿态开放,却还有一段时间。
      若不是屋子四周还被一道山檐式的矮墙围拢,博雅一定会人为自己此刻正观赏的,是京郊的某一片原野。
      呼吸之间,尽是清新的气味。

      “听着这样的雨声,就希望能够听到蝉丸法师的琵琶呢。”晴明不仅感叹道。
      “如果真能如此,真是太美妙了。”此刻想来,蝉丸法师一定端坐在逢坂关的草庐中,凝神细听这风雨飘摇的声音吧。
      再技巧高明地融入琵琶的技艺之中。

      大唐著名的诗人,白乐天,曾经在其负有盛名诗歌作品《琵琶行》中这样描写道:
      “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以流丽的笔法,描写美妙动听的琵琶音色。

      端坐在窄廊之中,聆听雨落四方的声音,而弹拨琵琶的话,一定是一件风雅无匹的事情。
      “博雅,能够拜托你一件事吗?”
      “你说吧,晴明。”
      “如果可以的话,请为我吹奏一曲。”他所指的,是博雅与朱雀门下的鬼,交换而来的龙笛。
      名叫叶二。能够吹奏出,感动善女龙王和混沌大神的美妙音色。
      “如果晴明愿意的话,一定照办。”博雅取出随身携带的笛子,凝神吹奏了起来。
      啊,真是难以言喻的明亮声音,无法用语言详尽地描述。
      只觉得仿佛能够看见那种澄净的光辉,整个身心都融入其中。
      如同被太阳照耀着,又仿佛冬日里泡在热乎乎的水中,那般舒适的感觉。

      “真好,这才是博雅。”一曲终了,仿佛本人也沉浸在音乐所营造的世界之中,博雅无法回过神来。
      “说什么呀,就算我不吹笛子,也还是博雅。”这汉子,总是坦诚地向晴明敞露心事。
      真是可爱。
      晴明白皙脸容上的笑意又加深了,仿佛是一种自然而然的表情。

      “真是,说了了不起的话。”这样说道。
      “是称赞我的意思吗?”
      “的确是称赞你的意思。”
      “不不,晴明,我知道你有时候会有口是心非的坏毛病。”虽然这样抱怨着,博雅的脸上却没有不悦的表情。

      蜜虫微笑地为两人斟酒。
      “博雅大人,天色已经很晚了。”式神突然开口。
      “哦,是啊。”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反而比来的时候更大了。
      用瓢泼来形容,也不以为过。
      “即使穿着蓑衣,也免不了会淋湿,不嫌弃的话不如就在这里住一晚吧。”
      拜访晴明的话,博雅总是徒步独自前来,这也是他与众不同之处。
      “我已经准备好的寝具。”蜜虫又微笑地补充道。
      “哦呀哦呀,还真是体贴呢。”晴明嘴角的笑意加深了,但也可能只是暮色朦胧中的错觉。

      “留下吧,博雅,我们好好喝个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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