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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明良记卷之二 ...

  •   毘陵、王绂、孟端 ,高介绝俗之士,所交皆一时名人,遇流俗辈,辄白眼视之。工诗翰,善画竹,冠绝今古。未达时画已驰名,人不可苟得。尝月夜寓京师旅邸,闻箫声起邻家,清亮可人,倚床而听之,乘兴写竹石一幅。明早叩门寻访其人,以为赠,盖一富商也。商人大喜过望。次日,奉驼茸段二,求作配幅。孟端曰: “俗子何足当我笔也。”亟索原作碎之,其介如此。
      桑通判悦少有才名,落副榜,欲因台阁诸名公求解于春官。时杨莒州受知邱公,遂介往谒之,邱谓桑曰:“汝录平昔得意文章数篇来,为汝推荐。”明日,袖其书往。邱公首读礼部韵序文两三句,辄指其疵病,至将半,以指向书作圈曰:“似此不如意者涂之可也。”杨公私谓桑曰:“事不谐矣。”后竟授泰和训导。
      元幼主,太祖欲遣使祭之,勅翰林撰祭文,十余篇无可上意者。时布衣钱甦试作一篇进呈,上大喜,遂用之。其词曰:“洪武十一年六月二十六日,皇帝谨遣某官某致祭于元幼主之灵日。呜呼!天父地母而人生其间,天地之气有偏正,故人之生有华夷,而尊卑贵贱分焉。自古华为天下主而四夷服从,亦犹家之有长而子弟顺化也。帝王之心,豁然大公,以宇宙之內为一家,四海之外为一人,而一视同仁者,良以此也。历代以来,夷之识者,莫不奉正朔求册命于中国,以保其疆土,载诸典籍昭然可徴。有宋中叶天地运否,自徽钦不競,以至南渡之后,日以陵替。于是幼主之先,勃与朔芟夷种类,克取金遼,遂兼宋以驭中夏,几及百载,斯民实蒙惠焉。然天地之经,华夷之义,终不可泯也。由是脱其衘辔,海內斗争,民墜塗炭。天乃命朕起自布衣,拨乱反之正,十余年间,群凶荡??,遂移北指幼主父子,顺承天命,亟返故国,华夷各得其所。呜呼!是岂人力之所能及哉!由是而论,则朕之得,盖复吾中国之固有,幼主之失,乃弃其朔漠所本无耳。朕固无愧于幼主,幼主亦将奚憾于朕哉!朕方欲合华夷为一家,抚幼主为兄弟,孰谓幼主遽尔捐世,使朕志不伸,闻之感悼,不能自已,因遣奠以布朕衷,惟灵鉴之尚享。”然辞亦蹇拙,特由是而论以下数语,有合圣意是之取尔。(此文已载文衡。)
      张后尝患口疮,太医院进药,宫人无敢传者。院使刘文泰方受孝宗宠顾,忽得密旨,选一女医入视。帝亲率登御榻传药,又亲持漱水与后。宫人扶后起坐,瞪目视帝。少顷,帝趋下榻,盖将咳,恐惊后也,其厚伦笃爱若此。又科道累劾后家专权,命司礼监拒之,而不得其辞。白帝求旨,帝手批:“朕只有这门亲,再不必来说。”仍密勅后家邀科道为宴谢罪,各官并辞不赴,遂请旨召之,及赴命,乃光禄茶饭也。
      帝尝啜茶,顾谓中官张羽曰:“汝谓刘文泰善煮茶,何如此茶?”羽对曰:“外人安得有此。”遂命以御用金壶,令茶人善煮,遣羽赐文泰尝之。临行,帝亲以茶末少许着壶中,曰:“毋为所笑。”其宠顾如此。
      我朝科贡,恩例四等人胄监。满日,并许戴遮阳大帽,即古笠也。吴文定公未及第时,久困科场,作诗戏咏曰:“似伞难遮雨,如铙却畏风。”
      李文正公,久在相位,忽有狂生遮道献诗曰:“才名空与斗山齐,伴食中书日已西。回首湘江春水绿,子规啼罢鹧鸪啼。”文正见之不觉泣下,急使人召之,已失所在矣。(或云陆沧浪作。)
      嘉靖二年,天下大灾,至明年春无雨,危乱尤甚,未有蠲租之诏。时泰司徒金被召北上,罗太守柔以诗送之曰:“春雪消时水尚枯,一鞭持赠大司徒。汉文皇帝龙飞日,不是荒年也赐租。”
      武宗在南京,幸牛首山。夜惊,人马辟易,鸟兽号鸣,次夜复尔。帝疑有变,乃夜驰归。(时诸臣随驾者,并疑江彬有异谋,潜遣入察之,彬方熟睡。时帝在外,夜多不寝,或言彬谋诚有之。两发而两遇山鸣,帝因得免,盖天意耳。六军齐惊,而彬独晏然,将谁欺乎?)
      张御史淮尝寓一古舍中,忽闻人呼其名,急出视之,舍屋仆矣。
      帝南巡过淮安,谓孟都御史凤曰:“汝非一乳二子而并显者耶?”(兄麟,官至方伯)以网命之渔。凤举网奋张,仅如一笠。帝曰:“官许久,尚不解渔耶?”
      高帝既都金陵,观山川形胜,势皆内辅,惟牛首山外向。乃特定其罪,杖之百下,发令太平府编置。今牛首税丝,独隶太平归纳。钟山西南一冈,势若飞走,每视即与旧形不同,乃用铜钉数丈埋山中,筑于城下,曰:“以成为索,缧以縏之。”
      高帝既制官员月俸,仍有食盐,其关支之。时驼负有不胜者,辄委弃于地。帝偶见之,问之,乃刑部人也。帝曰:“此无他,以多厌弃耳。”命刑部食盐递减十斤。
      弘治乙丑,殿试诸士。时刘殿学健当国,谢木齐副之,事将半,谢举策意问刘。刘曰:“不过以纯王之心,行纯王之政耳。”谢笑曰:“此意岂易会哉,使我复为试士,状元不复得矣。”时顾鼎臣策既登,正中误空一叶,率意补之,偶与刘合,竟置第一,盖通场无此意也。(刘初得此卷,持示谢曰:“天下士岂少哉,吾意已有会者矣。”卷末复馀十九行,时老官适十九人。又曰:“此子用心不凡,适留其额耳,盖状元卷。”诸试官者皆有批辞也。)
      杨遵縠讳为莒,有大狱,事连四郡。逮繫累年,抚按知公能,遣治之,遂得决。诸郡民来观者,具白不法,公曰:“吾职有限,而各有其主,吾不当治若事也。”民抱冤者,皆泣不肯去。又谓之曰:“吾将往白事抚按,不得已,从吾行。既白事,因出诸冤状,且言所治狱为害有限。令郡县吏多不法,豪猾肆志,不治,奸将滋,其害宁止一狱哉。”抚按即以状付公,悉召具词,檄去奸吏尤者数人,省下震肃,称为神明。
      莒治后有武士,病死三日,其妻从外治歛具还,则复生矣。妻问故,武士曰:“厉鬼召我行,道遇州主。”鬼相谓曰:“杨公双目烱烱,破幽明矣,敢为厉境内耶。”言讫,失厉鬼所在,故得生。计之,乃公朔旦诣谒文庙时也。
      莒城自春秋时,耜梁妻哭夫而崩,迨今未兴。公往相其宜,因命民濬池登土,为邱陵之状,高与完城。等筑之既坚,乃削其外为峻壁,不匝月成,民亦不费。后数年,流贼犯齐鲁,独莒城完,不能攻。民乃怀德,设像魏公祠旁,岁时祀焉。
      吴文定公居忧时,尝送客至门外,见卖扇儿号泣于途,问之,乃缘持扇假寐,为人所盗,恐家人笞骂耳。公命取所遗扇来,尽书与之,儿不知,以为污其扇,复大哭不已。旁人谕令:“必得重价,然后卖。”儿持扇甫出门,竞致去,所得数十倍。儿归,具道其事,再持扇来乞书,公但笑而遣之。
      吴都宪纳既致政家居,其子侍御某,巡江至通州。慨然南望,因其亲舍止隔一水。迳渡归省,公怒甚,不容见。所居离城三里,县官闻之,皆来迎谒。因代请再四,乃许入门。跪庭下,大数其私归之罪。良久,怒稍解,立遣渡江,不容升堂。
      京师民家产一驹,色纯黄,状甚雄骏,无驽钝。每一鞭,二三步而止。人弄之,了不惊动,其主以为弃物,卖之,举世大笑。刍秣者四年,竟无所试。嘉靖五年,端午,上踏青西苑,马惊几堕,因不豫,累日敕兵部市良马,遂获首选。(君子曰:天下之物,必待所遇。使此马当武宗朝,人孰顾之哉,然则人以才智自恃者,亦可以自安矣。)
      武宗在南京,幸朝天宫,诸乐器并集殿上。有一乐工能琴,欲自售其技,乘间触琴作声。帝闻之,大怒曰:“此圣人雅乐,何物贱工,敢近之耶?”战惧惊迸而去。
      或问七桧山人曰:“东坡、答山谷、义山,锦瑟诗何据?”曰:“此据古今乐志为说,然思华年三字,终亦未解。”盖义山赋诗,时适年五十也。
      孝宗尝至仁智殿,观钟钦礼作画,见其皴劈飞动,从背后久立不发,钟亦不知也。既而忽持其须大呼曰:“天下老神仙。”然钟实无长技。我朝列圣,留心经典,至于绘画末技,初不加意,故画苑中颇为乏人。如戴进最为名手,为谢廷循辈所挤。其后则有沉周、吴伟,亦但作士夫画,皆不得预选。今世复以奇诡细密相高,画法尽失,去古益远矣。(钟后以玉音自荣,用勅赐天下老神仙作石记,常自佩用。)
      武宁王母尝夜过大内,不下车,王知之,早朝叩头伏地引罪,帝笑而释之。
      太宗将举兵靖内难,先遣使持衣数十袭至都下,密察朝士心附者赐之,令入城之日,服以参谒,然初不知钩边中各有私印也。比正位,将行诛赏,给事中言信所领衣,乃先忤使者,以他衣与之。验无印记,将引出斩之。大呼曰:“我先贤子游裔孙,不当诛戮。”帝意不解,稍以语犯忌讳,遂大怒,命法司籍其家,无男女大小,并迁发化外,赭其居,发土三尺。今常熟县谯楼台基,即其土所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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