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元》墨妖

14、转折

　　“你就这么和皇后娘娘说的？”
　　徐令宜的声线有些怪异，脸上说青不青、说白不白的，不知道是个什么颜色。

　　反正已经豁出去了，不如干脆挑明。想想前世，为了求谆哥吃的那些药，受的那些罪，元娘寒毛都竖起来了。这次重生，绝对不干那种事！
　　“是！侯爷想发火，元娘愿领。可道理元娘是要讲在前面的，您不爱听元娘也要讲清楚。第一，元娘觉得您生病也好，退位也好，都不能彻底让皇上放心。让皇上安心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后继无人或者后宅纷乱。皇上出生皇室，庶子夺位的事可比谁都清楚。只要侯爷没有嫡子，明面上再平静，皇上也不会相信侯府真的平稳。”
　　“更何况，你本就不想给我生子了？对不对？一箭双雕？”徐令宜双拳握得紧紧，嘴角抿成一条薄线，狭长的凤目紧紧地盯着元娘的表情。
　　元娘已经彻底不怕徐令宜了，更何况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还有什么好顾忌的？惹他不高兴，其实也不是一点好处也没有的。祖父不再，爹想再次为官，肯定会走永平侯府的路子。徐令宜不帮忙，爹就只能呆在家里，看一堆妾室闹腾。想想上月接到余杭来的信，元娘都觉得想笑。五姨娘到底还是生了儿子，到底还是开始有所要求了。那个十娘竟和‘十一娘’的性子半分不象，反正开始有了十娘的影子。爹让那母女两个闹得火气一天比一天大，现在宁可歇在娘的屋里，也不愿意再去五姨娘屋里了。每天督导振兴功课，振兴又争气，一家孩子如今父亲只喜欢振兴一个了。当然，在父亲眼里，自己大概更是个‘讨人喜欢’的吧？
　　想想母亲的‘母凭子贵’，又想想自己的无嗣，渐渐翘起的嘴角还是委了下来。重新又想了一遍后，对上徐令宜深得看不清楚底细的眼睛还是说了：“侯爷是经见过大世面的，自然知道福不得双全。这上总是没有样样周全的！妾身……妾身不想受那个罪，不敢相信这次的运气是好还是不好。没如愿要丢人，如愿了未必就能保证母子平安。妾身不相信侯爷不会续娶，不相信后继之女会善待我的孩子。所以，妾身不愿意生！”

　　谆哥虽然很好，有他也不算是没有喜乐。可是他就那么早早的走了，徐令宜一天也没喜欢过他。就算当了世子，也没活到当侯爷的那天。徐令宜喜欢的是十一娘生的谨哥儿。就算将来让谆哥的孩子袭了爵又如何？皇太子登基，徐家照样是遭人恨的外戚。将来如何，想想都觉得心惊肉跳。
　　“妾身同意侯爷纳妾，想娶谁都没有关系，谁生了我都不会害她。侯爷是个有命的，妾身活不过侯爷，所以妾身连百年之后的事都不会担心。而侯爷……哪怕是为了皇后娘娘皇长子皇三子的前程，也断不会做出宠妾灭妻的事来。妾身觉得这个办法，对妾身，对侯爷，对侯府，对皇后娘娘，对皇长子皇三子，都是最好的。”
　　好到你根本没有理由拒绝！

　　元娘的办法元娘的话，徐令宜一句没差的都给太夫人说了。
　　太夫人这阵子确实动了用偏方邪法调事元娘身子的主意，还没正经有大动作，不想元娘竟然已经先把路掐死了。曾经天真娇纵，只知道和老四吵闹的罗元娘，如今竟然变成这般模样。太夫人不知是该高兴好，还是怅然好！
　　“老四，你觉得嗯？”元娘这法子可行不可行？
　　徐令宜却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说：“皇上今天宣我晋见了，有意让儿子到西北去。”
　　“又打仗？”太夫人的心一下子就提起来了。
　　徐令宜笑笑：“是啊。又打仗。”

　　建武六十年五月，新皇登基后没几个月，就宣布对西北用兵，封徐令宜为征西大将军，主持西北战事。
　　徐令宜走了，永平侯府再度恢复了关门谢客，全家吃素的旧例里。唯一例外的就是文氏，因为走之前徐家和文家把线断了，文家着急得不得了。新皇登基，内务府正是换人的时候，文氏天天来找元娘游说，想拿一张侯爷的帖子去找顺王接庄生意。上辈子元娘干的最蠢的第一件事就是没保住佟氏，第二蠢的就是和文氏合作，让徐家和杨家顶了帐。所以这次元娘一点情面不留，并且还把文氏禁了足，各道院子上的婆子丫头都下了死令。有哪个敢给文姨娘和外面传条子的，立刻赶出徐家。
　　太夫人听到消息后，心里很是叹息。和项怡真说：“真是可惜了！”

　　文家没有文姨娘的帮忙，又没永平侯的帖子，还是找到了内务府。真是赚钱不怕死。顺王派人来问元娘，元娘很坚定的回复：“妾室之亲，不是正属亲眷。”
　　很妒妇的回答，不知怎的就传了出去。文家的算盘自然空了，除了事先说好的那桩生意，内务府的其它差事一桩也没揽上。倒是太后娘家寿昌伯和建宁侯家得了不少好处。太后当年无子册立成后，也是个不受宠的。好不容易翻了身，杨家立时抖了起来，朝里朝外一把抓，只有想不到没有杨家不敢干的。而且前朝后院哪个也不放过，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许多漂亮宗女，又会唱歌又会跳舞，挨府里的往进塞人。若不是徐令宜不在家，太夫人还真是找不出理由拒绝。
　　当然，关于杨氏想塞人的事，还是要和元娘先打清楚的。话才开了半句，元娘立刻就明白了：“娘放心，媳妇知道轻重利害。杨家这么个折腾法子，肯定长不了。这种祸事可不能招进来。真不知道杨家想什么？当侯爷没见过女人，还是娶不起妾室？”
　　元娘私以为前世的自己就够不着调了，杨家却比当初的元娘不着调一百倍。

　　当然，不着调的还有程国公府一家。
　　西北军权本是程国公手里，可这任程国公是个十分不着调的，之前看不起简王，从来不参加徐家例行的春宴倒也罢了。居然在简王初继位时要求程国公府进京勤王的旨都没应，眼下让徐令宜把权夺了。立马换了模样，乔夫人天天带着自家如花似玉的女儿侄女往徐家跑。
　　乔莲房？
　　还是那么年轻又漂亮嗯？
　　而且意图很明显……元娘有些郁闷，自己又没病，红光满面的，不过是不能生孩子，乔家至于把嫡女往妾室里的地方送吗？乔莲房也是……上辈子是自己设计她的，当然也是她胆敢在自己还没咽气的时候，就跑来图谋继室之位，自己招的祸。可这辈子……元娘如今已经彻底接受重生的事码子了。甚至私下有些恶毒的想，难道老天爷都觉得徐令宜欠收拾，配不上十一娘，打算收回给他的赏赐？乱七八糟想了一堆后，元娘失笑。上辈子乔家在仍然能反悔的情况下不还是把乔莲房送进来当妾了？从乔莲房后来的表现上来看，她自个儿也挺高兴的。最后蹦嗒到大觉寺也是她自己招的。这次……

　　“娘，这个如何？”指指乔家六小姐。
　　太夫人对元娘如此坦然接受乔家的好意，有些不悦。可想想元娘在私底下已经和老四挑明的态度……“不行！程国公府也长不了。”

　　于是新皇登基后的第一年里，徐家就在徐令宜在西北征战不归，徐家满门娇客，一堆贵妇领着庶女想攀‘高枝’的诡异气氛中过了一个滑稽无比的年。次年，新皇改年号为永和。大概是年号起得吉利，西北的战事捷报频传，三月的时候前线传来消息，西北大捷！这是新皇登基后的第一个大胜仗，又是亲信小舅子立的功，皇上大喜。派了皇长子到城外去接国舅入城！
　　许多文武朝臣怀着各不相同的心思陪去，却在看到永平侯的模样时，全部呆住。不到半天，京城内外就无人不知了一件事：永平侯徐令宜左腿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