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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辗转夜半,惊遇失神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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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辗转夜半,惊遇失神指
出了青田镇,连云地头是一片连绵山峦。
进了山路,七转八转,只要过了山涧那一座吊桥,便是主峰。
地灵出人杰,山灵出匪盗。主峰上有一伙道上朋友,起了座连云寨,在这一片当真是威风八面,声名远扬,远非囤乌岭马万豪之流可比。
戚少商倚着石壁转角,瞥眼过去就是那座吊桥。
这几天他已将附近地形摸了个溜熟,知道要去青天镇或回小雷门必经连云山头,而那座吊桥就是唯一的通道。
——雷卷啊雷卷,就算你再神出鬼没,打从离开春风一醉楼起,敝人在下我就一路追回小雷门,知道你没有回来后便守在着必经之路,如今你想不见我一面,怕是都难!
戚少商抱着这样的天真想法,在这石壁上一靠就是三天。
三天。
就连连云寨的当家们都听说山下有个疯子,固执的一动不动的待了许久,打算瞧个新鲜了,雷卷仍是没有出现。
戚少商打个哈欠,揉了揉微肿的眼。
睁开眼也没什么好做的,他干脆就吃了块干粮,开始数天上的星星。
一颗,两颗。
等他数到第一百三十多颗时,月光移了过来,吊桥的这边也一起移来个月白色的影子。在这深山月夜里,十二分的清冷凄厉。
月光正好洒在那人的身上,那人的影子似比月光还冷。
他静的象伫立了千年的亡灵。
好一会,那披发人拢了裘衣,灰色的毛裘一旦披上,身影就一下暗淡起来。
然后他看着自己的双手。
戚少商发觉自己离他只不过一丈而已,转个弯就可碰到。可是他日夜等着盼着见到这个人,猛然看到,却又不敢贸然上前。
那个人就是雷卷。
就算天底下有人也在这个时候披着厚厚的毛裘,但他也绝对没有这样料峭的寒气,也没有那样苍白好看的指。
雷卷的十指真的很好看。戚少商永远忘不了第一次看他出手时,那一指的风华。
很有气势,很有气质。
雷卷这时候在这里做什么呢?
戚少商犹豫着不敢现身,他当然知道雷卷所图必大,决不会大晚上跑到这深山里看自己的手指。
戚少商的嘴唇动了动,还是没叫出声来。
这时,吊桥对面无声无息的转来一队人影,衣不当风。不过月明风清,再怎么黑衣劲装,也是难掩行踪。借着月光,戚少商凭着过人眼力看到,这队越来越近的队伍押送的车子上打着神威二字,想来是压镖的武师。神威镖局的总舵在青田镇,没道理现在押着东西往回赶,难道其中另有别情?
——而雷卷等的是否便是他们?
戚少商的心简直提到了嗓子眼上。这大名鼎鼎侠名远播的雷卷,难道要趁夜劫镖?他的手按上剑柄,复又放下,如是反复。
雷卷拢了袖,冷眼瞧着,直到那队人到了吊桥那头,才淡淡出声:“什么重要东西,要连夜折回来给高风亮过目哪。”
他声音冷峭,居然有讥讽之意。
对面带头的镖师挥手示意停下,压低了声音道:“阁下是谁?有何贵干?”
雷卷道:“你们取了东西径自送去便了,没有高风亮,难道连镖都不敢押了么?”
那边的声音已有些气急败坏:“阁下莫不是连云寨的朋友?如若不是,速速让开!”
雷卷笑道:“你既然怕连云寨动手,本就不该回来。”
戚少商听的云里雾里,一句也没听明白。只听那边道:“咱们局主吩咐过了,如若遇见连云寨的朋友,只消告诉他们这次押运的是边关钱粮,想必道上的朋友不会动这救急之物,阁下若无意与咱们为敌,还请速速让开。”
雷卷却似颇不耐烦,“既是边关告急,为何取了东西还要折回局子一趟?难道连云寨通情达理,雷家庄便是小人?今天你们过这吊桥一步,就休怪雷家庄翻脸。”
“你是小雷门的!”对面的声音禁不住微颤:“你想怎样?”
“也不怎样。”雷卷悠悠道:“这批货是雷家庄出手保住通知你们局子派人来取的,可你们取了东西不直接送去,却半路回返再行查点,便是信不过我们。雷家庄枉做好人,倒给你们看的扁了,我告诉你,这东西要是立即掉头送去,以后你们镖车往返雷家地界,小雷门仍会尽力襄助,若执意前行,只要过了这吊桥一步,咱们是敌非友!”
他说的明白,戚少商总算也听明白了。传闻雷卷虽行了不少侠义之事,却也气量甚小,为人刻薄难缠,看来不假。
那边还未答话,队伍里已有人笑了起来:“看这汉子在那大模大样的说话,还真以为是个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哩!咱们神威镖局与小雷门一向交好,就凭你几句话就能让两家起了怨隙,你是否太高看了自己呀!”
雷卷也不生气,抬手就是一指,指风破空,那边出声之人的身后立即一声巨响。众人回头看时,离那人头颅不过半尺的山壁上竟炸裂碗口大小的深坑,谁也没见过这等神功,只是随随便便一指,隔空便有如此威力,当下都白了脸,那说笑之人更是魂飞魄散。领头的也算还有些眼光,看了如斯指力,青了脸道:“原来是雷门主大驾到了。”
雷卷冷笑一声,道:“便是。我倒想看看,我说要翻脸,小雷门上下谁会翻手背!”
那边只觉雷卷说的犀利,不知进退,这边戚少商早已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心中只觉这雷卷行事率性,颇为可爱,他笑出声来已知不妙,刚想探头再看时,迎面便是三缕指风!
“等等等等等——”戚少商一着急,连说了几个等等,那指风却不等人,狠狠掠至,戚少商一惊之下慌忙闪避,待拔剑时,却才想起,自己的剑早被雷卷一指弹碎,如今只剩大半截断剑装模作样的扔在鞘里,哪能拔出来让人笑话!
电光火石间,戚少商应变也算迅速,避无可避之时,立即稳住内息在陡峭山崖倒上丈许,方才让过凌厉指风,那三指是雷卷以为敌人就在左近,全无留手施出,戚少商只听响若暴雷,脚下山石都隐隐晃动,心中对雷卷惊世骇俗的功力钦佩不已,忙大声道:“别忙动手!我没恶意!”
他只管避开雷卷的指风,以一股真气聚在脚上,倒走峭壁,现在口中出声,真气即散,差点没倒栽葱摔下来,还好及时拧腰,衣袂旋飞,漂漂亮亮的落在地上,总算松口气时,眼前猛的一花,雷卷不知何时已欺身近来,长发微扬,青颧红眼,一指就按在了戚少商的印堂之上!
戚少商大骇。他亲眼所见雷卷手指所按之处,起先只是一个小小的红印,之后立即爆裂成碗口粗的血洞,他乍觉雷卷冰凉手指按上自己额头,心中一凉,心想这玩笑可开的大了,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就在戚少商惊骇待死时,却见雷卷眼中鬼火尽熄,扬起的长发也披落下来。戚少商只觉他冰凉的指划过面颊,落在自己的肩上拍了拍,那张离自己如此之近的冷脸也笑的寒傲全无:“你可知道,偷看别人是不礼貌的?”
戚少商放了心,脸却蹭的红了,自己躲着偷听人家当然是极其不礼貌的,如今被人一把揪了出来,更象做了什么错事的孩子被家长发现一般,左思右想,也想不出该说什么赔罪的话来,窘迫中,竟脱口道:“我戚少商四海为家,浪迹江湖,无权无势,就算冒犯了你,也没什么可以拿来赔罪,要是不弃,我只好把自己赔给你了!”
他这话一出,自己已觉得不对劲了,奈何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想收却也难以收回。只见雷卷看了他半晌,似是知道他心急之下说错话,看着这俊朗青年又急又窘满头大汗却不知该怎么解释的样子,雷卷笑的意味深长:“是么?那我就勉强收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