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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一 清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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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降生于世界的那一刹那,楚婵深深地感受到了重生带来的巨大喜悦。
尽管还睁不开眼睛,空气的流动、震动鼓膜的声音、身下软垫的褶皱、竹木淡淡的清香、还有这个稚嫩的身体隐藏的勃勃生机,一切宣告着浑噩梦境的结束和崭新的开始。那一刻,她几乎忍不住想要流泪,出口的却是一声响亮的嚎哭。
大电流电击导致的心脏骤停并不是特别痛苦的死亡经历,自我心理调试后,已经被她归入了“上辈子”这个分类垃圾桶里。至于过去的父母亲人,原本对于父母亲人就只剩下抚养费这一个概念,倒也不必挂怀。然而近十个月无声无息无觉无感昏昏沉沉半梦半醒的胚胎生活却真真正正地考验了她最大的忍耐力。从历史回顾到未来展望,能想的都想了,新世界终于向她招手。
记得有篇穿越文写道:“如果人能活两辈子,那么每个人都能成为伟人。”所以在娘胎里的楚婵,给自己定下的这辈子穿越目标就是——成为伟人。
当然这一刻她是真没想到这个目标和事实有多么的天差地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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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条件……十分落后……
家具陈设……几乎没有……
电气设施……完全没影……
第一次睁开眼睛打量四周的时候,楚婵恨不得重新昏过去。神啊,要她一个电气专业的穿来干吗?难道是来完成富兰克林法拉第西门子麦克斯韦的一切丰功伟业的?可她还是个学生,就算真把富兰克林法拉第西门子麦克斯韦穿过来,也跨越不了这至少还有一两千年的鸿沟吧。
不敢相信地闭上眼,努力做了做心理建设,又重新睁开。
这似乎是一套两进房子的里间,和外间一帘相隔,面积大概有二十多平米左右。墙体和楼盖像是竹木混搭的结构,看起来也还算牢固,只可惜难免漏雨。地下是经打磨的坚硬石板,左手边是石桌石凳,按照软垫下坚硬的触感判断,此床多半也是石床无疑。右手边木架上摆的是粗陶瓦罐和食物,墙上挂着少许装饰物,饰有奇怪的符号。
然而,有点奇怪的感觉。
生活条件虽然粗陋,但整个房间井井有条,不似贫苦之家。用来分隔两个房间的门帘,墙上的装饰毯,身下的床单,石桌上的桌布,包括包裹自己的襁褓,均是质地柔软色彩艳丽鲜明的织锦,漂亮的几乎赶得上现代大工业制作成果,也没有讳黑讳彩讳正色讳明黄。石板铺地的不是没有,可是铺官道的多,铺自家地板还用拼接技术拼的严密合缝的,必是一等一的显贵之家。架子上那把绿油油的芹菜不算诡异,可旁边那碗里放的小辣椒,貌似是清朝才当食物调料用的吧?
除非她生在外国某个她不了解历史的地方,否则,这必定是一个仿西南少数民族部落的——架空世界。
如果能咬牙她一定会恨得磨牙,可惜牙这个东西此时尚与她无缘。虽然不免失望伤心,不过既然能脱离那个名为娘胎的噩梦牢笼,也考虑过一切可能性,适应环境调试心情,也是迟早能做到的。
只可惜架空世界一切均有可能,成为电气时代奠基人载入史册的梦想,恐怕是要与她无缘了……
楚婵是个好学生,但她玩游戏看动画也读穿越小说。虽然作为未来的科学工作者,她会把穿越小说归类为量子论领域。
无论是量子论弦论场论未知理论,还是神仙佛道妖鬼之力,楚婵暂时放弃了追寻原因,咬着新生的嫩牙,全力投入到了适应环境的漫漫旅途中。
时间这个坐标轴,就在喂奶尿布发呆睡觉思考人生中,一格一格缓慢右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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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辈子的楚婵慢慢的成长着。
她依然姓楚,小名丫丫。有一个叫做楚小宝的笨蛋哥哥,一个不太清楚闺名只听旁人叫她俄娘的贤淑母亲,一个擅打铁擅酿酒甚至还会弹点小琴一身嵇康般名士风范的父亲,一个做着村中巫祝的楚秋爷爷。
她出生于报草之祭后的半个月,正月十五元宵节(不过村里不过这个节,甚是遗憾)。在她三个月整那天,父亲楚扬请来了位一身华服气势凛冽的女子。女子长得很好看也很尊贵,她抱着一个小小的婴孩儿,向父亲说:“这是云溪,我的孩子。”
楚婵从母亲怀里探头懒懒地看了一眼,只看见婴孩儿眉间一点醒目的朱砂痣。
父亲请那位女子为楚婵命名,女子看了看她,正打算说话。楚婵努力地伸出胖乎乎的小手,直直的指向窗外的圆月,口齿清晰地吐出她练习了好多天的字:“婵。”
“什么?”女子笑了,她从进门开始就一直没笑过,这一笑如春水初融。
“婵。”楚婵生怕对方理解不了自己的意思,指了指月亮后,又瞪大眼睛对着自己猛指。
还好这个平行世界各处语言相通,完全不存在西南边陲少数民族口音问题,全是标准的北方音普通话。她自信她这个字说的是绝对清楚。
女子转身对楚扬说:“看来丫丫已经自己选定名字了,清蝉对月,端的是好名。蝉餐风饮露,品行高洁。小蝉小小年纪,却是聪颖异常。小宝目前看来并无巫祝之志,秋叔的巫祝之位,或需小蝉儿来担呢。”
“韩休宁在此,祈祷女娲大神赐福楚秋之孙,楚扬之女,楚蝉。”
楚婵愣了,对方不是理解成她指的是那树梢上聒噪的鸣蝉吧。然而她现在却只有那一个字练得口齿清楚,依依呀呀一番抗议解释完全被当做顺遂满意后的喜悦,最后被嫌吵的楚扬一巴掌拍在屁股上。
好疼!这个终日打铁没轻没重的老爹!
她一怒之下扭头钻进了襁褓里再不出来。蝉就蝉吧,虽然有个长相丑陋的口器,餐风饮露纯属胡扯,不过在古人的概念里代表复活和永生,倒也应景。
此时除了蝉鸣外,又多出了一声响亮地婴儿啼哭,交相辉映聒噪的让人头疼,也不知是饿了尿了还是刚才那女子行礼的动作让他不舒服了。
“切,小鬼就是小鬼,麻烦的没用的臭小鬼。”楚婵,啊不,从现在开始就是楚蝉了,在心中默默诽谤着。
她不会承认自己就是在迁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